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中计

次日一早我便突然惊醒，睁开眼就见琉璃正俯着身子凑在床前一瞬不瞬盯着我，目光中隐隐含着一丝令人分辨不明的笑意。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我下意识地坐起身子，故作惊讶扬起脸讪讪笑道，心里却暗自提高了警觉。

“我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微微直起身子，幽幽叹了口气，撇撇嘴笑道，“你一进宫就成了皇上的贴身宫女，而我却用了五年时间才熬到这个位置，唉，老天真是不公啊！”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如此看重你，想来你必是有许多过人之处，”她转过脸幽幽瞥了我一眼，勾唇一笑接道，“依依啊，咱们也算有缘，倘若哪天你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可别忘了提携姐姐我哦！”

“这些日子多亏有姐姐指点，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依依自是不敢忘了姐姐！”我忙下床冲她施了施礼羞赧笑道，说话间身上却已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个女人心眼颇多，绝不像是什么善茬，若是得罪了这种人，根本就是在自找麻烦，现在看来，我也只能先顺着她。

“好，”她笑吟吟上前殷勤地搀起我，蓦地竟压低了声音冲我眨了眨眼睛道，“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值，快点准备准备，去擎明宫伺候着吧！”

语罢，她便转身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不由微愣，隐隐觉得她的话里似是别有深意。

抬眸瞧了眼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似乎离天亮尚早。

我暗自笑笑，心里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方才既已承诺了她，此时若不接受她的“好意”，只怕有些说不过去，思索片刻，我不再犹豫，匆匆梳洗一番便推门走了出去。

我和琉璃所住的地方与擎明宫就隔着一道游廊，行至拐角处，我暗暗回头瞧了一眼，就见琉璃正倚在窗前伸长了脖子朝我张望着，清淡月色下，我仿佛瞧见一丝冷笑正缓缓爬上她的唇角，思衬数秒，我只觉心里倏然一寒，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听说这几年皇上的贴身宫女就只有她一人，如今我突然出现，又得皇上看重，她心里怎能容得下我？

也许是我低估这个女人了，看来，她并不是在趋炎附势帮我，而是想借机置我于死地，想到此我不禁暗自冷笑，原以为假意迎合她便能少些麻烦，没想到她这么心狠，既如此，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擎明宫的侍卫似是都已知晓了我的身份，简单问了几句，便打开门让我进去。

隔着半透明的纱幔，隐约可见榻上的人侧着身子睡得正酣，唇角似乎微微凝蕴着一丝笑意，我默然望着他，紧绷着的心竟倏然松懈了下来，或许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我才能暂且收起自己的戒备之心。

不过说实话，这家伙睡着的样子还真是好看，月光透过沙幔映得他的面容恬静而温柔，双唇轻抿，嘴角含着一丝如熟睡婴儿般干净无邪的笑容，让人竟有种忍不住想亲近的冲动。

这种感觉仿佛似曾相识，我怔怔然望着他，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出一张熟悉的脸，心瞬间针扎般疼痛起来，曾几何时，我也像这般静静望着他沉静的睡颜，轻轻在他耳边哼着那首《婴儿》，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他。

可惜，我明白的太迟了，想想，总归是我亏欠他太多，无论他对我有多绝情，我都怨不得他，他的心——只怕会比我痛上千倍百倍。

萧漠，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奇国皇帝与赤月的阴谋，帮你守住凌月国！

“谁？”恍思间，就听一声厉喝，床上的人竟倏然跃起一掌朝我击了过来，凌厉的掌风催得纱幔四散飘舞，遮扰了视线。

“——是我！”我不由大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慌忙回道。

闻声他不由一愣，迅即微微止住了身形，但那一掌的势道却已无法完全散开，我只觉一道劲气当胸袭来，顿觉胸口一闷，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上，一时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天还没亮，你跑来作甚？”他有些气恼地瞪了我一眼，上前几步俯身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我不由长长吸了口气，顿觉舒服许多。

“回皇上，今天是奴婢第一天当值，奴婢怕自己睡过了头，所以一夜没睡，早早来擎明宫候着，却没想到因此惊扰了皇上，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

他凝目盯着我，眼底隐隐泛起一抹疑色，“朕睡觉时最忌人打扰，这个规矩宫里人尽皆知，琉璃难道没有告诉你？”

原来这便是她设的圈套，我不禁暗自冷笑，看来那些侍卫定然也是她的人，枉她自作聪明，她一定想不到这一次她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皇帝如此聪明，他难道看不懂这点小伎俩？

“是奴婢疏忽所致，与她无关，请皇上责罚！”我就势跪下，垂下头语声平静道，看他的神情，也许并不想惩罚我，但是这件事必定已经传出去了，他若不罚，便是乱了宫规。

沉吟片刻，他神色复杂地瞥了我一眼，蓦地目光一转冷冷望着窗外，扬声道，“来人，将她带下去，棍责二十！”

我感激地冲他笑笑，不待门口的侍卫进来，起身主动走了出去。

这二十棍已经算是轻罚了，我想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被一掌击毙。后来我才听说，独孤掖奇从小便有这样一个怪癖，睡觉时从来不许人打扰，他的寝宫晚上严禁任何人进入，包括后宫的嫔妃，他若临幸哪位妃子，通常与她恩爱一番便扬长而去，从来不在她们那里留宿，我猜，这定是他疑心太重所致，看来在这宫里，他并不相信任何人。

二十棍打完，我已经疼得满身是汗，在地上趴了许久，才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只是每挪一步仿佛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后背疼得已近麻木。

“依依，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迎面就见琉璃朝我快步走了过来，她那一脸假惺惺关切之情背后分明藏了几分讶异，我猜，她应该很想知道皇上为何没有杀了我吧？

“——没事！”我漠然推开她欲伸过来搀扶我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朝前走去。

我只不过受一点皮受伤，而她，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与我争了！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竟睡着了，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很久，睁开眼醒来时，惊觉天已经黑了，透过窗隙，就见一轮弯月孤零零的悬在夜空，星辰仿佛都已被阴云遮去了光芒。

回过神来，恍觉脸上沁凉一片，一定是方才梦见他时又哭了，我不由苦笑着坐起身子，虽然动作极为轻缓，却仍是牵得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