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明悟
“好!”
马达果断的回应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土黄色方形印章已经祭出。
“杀!”
邓源看了一眼马达,眼中杀意闪烁,猛地大喝道,却是并没有第一时间掠出,直到憨厚的马达率先冲出去之后,他才从后紧跟了出去。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是杀了出去,李齐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李齐看着这一幕,心中冷冷一笑,暗暗叹了句:“可怜的马达!”身形猛地站了起来。
马达是正儿八经的憨厚、实诚,说杀立刻便冲出去杀;邓源,则是正儿八经的心思缜密,城府幽深了。别看他只是稍慢一步,与马达相差不远,但若是洞妙妙八人,有所异动,骤然反击,有马达一马当先,他基本上就有足够的时间撤开了,大大降低了自身遭遇不测的可能。
这看似不经意间的自私行径,使得李齐对邓源有了一个全新的评价,心里对其生出了一丝反感。
说时迟那时快,马达、邓源二人先后掠出,骤然一跃,人已经到了三丈开外。马达祭出的方形印章法宝迎风便长,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三丈高,呼呼旋转起来,垂下条条土黄色光芒,猛地飞到洞妙妙八人头顶上方,泰山压顶一般的落了下去。
“不好,有人偷袭!”
八人之中,一个大汉猛地张开眼睛,惊骇的大喝了一声,翻身一滚之间,弹腿一脚踢出,将自己身边一同伴踢飞了出去,自己也是借力,滑到了一边。
洞妙妙则是猛地张开眼睛,眼中浮现出厉芒,看着压下的大印,抬手便是一掌,隔空打出的掌力致使大印陡然顿住。
趁着这一刹那的功夫,八个人都是就地接连翻滚,在大印压下之前,险之又险的避开了。
马达低低一喝,大印擦着地面横撞开来,犁的地面出现一道壕沟,登时将魔炎教一来不及躲避的弟子撞的飞出。
邓源见状,飞身过去,待逼至丈许外,隔空一爪,法力涌荡,化为一淡青色巨爪,将那飞起的魔炎教弟子一把抓住,咔嚓咔嚓,捏的骨骼不住碎裂,一眨眼便被生生捏死。
马达运使大印法宝横空一砸、一撞,一直到邓源杀人,都是眨眼的功夫。
洞妙妙八人反应也是极快,只遭到突袭之时显得措手不及,有些慌乱,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冷静下来,第一时间开始了反击。
只见得洞灵子白骨长鞭猛然挥动,呼啸一声,直卷向正待催动大印飞起的马达,另有三道魔罗门弟子,身形一晃,全是魔气爆发,也是森森然的扑向马达。
洞妙妙则是低喝了一声:“先杀这大汉!”说的便是马达。
而她自己则是看准了邓源,身形一晃,掠出一道火焰般的影子,悍然杀了上去。
马达的大印法宝虽然笨重,但是威力巨大,以他们七人现在的虚弱状态,一旦被大印撞上,基本上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对他们威胁是最大的。
洞妙妙身边两同门还有另外一魔罗门弟子听闻,皆是毫不犹豫地袭向马达,各自奋发全力,使出杀招,眨眼的功夫,竟是把马达逼入了绝境。
谁也没想到,明明已经油尽灯枯的八人,猛地反击起来,竟是如此生猛。
修武道者,的确是任何时候都不能丝毫小觑,因为实在吃不准他会不会猛地突破自身极限,爆发出自身潜力,使得自己重新拥有战斗力。
像修法道者,虽然驾驭法宝隔空杀人,可以夺人性命于千里之外,十分的潇洒飘逸,但是法力一旦耗尽,实力立刻大打折扣,战力大衰,被远远弱于自己的对手斩杀,都不是稀奇之事。
马达只看到率先一道森白鞭影拦腰卷来,上面一层火焰不住的跳耀,异常凶险,急忙撤身躲开,岂料到这时候三道魔罗门弟子的身影已出现在面前,探手成爪,曲指如钩,魔气缭绕,径直往他喉部、心口、腰间三处要害抓去。
马达大喝一声,身体一缩,就地往后一滚,大印法宝轰隆一声从天而降,逼迫的三人急忙闪身躲开。
仰仗着法宝,马达是堪堪躲过一劫,却不料腰还未直起,一道火红拳头已劈面打来,灼热的气流直逼得马达眼睛都不能睁开,旋即,他又感觉到左右腰间一阵凉意,正是一道剑气、一道刀芒夹击而来。
“完蛋了!”
