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雪夜逃亡 生死难料
她默然观察着我的神色，眼里竟倏然划过一丝不忍，犹豫许久，方缓缓开口道，“数日前，皇上昭告天下，称皇后病逝，后来——皇上便公然在朝堂之上说要选妃，另立新后，这短短几日，后宫已突然多了几百名妃嫔——”
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却如刀尖一般剜着我的心，我恍然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声音。
泪水，突然就止不住的淌落下来——
萧漠，我们之间的缘分，真的要尽了么？
我之所以一直苦苦支撑，苦苦坚持着要回到你身边，就是相信你还深爱着我，倘若——爱没了，你心里对我就只剩下恨，你要我——还如何撑下去？
倘若我们之间横隔了这么多女人，往后就算误会解除，你我——怕是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也许，这便是我们逆反天意所要付出的代价——
“琴儿，你说的没错，我改变主意，不去京城了！”我轻扬起脸拭干泪痕淡淡道，心里，突然变得死灰般平静。
“不去也好，”她轻叹一声，缓缓移开目光，秀眉紧拧，“如今京城形势紧张，皇上派寒汲门的高手暗里设计，抓获了不少小姐的人，虽然他们供出的只是小姐早已安排好的替死鬼，但我想皇上必然已查出了些眉目，为恐夜长梦多计划有变，小姐已暗里从奇国调遣了大批兵马，伪装成百姓混入凌月国，并命我和辰夕公子沿路南下，鼓动百姓结党造反，待时机成熟便一起打入京城，推翻暴君——”
“等等，你说她从奇国调兵遣将，她——莫非是奇国细作？”越想我便越觉心惊，琴儿所说的我多半都已猜到了，却惟独没料到赤月竟和奇国有所勾结，如果她是奇国人，那么她在凌月国潜伏了这么多年竟无人发现，真是城府太深了！
“这个我倒是不知，”琴儿微微一愣，想了想方道，“不过，小姐与奇国国主独孤掖奇素有书信往来！”
“如此说来，我还是低估她了，她之所以费尽心机想要推翻萧漠，倘若不是为了奇国，便是为她自己！”
“我也没想到，小姐的野心竟这么大，”琴儿微微垂下头，语声黯然，唇角缓缓扯出一丝苦笑，“我原以为她以邪术控制了辰夕公子，是因为爱他，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可没想到——她竟然是想让公子登上皇位，如此她便可以通过公子来掌控整个凌月国——”
她的话音未落，门外竟蓦地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我和琴儿不禁一惊，思衬几秒，缓缓过去打开了门。
就见明佑怔怔立于门外，身子如玄石般僵然不懂，他的脚下是一盆已经摔碎的白菊，花瓣零落的散了一地。
“你——都听到了？”望着他苍白得近无血色的脸，我的心忽地说不出的难受，这盆白菊好像是幼时赤月送给他的，一直是他的挚爱，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带着它——
“你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恍然间他已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一字一字颤声问道。
他的手异常冰冷，语声也是怆然无力，我不忍再看他，微微转过脸去，犹豫许久，方咬咬唇答道，“是真的！”
就觉他的手颓然一松，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一直默默立于他身后的筱筱忽地上前一步搀住了他，泪水——突然断了线般自她的眼角滑落。
“明佑，对不起，我并非有意瞒你，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想——慢慢告诉你——！”
这一次，不等我靠近，他竟忽地避开几步，双手缓缓扬起打断我的话，一言不发转身踏进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瞬，我的心不由一震，恍然意识到，或许自此以后，我就要失去他这个朋友了。
筱筱紧追了几步，忽地竟猛然蹲下身子放声哭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来听的，是我太心急，想让他早点知道真相——”
我和琴儿不禁同时一愣，上前扶起她，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一时之间，譬自都陷入了沉默。
明佑既已知道了真相，必然心灰意冷，想返回日月山庄，而我，却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思衬间琴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扫了眼桌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道，“你——往后有何打算？”
