第十章 决裂
郁垒低声骂了一声,准备发动车子。可是车响了几声,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抛锚了。
我们两个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可奈何。
“走啊。”我推开车门催促着郁垒。
“不走了。”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那些人慢慢接近,“既然这样,我们就跟着他们走一趟吧。”
“进去!”粗鲁地被推进了一个类似于村里招待所的房间,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尽管来的时候一直被蒙着眼睛,可是我还是十分确定这个地方就是火葬场旁边,那个极像疗养院的疯人院。
我和郁垒被分开了,我的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在房间里就像是一只困兽,绕了两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郁垒,你在哪里?”
“这么快就想我了?”郁垒站到了我的面前,盈盈笑着看着我。
我“呜哇”地叫了一声,直接扑了上去,紧紧抱着郁垒。突然又想想到了什么,左右打量了一下,生怕有人进来看见了。
“没有人。”他揉捏着我的头发,说,“我之前已经看过了,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是不会来关注我们的。”
“那他们抓我们干什么?”我还从来没听过竟然会有人大大张旗鼓把人给抓回来却放在那里不管的。
“可能是怕我们说出去吧。”
脚步声骤然响起,我惊慌地看向郁垒,他朝我摇了摇头,然后直接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来不及惊讶,就看见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怎么,不过一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夏良飞笑着看着我,然后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环境还不错吧。本来想把你和你那个男人安排在一起的,可是那个男人太吓人了,所以只好把你们给分开了。”
说着,一边给我倒水,一边问我:“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可能不怪?我几乎恶狠狠地想,可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怎么会,只不过就是这个方式有点特别了。你倒是也让我认认路啊,不然下次怎么来啊?”
夏良飞哈哈大笑:“你还真是有趣。不过啊,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你再也出不去了。”
我脸色一变,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夏良飞斜睨了我一眼,“不过啊,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们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过你要是想出去,那后果我就不好说了哦。”
说完,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在这边好自为之吧。”
“等等!”我叫住了他。
夏良飞停住了脚步,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情?”
“你不是夏良飞。”我直直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近乎是斩钉截铁地说。
“我的确不是那个蠢货。”夏良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然后接着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你是一个入殓师吧,我们这里刚好有点东西,就交给你了。”
看着夏良飞走远,我突然觉得四肢无力,一下子瘫坐在了床上。
“晓晓。”郁垒有些紧张地拍了拍我的脸,“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看着郁垒,问他:“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其实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分出这两个人,刚刚是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了郁垒的声音,这才出口确认。郁垒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
“你也知道他们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入殓师?”我又接着问了一句。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不愿意相信郁垒竟然真的这样把我往虎口上推。
可是他还是朝我点了点头,眼中是一丝难以忽视的歉意。
我不死心,又接着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带到了政府的门口,故意束手就擒,还说了那么多废话?”
什么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尝试,我再怎么愚蠢再怎么天真幼稚单纯现在也能理解了,这样的话暗藏的意思不就是他喜欢我可是却不能和我在一起了。绕那么个兜兜圈圈的做戏给谁看?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话,我一边把他往外面推,一边低声说:“你走啊,走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我脑子里可以说是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或者是应该相信谁。就连郁垒都那么处心积虑地骗我,那种感觉就像掉进了冰窖,冻得我即便是在开着暖气的室内,都牙齿打颤瑟瑟发抖。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我浑身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站起身,就看见外面站着那个叫雨薇的女人。
我还记得郁垒和蓝天都说过,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活死人,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就觉得那个女人的脸就像是一张面具,僵硬得几乎没有表情。
“你找我?”我指了指自己。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僵硬的脸上缓缓展开了一个几乎是公式化的笑容,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地把她的脸往两边扯,十分吓人。
我倒宁可她不要对我那么笑。
看见我的反应,女人无神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然后对着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我可以进去吗?”
还是那个近乎空灵的声音,就像是在KTV中唱歌开了混响。
我点了点头,侧身让了一步。说实在的,我现在心里还是挺忐忑的,我见过鬼魂,可是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我甚至脑中产生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僵尸?只不过比一般的僵尸有理智而已。
这么一想,我又不自觉离那个女人远了一些,生怕她上来把我给咬死了。
“你,”我想给她倒杯水,又想起她应该是不需要喝水的,就停下了动作,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找我什么事?”
夏良飞还没走多远,她就那么急匆匆地来了。难不成以为我是夏良飞带回来的小老婆,影响了她的地位?所以才那么着急地就过来示威了。
“其实,我不是活人。”雨薇自己开口和我说。我正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比较自然,她就接下去说了:“其实我和夏良飞原本是不认识的。我是一个小山村出来的,我爸妈逼我和一个傻子成亲,我不愿意,就从悬崖上跳下去,后来被夏良飞给救了。”
她突然抓着自己的头发,拿了下来。我才发现,那原本被我赞叹的头发,竟然是假发。而她的头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十分恐怖。
“你看到了吧?”雨薇看着我震惊的神色,眼中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似乎是有些悲苦,“我那时候已经脑死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有了意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的身体里面有很多的机器,支撑着我的生命活动。他只不过是用了特殊的方法把我的灵魂留在了身体里。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所有的器官都已经坏死了。”
我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子很可怜,她有一个正常人的意识,却没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给我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好像,我也是这样的。
我甩了甩头,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可以算得上是荒诞不经的念头,然后又看着雨薇:“你能感觉到疼痛吗?”
雨薇摇了摇头:“这具身体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我的了。这,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我脑门上一层的冷汗,想着那天晚上郁垒跟我说里面有激情戏,那夏良飞竟然能跟一具尸体……啧啧,口味还真是够重的。
“那,你来找我又是干什么?”
“我……”她突然有些局促起来,生怕我不同意似得快速地说,“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说你是一个入殓师,你能不能,带带我?”没等我回答,她又接着说:“我虽然没读过书,可是我会好好学的。”
我朝她笑了笑:“当然可以了。”
我正想着以后在这里都要一个人,现在莫名多出来一个朋友,当然是求之不得。
雨薇眼中光华流动,即便她脸上还是面无表情,我都能看出她由内向外涌现的快乐。
两个人既然说开了,接下来的交谈也变得更加容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交谈了两个多小时,我还是没能从她的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接下来就是晚饭时间。雨薇说她是不用吃晚饭的,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机器,甚至是一个连油都不需要的机器。只需要在固定的时间让夏良飞检查一下,然后做一些处理就可以了。可究竟是什么处理,她又闭口不谈了。
这样的谈话从某些层面上来说是挺没意思的,比郁垒还吊我胃口,可是想到多了那么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晚饭算得上丰盛,可能这边大多数都是脑力劳动者,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所以菜品搭配得很好,大多还是一些补脑的东西。我没什么胃口,吃了些蔬菜就让人把菜给倒了。
夏良飞还算是有良心,不至于真的把我软禁在那方寸的地方,晚饭过后我就能够出去逛几圈,偏不凑巧,又看见了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