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真的不会取标题
简玉寒在听完张白猿的话之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张白猿,无奈的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看着星星出神。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青鲤突然开口,道:“你的那头富贵呢?”
张白猿听见这话,眼神中带着伤感和怅然,摇了摇头,哽咽道:“富贵走了。来这之前它就已经是一头老驴了,俺们那洪塘村虽然和这浮罗山接壤,但离着这上清门也有几千里之遥,在那些大修士眼里,兴许这几千里不过瞬息之间,可对于俺这个凡人来说,却是日夜不停,足足走了一年多呢。不过那也值了,俺那疙瘩的村民,一辈子也没俺这一年来走的路多呢。唯一苦的,就是富贵了,驮着我走了几千里,也没吃上几次好的胡萝卜。好在他最后走的安详,没有什么痛苦。若是真有来世,俺希望它下辈子做人,俺来做他的驴,偿还它的恩情”
简玉寒一听这话,也是一乐,看着那一颗颗熠熠生辉的星星,心中百味陈杂,笑道:“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说下一世要做驴的..你就不能指望着下一世他成人,然后和你做兄弟?”
张白猿也不说话,只是傻笑,那样子很像心窍未开的韩黑熊。
“你们说,我们究竟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活出个人样?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我也知道我们有很多苦要吃,这是我们必经之路。我也不求做那人上人,只希望活的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就足够了。”简玉寒语气中带着坚定。
陈青鲤冷哼一声,道:“看起来你这梦想不怎么样,但仔细一琢磨,却是野心极大,有几个人这辈子能活的没有什么遗憾?可别把这番话再在别人面前说了,简直是臭不可闻,一点都不现实。”
简玉寒翻了个白眼,从草地上爬起来,道:“我和你有杀父之仇还是怎么的,我喝喝酒,做做梦,在我徒弟面前吹吹逼,碍着你了?”
陈青鲤冷笑,望着简玉寒,毫不示弱,道:“别天天像个小孩子一样白日做梦了,若是在十年前,你这么说,别人还会夸你一句天真可爱,如今再说,就是愚蠢可笑了。你在别人面前怎么做我不管,只要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就行。”
简玉寒心中这个火,撸起袖子,怒视着陈青鲤,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臭鱼,你是要让老子教教你什么是尊师重道吗?”
陈青鲤不答话,从地上慢悠悠的起身,冷视简玉寒,手中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道刀芒。
张白猿无奈的望着这两个人,一把将二人拉开,道:“师傅,师兄,你们消停一会儿行不?说的好好的,又杠上了?”
陈青鲤袖子一挥,甩开张白猿拉住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简玉寒也乐得清静,开心的躺在草坪之上闭目养神,享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时间。明日,他便要去刘青田老人那接受新的学习方式。
闭门造车,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只有真正的实战和生死之间的磨练,才能更好的提升自己。自从自己来到玉虚峰,几乎可以说是在不断的突破自己,压抑十年,他已经落后了太多。如今玉虚峰一脉,除了刚刚入门的张白猿至今未踏入修行一途,无论是天生剑胚的冷欺花,还是心智未开的韩黑熊,亦或者是吴云青长老门下的那几位师侄,皆是有着希夷以上的境界,连陈青鲤在吴云青长老的教授下,都有了离垢上境的修为,如今可以说玉虚峰就属他的修为最差。虽然陈青鲤从来没有打过他,但他知道,一个是因为那小子实战经验不足,还一个是二人对战终究不是那种二者必须死一个的绝境,而陈青鲤所拿手的飞刀术,全是致人死地的法门,所以对战之时陈青鲤等于是自缚手脚。
若是真有一天二人生死相向,简玉寒知道,输的那个人一定会是自己。
他从陈青鲤身上,看到的是一种无比渴求生存的欲望,以及一种可怕的仇恨,这种欲望哪怕是自己,也远远不如。虽然他们一见面就吵,但是他们并不讨厌彼此,切磋了这么久,二人之间自然的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简玉寒不知道在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不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他会被甩的很远很远,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名誉师傅,就只能剩下个名誉了。
他肩上的担子,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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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颠沛流离之人在得到幸福安慰的生活之后,总会不适应。反之,生活的幸福安慰被突然而到的颠肺流离冲击之后,同样是不适应。
