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一人之力
秋枫树的叶子红的像火。
“少爷，小倩在你怀里……”小倩吃力的扬起头，竭力想看到李齐的脸，低低的说道。她比李齐大七岁，爹娘也是李齐家的仆人，她自打出生起就注定了会在李家为仆。除了李齐父母之外，她是唯一一个从小看着李齐长大的人……自四岁起，她便给李齐暖床，每天陪着少爷入睡，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比李齐的父母还要了解李齐。
无数个夜晚，都是她搂着李齐入睡，终于，她也蜷缩在少爷的怀里了呢！
不知为何，在她的心里，总觉得李齐少爷不是个孩子，而像个……男人。
自从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来了月事之后，在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她搂着六岁的少爷入睡，她第一次梦到自己在少爷的怀里……在那个梦里，他们已长大，赤着身体，纠缠在一起……醒来后，她发现自己下身一片湿润，而熟睡中小少爷的手，就在她那里……她没有怒，也没有怯，无比害羞，想到梦中的那个少爷，她的心里浮现一丝异样的甜蜜，她知道她会是少爷的女人——即使只是个丫鬟下人，也一辈子都是……自那时起，她眼里的少爷，已经是她心里的男人。
她在等少爷长大、她在等梦里的那一天、她发现自己竟爱上了这个孩子……
李齐把头低下一些，轻挨着小倩的脸，替她捂着胸口的伤，紧紧握着她沾满血的手。他没说话，其实他早已发现小倩眼里时常流露的那种不同寻常的爱意。
小倩扭头用唇在李齐的脸上轻触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少爷，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小倩？”李齐很小时，她便已感受到那种反感的眼神和情绪，但她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敢去问，只是默默的努力……
李齐叹了口气，他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低声道：“你怎么会那么爱一个孩子呢？”
小倩眼中闪起迷离的光彩，缓缓的说道：“因为小倩是少爷的……”
“……女人。”李齐知道，自从小倩被选来服侍自己开始，她就已经注定了是自己的女人，甚至一辈子都得不到任何名分。
“少爷，小倩好冷……”她的面色已苍白的毫无血色，死亡已离她很近很近。李齐将小倩抱紧了些。小倩忽然想起，有几次她偷偷亲少爷的情形，身体总会莫名的发热……她现在感觉好冷，好怀念那种热度，不禁含混道：“少爷，你亲一下小倩好么……”那一刻，她眼中的光彩正在退去，缓缓消散……
李齐的心猛地一颤，低头吻上小倩的唇……秋风吹过秋枫树，秋枫树的叶子一阵簌簌的响。秋枫树的叶子，会在最红的时候凋零……小倩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嫣红……她的眼，轻轻的阖上，她的生命，悄悄的凋零……
小倩就这样走了……李齐的心也变得坚硬而冰冷，他轻轻的放下小倩，然后站起身，抓起斩颅剑，走到地上一个朝门口缓缓爬动的垂死之人面前，冷冷问道：“带头的那个人是谁？”
地上的人一愣，惊恐道：“陈老爷……陈常亮老爷……”
李齐冷冷念了一遍陈常亮三个字，一脚踩死地上那人，大步离去。
…………
冬阳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到处死寂的像是一座空城。
城中三大家族火并，寻常居民家家门窗紧闭，商铺集市人人退散躲避。
李齐不急不缓的走在街道上，这些街道小倩曾背着他走过无数次……傻丫鬟背着小时候的他，他说快就快、说慢就慢，不说停她从来不会停，无论走多久、走多远，她从来都不会说半个“累”字……
“原来小倩一直都那么可爱……”往事如烟，回忆起来，李齐的心跳一阵错乱，湿润的眼睛使得视线有些模糊起来。他长长的呼吸了几次，用力甩了甩头，擦了擦眼睛，然后阴沉的看着远方。
远方火光四起，黑烟冲天。
孙、陈两家的十二府邸足足被点燃八处，小半个冬阳城都在火海里。这两家的人已有不少人赶回去救火……但是高手都没有回去，他们还在这一带搜索着，好像撒开一张网，反向往回搜索去。
李齐现在便要去杀陈常亮，就是那个逃走的先天境界高手。很快他就要离开这里去法云宗——小倩原本是要陪他去的，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下山，若不杀了此人，他的心如何能安宁？
小倩、李贵、甲卫、仆人……死光了啊！他一定要杀了这人，谁敢阻他，他就和谁拼命。
“是李齐！”猛地从后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就是李家的那个天才，一招打败李元……”
当街一招打飞李元这件事在冬阳城人尽皆知，他的天才之名，也是因此而生，在这之前，人们认得他、注意他，都只是因为他生在李家，有个厉害的爹娘而已，但因为“天才”二字，人们记住了他。
身后有三个人，李齐感受的一清二楚，三个人认出他时，已流露出杀意。
毫无疑问，他们不是李家的人，而是另外两个家族的人。
“三个晶身境！”李齐依旧缓步向前走着，没有回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后袭来的三人，在他的心里，三人的境界已一清二楚。
袭来的三人速度不慢，迅猛的从后逼近，一条棍、一柄刀、一条长鞭……棍横扫腰间，力逾千斤；刀斜劈他脖颈，猛烈无比；长鞭当头而下，声如霹雳。一时间，刀从左方来，棍从右方来，长鞭更封了上方头顶，俨然是个死局……缓行之间的李齐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身形却陡然倒退，快的不可思议，猛然倒撞入操刀那人的怀里，斩颅剑从他胸口穿透过去，然后身形旋转，拔出剑、一刺，用棍之人咽喉直被戳穿，然后看了眼正骇然回头看他的用鞭之人，横削出一剑。
