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琴合一
“宗主。“只见众人之中，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抱拳道，面如刀削，眉眼倒是俊朗。
此人叫元秋华，很多弟子对他又怕又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因为他掌管邢殿，邢殿的刑法是出自他的手中。
古青看着他道:“你派邢殿一百名弟子到宗门各处仔细搜寻一下那被掳去的内门弟子柳萧，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然后只见他化作一道长虹，向着邢殿方向飞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你的徒弟，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了。“古青低声叹息，然后看了看余下的人，淡淡开口:“都散了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向着凌云宗深处飞去。
他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有必要告知那几位前辈。
众人微楞，然后纷纷摇头离开了此地。
只见朱池始看着古青飞去的方向，冷笑一声:“看你这个宗主还能撑到几时！“
话一说完，转身飞离了此地。
留下了整片废墟。
……
……
与此同时，在凌云宗六座山峰的其中一座山顶之上，琴殿正耸立于此，
而此刻整座大殿被一道琴声围绕，却听这琴声低沉深情，还有一丝悲伤之意在其中。
仿佛有一对深情伴侣即将分离时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听者为之难过，叹息不已。
在殿外，却见一个个弟子立在门前，少说也有几百人，他们全都呆呆的看着殿内，神情恍惚，有的脸上却满是悲伤之色，不堪的已被这琴声给带了进去，低声抽泣着。
想必也是这中痴情儿女。
在先前，有些弟子原本才从修炼场回来，一到大殿外就被这琴声所吸引，渐渐心神沉入其中。
最后人数愈来愈多，甚至有的本不是琴殿中学琴的弟子，可飞在空中路过此地时，也不禁停足片刻，不曾想，却被这琴声给牢牢的吸引住，一时不能自拔。
而在殿内，却见徐缘生静静的立在大殿中，双手负于身后，呆呆的望着高台，眼眶微红，目中有回忆和悲伤之情。
琴声自然就是从高台上传来。
而弹琴的人却是小灵静。
但徐缘生并未感到惊讶，外面的弟子也并未惊奇和害怕。
因为小灵静在宗门之中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或者是名号。
他们叫她“琴鬼“。
弹琴的天赋鬼神莫测。
也只有在她弹琴之时，宗门的弟子才不会对她感到害怕，甚至有一丝痴迷和崇拜。
但她弹琴很少，也只有在她非常难过伤心之时才会弹琴。
他们都知道，但不知道这一次弹琴又是因为什么？
他们没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只需要听着琴声就好。
琴声愈来愈悲伤，殿外的人也愈来愈多，但不管是殿内还是殿外，都是寂静的，没有人说话，只有琴声，只有痴情儿女的哭泣之声，但他们哭的很小，尽量哭的只让自己听到。
或者是担心扰了弹琴之人，乱了琴声。
高台上，小灵静的神情很平静，平静的出奇，平静的有些呆滞。
她的目光一直在手上，在琴上，或者是在此刻药阁中的柳萧身上。
时间缓缓流逝着，从清晨到日暮再到黑夜，琴声没有断过，她弹的很久，也是最久的一次。
但不管是弹琴人还是听琴人，都不觉得弹了很久，相反才刚刚开始，好似时间没有流动，在听到这琴声的那一刻，时间就静止了。
于是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忽然，一道很是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有些刺耳，还有些令人烦躁。
那是琴弦断了的声音。
所以琴声自然也消失了，消失在寂静的大殿中和殿外的夜空中。
众人醒过神来，摇头惋惜不已，尽管他们知道已经呆在这里有了一天，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觉得可惜，倒是可惜没有听够。
既然琴声已逝，他们自然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目的，不到片刻，殿外的弟子已纷纷离去。
没有了人的遮挡，一抹月光落在大殿的地板上，然后被反射而起，落在四周的墙壁，一片银色，也把高台上她的身影勾勒出了一道银边，看着很是美丽，但仿佛随时都可能随着月光的消失，她也消失去。
徐缘生也醒过神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可隐约见到他脸上的泪痕。
“静儿……“他开口道，语气有些颤抖和哽咽，声音很低，但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之中，声音在回荡，所以很清晰。
高台上的小灵静沉默不语。
“静儿……快去休息吧。“他又道，神情有些担心，语气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是有什么想问的，但他没有说，也没有问。
因为这时候不便问。
小灵静仍然沉默不语，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她的目光一直在琴上，准确的是在那断了的弦上。
“哎……“徐缘生叹息一声，“静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跟为父说，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如果不想跟为父说，这殿内的东西你随便摔，这宗内的东西也随便摔，但现在，你快去好好休息好吗？或者睡一觉，这样，不开心的事情也会烟消云散的，明天醒来之后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忘了的。“
他的劝慰很烂，而且有些傻，但似乎起到了作用。
只见小灵静的目光从琴上移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她的脸上有了一丝情绪，目中也没有了呆滞。
“爹爹……“她缓缓说了一句。
也只说了一句。
然后只听“噗通“一声，声音在大殿内很响亮，她盘膝坐着的身子倒在了高台上。
因为她坚持了太久，没有间断的弹了整天的琴，这并不是普通的弹琴，而是靠的灵气，靠的精力和身心在弹琴。
弹了一整天，也可以说她是玩命了一整天。
所以徐缘生的担忧也正是因此。
期间，他有很多次想要打断，但他不敢打断，因为小灵静的身心和琴融为一体，在她的眼中，那时只有琴，没有自己，更没有世界。
剑道中人，他们把这叫做“人剑合一“，而琴道，把这叫做“人琴合一“。
这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顿悟。