“我要去潇河镇找言言！”我淡淡笑道，心里却倏地一阵疼痛，现在我心里牵挂的人，就只有她了。
“不行，”她脱口接道，轻轻拉住我的手臂，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小姐早已在潇河镇布下了人手监视言言姑娘，你若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转目望着她笑道，“那你告诉我，如今对我来说，在这凌月国哪里才算是安全之地？”
她不由一愣，张张口，却是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琴儿，我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你，你若放我走了，回去以后该怎么交代？”
她扬眸望着我，面色渐渐恢复平静，思衬几秒，弯唇轻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跟你一起走！”
“看，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间她已从怀里取出了两张人pi面具，并拿起其中一张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笑道。
我不禁暗自心喜，这丫头不愧跟了赤月十几年，做事细心谨慎，也颇有心计，有她跟随，倒正如我所愿，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过，她毕竟是赤月的人，我尚不敢完全信任她，须暗里留个心眼才是。
换好妆后，我不禁对着镜子譬自欣赏起来，昨日只是稍稍乔装改扮了一下，自然难以骗过辰夕的眼睛，可现在我的面貌已全然改变，长发绾起，俨然一副少妇装扮，琴儿则摇身变作一个俊朗少年，料想辰夕纵是再精明，一时之间他也难以辨认出来！
收拾好行李之后，我望了眼一直呆立窗前默然不语的筱筱，心情不禁倏地有些低落，方想开口与她辞别，却见她蓦地转过身来，神情黯然道，“你就这么走了，不去跟庄主道个别么？”
我不禁暗自苦笑，淡淡摇了摇头道，“我骗了他，又利用了他，我想，他一定再也不愿见到我了，倘若以后还能活着再见到他，我一定去求他原谅！”
筱筱凝目望着我，薄唇微动，似是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泪水再次怆然滑落。
“保重！”
我勉强冲她笑笑，与琴儿互望一眼，转身大步跨出了房门。
接连赶了大半日的路，我和琴儿均是又累又饿，便在途中的一处小镇寻了家客栈停歇片刻。
黄昏时分，天气又开始转阴，不多时，苍穹就完全暗沉了下来。
一路上虽然提高了警惕，但我隐隐感觉暗处似乎始终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们，这种感觉，如芒在背，令我心里时刻觉得不安。
吃过晚饭，我们便重新雇了辆马车继续赶路，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照这样的速度，应该再过三五日就能赶至潇河镇了。
夜色晦暗。
天空又零零落落飘起了小雪，却是触地即化。
车帘不时被风掀起，我裹着厚厚的衣衫靠在马车一角，却还是冷得发抖。
以往每到寒冷难耐的时候，心里——至少还有个慰藉，可现在，我的心却和身子一样冰冷，整个人似已被冻得麻木了。
蓦地，马车似被拌了一下，猛地颠簸起来，我顿时一惊，恍然清醒了几分，一旁刚刚睡着的琴儿也猝然惊醒。
她扬手暗示我不要出声，凝耳静听几秒，旋即掀开车帘轻轻跳了下去。
许久，马车外没有任何动静，我心里暗觉异样，顾不及多想，正欲跳下马车，却听到琴儿蓦地开了口。
“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闻一阵风声呼啸而来，自车帘缝隙间，我瞧见一袭白衫恍然飘至眼前，羸弱雪光下，他的身影如梦如幻。
我不禁暗暗心惊，他还是追来了，无论我怎么乔装，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便见琴儿缓缓走近他，垂首恭声道，“公子，是琴儿办事不力，没能说服明庄主带她回庄，因担心怕被寒汲门的人发现，徒生事端，便私自决定先将她押往另外一个地方看管，鲁莽之处，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她说得很慢很平静，但我很清楚，此刻她越是平静，心里便越是紧张。
因为，我看见了她衣袖下暗暗攒紧的手指。
许久，却不见辰夕有任何反应，他冷冷地盯着筱筱，脸色冰冷如霜。
“不必费事了，”蓦地，就见他轻轻扬起手中一张字条，冷冷开口道，“赤月已下令，她若不从，可杀之！”
语落，他的目光便如箭一般朝我射了过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顿时自背脊涌遍全身，我不禁连打了几个寒颤。
“公子，小姐说她还有用，怎会——”
琴儿本欲阻拦，未料话说到一半便被他一掌击退至数米之外，跄然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