人头骨碌碌飞起、落地，李齐继续往前，速度加快了几分。
“是李齐……”没走多远，他又听到类似的声音。他还是没停，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然后用了六剑，杀死了四个出手袭杀他的人，两个晶身境高手、两个化气境高手。
他继续前进，直逼陈家未被烧毁的那座府邸，速度又快了几分。
“李齐……”
“李齐……”
……
甚至有时候根本悄无声息间便会有人袭杀而来。
他一路走，一路有人袭杀，他便一路杀了过去，但他的心却越来越平静，平静的空无一物，宛若一个湖面，没有风吹，没有干扰，涟漪不起，波澜不兴，渐渐竟平静的好像镜面一般。
猛然之间，他的脑中一片亮堂，宛若到了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一望无际的柔柔白色，上方正有着无尽的月华般的清光流泻下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宁静而美好，安适而纯洁……那一瞬，他竟看到空中微若蜉蝣的尘埃正在风中飘飞，无法落定，竟听到周围建筑里低低的说话声，甚至地下蚯蚓蠕动的声音；他还感受到秋风拂面时脸上细细寒毛的震动，还有微尘撞击面颊的酥麻；一下子，方圆几百丈之内，一些强大生灵的气息顿时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层次分明，一清二楚……他的神念感知能力竟强大了十倍不止。
李齐渴望了很多年的境界，在这一刻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到达了——他终于到达了无为经第一重，静谧之境。
那一刻，他的三魂七魄一下子静谧了下来，原本如同汹涌的大海，这刻忽然潮平浪静，翻涌不息的混沌古气本来杂乱无章，这一刻却整齐的律动起来，开始完美的揉入他的魂魄之中……
真意老儿大吃了一惊，猛地发现了新鲜事，“阳魂阴魄，静谧不动……混沌古气开始融入本质……小齐，你混沌古魂要彻底凝练成功了啊……”意念的声音滔滔不绝的响起，一下子扯出来太多太多。老家伙的话痨毛病又犯了……李齐心意一动，然后再感受不到真意老儿的意念之音，现在他已能想听就听，想不听就不听……再也不用忍受这老家伙的滔滔不绝了。
“真意境界的提升空间太大了……”心意有多大，这个境界便有多大，李齐这一下突破，豁然开朗，感觉自己的剑法、身法还差的太远。他的心意是通明的，再看混元天功、火雷七式和分光影，如同掌上观纹，洞若观火，理解和感悟一下深刻、鲜明起来……他的身形骤然展动，一晃之间，人如轻烟随风动，已不单单是快，更多的却是诡秘莫测，带着玄意在其中。
很快，他便听到了猛烈的厮杀声，三个李家的元老正遭到四个先天、四个化气，足足八人围攻，险象环生，一个不慎就会死……隔着三十来丈远时，李齐凝目一望，眼神有些奇怪起来，他看到前面交手的七个先天高手，发现他们的身体竟不是纯粹无暇的，驳杂不精，并不能说完美……“先天境界不是身躯去杂存精、精粹无暇么？”李齐有些不解，但也不及多想，身形一晃，仿佛从视线中消失了，唯独地上有一道淡淡的影子一晃而过。。
百米之距转瞬即至，李齐身形连闪，快而诡异，无稽可循，闪转腾挪间，斩颅剑已不知切削斩刺了多少次，到达最后，他身形站定，剑上无血，唯杀气吞吐，寒光流转。
李家三位元老只看到敌方八人突然皆是一怔，露出巨大的破绽，三人急忙出手，雷霆反击，当他们将将出手之时，这才骇然的发现八人身上同时喷血，竟是在他们出手前已死……
三人惊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李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是这孩子杀的？人反正不是他们杀的，在场又只有四人，不是李齐又是谁？区区晶身境也能有这样可怕的实力？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啊！
“你们的身躯为何还不纯粹？”李齐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一个李家元老苦涩回道：“这是因为我们的武功不行，无法把我们的身躯锻炼到真正宛若先天胎藏的层次……修道讲道行，我们只是道行足够，偶尔有感悟，才突破至先天境界……”
他们的境界是先天，但身体却没达标，实际是伪先天，身躯不精粹，与道的隔阂太深，难怪修炼到老，在先天境界的成就也不高，纵观冬阳城也没一个玄变境界的人……李齐的心中疑惑顿消，明白了武功的重要，对于混元天功的难于修炼，他也释然了——他现在的身躯精粹程度，比之这些先天境界的老家伙，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是混元天功的强大和神奇之处。
“快回去吧，沿路的敌人大抵已被我杀尽……”李齐指了指身后的路，身形一闪而逝。
三人再度震惊，“这孩子的实力……只怕不用盼着庆阳真人来，冬阳城也能恢复平静……”
……
陈家唯一一处完好的府邸门楼之上，静静站着一个持紫色长剑剑的人，他每看到一个人便问：“陈常亮在哪里？”谁对他出手，他便杀谁。
门楼前早已倒下十数人，无不是孙、陈两家的高手，先天高手的尸体便有四具。
那人正是李齐，来杀陈常亮的李齐。
“我虽杀了李横，但我问心无愧……为你李家化解这场大难，也算我李齐仁至义尽……从此与你李家再无干系。”
他本不是李家人，最亲的人也都已远去，自己也将去法云宗，既然灭了你一个族长，那么便还你一个太平的冬阳城，大家互不亏欠，他也可走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