如果强行将她叫醒，轻则破坏根基，修为倒退，重责当场丧命。
所以徐缘生不敢赌，于是等到了日暮，等到了黑夜。
然后他再次迟疑，正欲动手将她叫醒，却在关键时刻琴弦断了，徐缘生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琴弦一断，等于苏醒。
因为弹琴之人自己是琴，琴为剑，弦断了，剑缺口了。
所以这只能代表受伤，可以修复。
徐缘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是一眨眼，他就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可见他的担忧。
“这又是何苦自己……“他连忙盘膝坐下，将小灵静的身子放正，然后双手抵在她的后背，灵力自手中输入了她的体内。
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随着月光，似乎在飞舞跳动，就像是一条银河。
半响过后，小灵静悠悠醒来，看了看四周，目中有些迷惘困惑。
“我刚才怎么了……“她开口道，声音有些虚弱。
“醒了就好，别说话。“徐缘生欣慰道，但双手依旧抵着她的后背，输送着灵气。
他知道灵静损耗了体内所有的灵气，所以这还远远不够。
小灵静感到全身暖暖的，但那种虚弱感却是很强烈，充斥着全身，特别是脑袋昏昏沉沉，很不舒服，一时也想不起自己方才怎么了？
她静静的望着殿外的夜色，静静的想着，也不言语。
徐缘生很吃惊，也很担心。
他何时见过自己的女儿有这幅乖巧听话的模样？
难道是今早在修炼场的原故？不禁心想。
“静儿，你觉得你聂师叔上个月新收的弟子怎么样？“徐缘生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
也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灵静顿时醒过神来，神情有些慌乱，脸颊上则露出了一抹羞红。
伴随着脸上的月光，却格外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还好。“她故作平静道。
徐缘生并未看到她脸上的羞红和紧张，所以对她这句“还好“有些拿不准，思蹙片刻，脑中灵光一闪，突生一计。
只听他佯装怒道:“还好就行，今早他欺负了你，明天一早我就找那混小子算账，静儿放心，爹爹一定将他打的爹妈都不认识，替你出这口恶气！“
“爹爹不要！“小灵静听罢，顿时慌了神，连忙转过身来，脸上一片焦急，接着却是神情一愣，然后是布满了羞红，眼神躲闪。
因为徐缘生正怪笑的看着她。
看来这小妮子八成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可是……也不知该不该给她说。眼中露出一丝愁容。
徐缘生收手而立，此刻已经不需要再输送灵气了。
因为已经够了。
“我并不反对你喜欢他或者他喜欢你，相反我还很支持，可是……估计你们有缘无份了。“徐缘生忽然开口道，语气有些惋惜之意。
“为什么？“小灵静站起来，随着月光，她看着他，语气有些紧张。
徐缘生俯下身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认真说道:“他落入了魔族中人的手中，就在今日清晨的修炼场上，他很有可能……会死。“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夸大其词，但徐缘生并不清楚这里面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当小灵静听到爹爹这样说时，并没有感到震惊和该有的伤心。
她也认真道:“不会死的，我相信他。“
徐缘生神情顿时愣住，心想应该是副模样吗？不是应该感到难过伤心吗？怎么这般平静？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无人给他解答，小灵静更不会给他解答。
徐缘生沉默良久，忽然摇头笑了笑，只是这笑声有些寂寥和凄然，然后只见他迈步走下了高台，走出了大殿，消失在了夜色。
小灵静呆呆的看着爹爹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外，目中星光点点。
那是泪水。
但如同夜空中的若隐若现的星光，只是这星光太过暗淡，仿佛随时都会消失，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时静的令人心悸，于是月光没有了银色，只剩下了苍白。
一夜无话，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也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
……
清晨，晨光熹微时。
凌云宗又迎来新的一天，而修炼场已然在重新修建，尽管修炼场这般大，但对于三百名杂役弟子来说，也不过只是几天时间，修炼场又会焕然一新，重新显示出它的气派宏伟。
而那些没有地方可修炼的弟子，古青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破例开放内门修炼场七日，宗门的所有弟子可到内门修炼场中修炼，包括杂役弟子。
这一消息传出，整个宗门的弟子瞬间沸腾了起来。
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喜笑颜开，激动不已，没到天一亮，就跑到了山顶之上，进入了内门。
而很多内门弟子却为之愤慨不已，觉得这些外门弟子脏了这神圣的地方，更别说杂役弟子了，那就是骂的骂，只差没有拳脚相加了。
因为古青同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对内门的所有弟子下了一道命令，而这内容，自然就是不能欺负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这一类的。
而内门弟子也只有被迫规规矩矩的，心中尽管憋屈之极。
……
小灵静一晚都没有休息，因为无法休息。
有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无法承受，但却不得不想起，也不得不承受。
毕竟世事是残酷的，这个世界更是残酷。
她一早就来到了竹楼，身着翠色衣裙，配上那精致好看的脸蛋，格外的引人注目，清新脱俗。
见竹楼里没人，神情有些失望，然后又匆匆去了药阁。
而此时，她正静静的站在药阁门前。
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没人回应。
但她并没有离去的打算，因为她相信歆瑶不会骗她，更相信柳萧还在宗内。
而且就在面前的阁楼里。
时间缓缓流逝，她却一动不动，尽管有很多路过此地的弟子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又或者见到她立马转身就跑的。
但她仍然立在那里，对这些不理不睬。
因为她对这没有兴致。
至少暂时没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