马达心中咯噔一跳,已经预料到自己必死无疑,心中一阵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滚滚白雾之中,一片寒芒冷电一般的飞射而出,锵锵两声,挡下了剑气和刀芒,紧接着,一道惨叫声音响起,那出拳打向马达鼻子的魔炎教弟子身体已被斩为两截,倒飞了出去。
“李齐?!”
洞灵子本要冲杀上来,防备着马达没死,再补上一鞭子,人还没上前,就从半截尸体后面看到了李齐的面孔,登时心情无比复杂,大叫了一声。
此情此景,已经不是个人恩怨了,乃是宗门的立场。
在宗门的立场上,他们不是朋友,乃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死敌。
李齐却是丝毫未停,对着马达低喝了声:“师兄,没事了!”旋即手提斩颅剑,驾驭着五十四口飞寒剑,身形一晃,飞剑化为一条怒龙,协助着已然杀到的风铃与文静,围攻一人,自身却是神出鬼没,出现在另一个魔罗门弟子身边,挥出一道紫色剑影,宛若紫雷划过天际,快的不可思议。那人正待要闪时,已经晚了,身子跳到了一旁,一颗脑袋却已凌空飞起。
同时,在另一边,文静舞动着一件七彩宝绫,很快将疲软的对手缠住,然后风铃一剑将之刺死。
然后另一个本就情况凄惨的家伙,又是被李齐瞬间斩杀。
一会儿工夫,洞妙妙这一行八人便是死去四个,局面已经是一边倒,李齐一方已成必胜之势。
洞妙妙一声长啸,猛地两掌将邓源逼退,身形凌空一翻,和洞灵子以及剩下的两人退到了一起。
李齐五人则是站成一个半弧形,呈现半包围执事,面对着洞妙妙四人。
洞妙妙看着居中而立的李齐,擦了擦嘴角一抹腥红血迹,惨笑了一声道:“姐姐果真没有看错你!”
刚才,李齐骤然杀出,展现出来的实力,洞妙妙显然有所察觉。
“为什么会这样?”
洞灵子凝视着李齐,无奈的质问道,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当初结识李齐的时候,他便想到过,也许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宗门的立场上,刀兵相向,但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是在今天,更没有想过谁会倒在谁的面前。
身不由己的杀死朋友,或被朋友杀死,这是件极残酷的事情。
但终究,这样残酷的事情在今天这样的境地……发生了。
“为什么会这样?”
李齐也在暗暗的问自己。
再度进入阴鸠岭之前,他心中还存着极大的侥幸,期望着洞妙妙一行不要遭遇什么不测,从而给邓源他们下手的机会。
然而现实却以最残酷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冲去了他心中一切的侥幸。
杀朋友,他真的做不来!
但是,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他心中充满了困惑。
“一开始我就错了,明知道阴鸠岭反常,必然危机四伏,他们进入其中,多半会有危险……我本不该进来的。”
李齐沉默着,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意。
人总是因为侥幸而跨向深渊,这个道理,他前世便已明白,但他还是犯了这样的错,而且不止一次。
前世,他非常信任自己的搭档李菲,甚至侥幸的以为叶菲一定不会背叛他、不会出卖他,便把无为经的事情透露给了她,而最终他倒在了叶菲的枪口之下。
残酷的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一次,他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这一次,又是因为侥幸,再度酿成大错,付出的代价,即将是两个朋友的性命。
文静、邓源和马达神色奇怪的看着沉默的李齐,满脸狐疑,唯有风铃,能够稍稍理解李齐此刻的心情。
李齐沉默着,良久,方才苦笑着叹息道:“修真求道,原来真的要唯我独尊……我的心终究还是不够执着;我的意志,终究还是不够强大……”
如果他执意不再进入阴鸠岭,其他四人也是不会一意孤行的,他们不入阴鸠岭,自然也不会有现在这等残酷局面。
所谓的唯我独尊,便是释放本我,坚持本心,做任何事情都能坚持自己心中的决断。
他的本心,是不想进入阴鸠岭的,因为他真的不想与洞妙妙和洞灵子刀兵相向,所以他才会说坐收渔利之事,不能强求。
然而实际上,他同意进入阴鸠岭那一刻,他已背离了自己本心,开始随波逐流起来。
所以,悲剧再度上演了。
这一刻,李齐明白了何谓唯我独尊,道心变得更加坚定稳固。
但是,靠牺牲朋友换来求道路上的明悟,这样的明悟,他宁愿不要。
明悟固然难得,但朋友,却更加可贵!
“李齐师弟,不要犹豫了,杀了他们,这可是大笔的功劳点啊!”
邓源看着李齐眼中的懊悔之色,猛地出言怂恿着。
但是,李齐没有动,这一刻,他不想出手,天王老子来逼他,他也不会出手。
邓源见状,失望的长叹了一声,看了眼文静和马达,沉喝道:“我们一起上,速速杀了他们!”
洞妙妙和洞灵子始终看着李齐,根本没有理会邓源,他们固然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没有丝毫要开口求饶的意思,他们的心是不屈的,决定了他们不会屈辱求饶。
洞妙妙忽然道:“李齐,今日我们的下场,已成定局,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杀我们的人,必须是你!其他人,个个庸俗至极,没有资格杀我们!”
邓源、马达、文静听闻,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倒是风铃,仅仅只翻了翻白眼,因为她知道李齐是何等的妖孽。
“为什么?”
李齐艰涩的问道。
洞妙妙扬起头,妖冶的笑道:“因为我不甘心只是做你砥砺道心的磨刀石,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永远都记得,你的剑下,曾有一个女子,香消玉殒,成全了你……来杀我吧!”
洞妙妙仰起雪白脖颈,闭上双眼,放弃了一切的戒备,脸上带着妖冶绽放的笑容,视死如归。
洞灵子仰天长叹,扔开手中白骨鞭,大喝道:“为何你不在我魔炎教,偏偏拜入法云宗!难道,这就是命?我们都是命运牢笼中的困兽,绝望的拼个你死我活,却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这一幕幕,狠狠的击打着李齐的内心。
“你要破灭的,不是敌人和对手,而是命运的枷锁……”
这一句话父亲的遗言,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金科玉律一般。
李齐的双眼,猛地变得沉静,转头看向正要乘机扑杀而出的邓源,冷声道:“不准动!”
邓源身形一滞,感到一种难言的压抑,终究没有再动。
李齐的身上,一股炙烈的气息升腾了起来,至阳至刚,散发着无量光热,整个人宛若披上了一件火焰外衣。
太阳体质,在这一刻,终于完全被激发,展现出它的神奇。
魔炎教的人,与火有着不解之缘……李齐缓缓举起手中的斩颅剑,一道刺目的火焰登时缭绕而上……既然真的要杀死他们,那么,就让他们死在至阳至刚的火焰之下,唯有如此,才是他们完美的终结。
斩颅剑轻轻贴上洞妙妙的脖颈,下一刻,便是死亡的凄艳凋零。
“至刚至阳,太阳体质?!”
就在这时,一道亘古的咆哮猛地响起,无尽的白雾瞬间倒卷向天空,不住的汇聚。
一双巨大的眼睛,宛若两个旋转的风暴之眼,死死的盯住了李齐。
“你是我的,必须为我所用……”
裹挟着无匹威压的声音宛若天雷一般落下,震荡的所有人都是一阵晕眩,只感觉到自身被一股无形巨力摄拿,正向着不知明处飘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