这句话用在玉虚峰三个少年身上,无比的合适。
小睡了一个多时辰的简玉寒被清晨的露水沾湿了面孔,下意识的睁开眼,一个鱼跃从地上跳起,手中掐决,一个火蟒吞龙的火系道法便打出,朝面前的山壁轰去。正准备继续的简玉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一阵错愕之下,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平时习惯所留下的潜意识反应。练习道法累的实在疲乏之时,简玉寒只能小息,一旦休息足够,便是会一跃而起,修行道法。
而今日他终于可以暂时停下这些修习,事实上,无论是他对诡剑道《九万里》的习练,还是他五系道法的运用,皆到了一个瓶颈。至于推演和卜算一道,他现在只能说比凡间那些有些道行的算命先生强一些。断断凡人的吉凶和大方向的前程姻缘还是足够,但是一旦涉及修士或者详细内容,他却是只能望而却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朝着玉虚峰峰顶的悬崖行去。韩黑熊以及刘青田老人正在那儿等着他。
清晨的初阳暖暖的照在简玉寒的身上,也为被厚厚的雾气环绕的玉虚峰染上了一层晕红色。格外诱人。
韩黑熊已经站在悬崖边等待着简玉寒,而一边的刘青田老人,却是闭目在悬崖边打起了拳。
往外三尺,便是万丈悬崖,云烟雾海。
简玉寒看得一头冷汗。
天上的紫气丝丝洒落在老人的拳上,衬得而老人丝毫没有因为简玉寒的到来动摇,神情平静,闭着的眼始终没有睁开,一拳接着一拳的打出,时缓时快,拳势时而刚猛,时而轻柔。
老人的身体不断的朝悬崖边移动,三尺,两尺,一尺。每一步,都让简玉寒胆颤心惊,生怕老人摔进这万丈悬崖。
但刘青田老人却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饥不渴不寒不热,无欲无求,一心琢磨着拳势,没有任何动摇。
直到日上三更,刘青田老人才收了拳势,使用元气蒸发了身体上沾染的一些水渍,那是靠近云雾而积攒的露水。到了老人这种修为,体内已经可以算是真正的离垢,虽然依然避免不了苍老,但是其苍老速度已经是惊人的缓慢。
老人收了拳势,睁眼从衣角上扯下了一根布条,丢给简玉寒,重新架上那副厚重的眼镜,随后又朝着悬崖努努嘴,含义不言而喻。
简玉寒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老人,道:“刘老,这靠谱吗?我怎么感觉,这是在作死啊。”
刘青田老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简玉寒。
“真没商量?”简玉寒在做最后的挣扎。
刘青田老人淡淡说道:
“我年轻时,曾在南荒的化禅寺向一位坐忘上境的高僧求教,那位高僧兴许是觉得我并非朽木,和他有些缘分,便让我在他的身边待三日。事实上他没有交我任何东西,只是让我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坐禅。这个坐禅并非你想的那样一边修行炼气,一边冥想,而是空坐。不骄不躁不饥不渴不寒不热,无欲无求无想无念。”刘青田老人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正聆听的简玉寒。
“第二件事,便是打拳。这位高僧晋升坐忘百年,每日都要封禁修为,在那化禅寺的思过崖之上练习拳法。那个时候,我只有希夷巅峰,还不能如无相高手一样可以凌空而立,我就问这位高僧,为什么要在如此危险的地方打拳,纵使是您,在封禁修为的情况下,也难以在这短短时间做出反应,很有可能有危险。那位高僧是这样回答我的,”
“古语有云,一失足成千古恨。世间因果,其实皆在于人心。六祖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仁者心动。佛门修行,坐忘之后是不动。这就如同我在这悬崖上练功一般,你所觉得危险,畏惧,皆是虚妄。这些虚妄来自我们的内心。这便是六祖话中所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仁者心动。这种在悬崖边打拳的方式,并非我所创,而是凡间一些修为高深的武夫用来锤炼自身想出来的办法。既然凡俗之人都可以做到,那为何我们修士不行?修为和视觉虽然封住,但是其他五觉却是依旧存在。这便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智慧。”
简玉寒听至此处,挑了挑眉,道:“那这位大师肯定是到了六识尽封的境界了?高手,果然够高,就是不知道有多高,要是有一天我能够如此...那我也心满意足了。”
刘青田老人并没有打断简玉寒的“美好”向往,他一直认同一个说法,一切希望和白日梦,只有靠现实摧枯拉朽的捣毁,才能让人更加正确深刻的体会和明白,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非也,那位大师只达到了封闭五识的境界。若是真的能够这么轻易的封闭六识,且能挥洒自如,那这个世界的高手岂不是遍地走了?”
“在理。”简玉寒点头道。
“知道在理你还在这废话,还不去做?”刘青田一改之前的怅然,驱赶着简玉寒,又对韩黑熊道:“黑熊,你盯着这小子,若是敢偷懒,你就将他一脚踹下去。”
韩黑熊咧嘴一笑,露出明亮洁白的牙齿,傻愣愣的望着简玉寒。
简玉寒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暗暗想着这韩师侄是不是有些什么另类的癖好,但又想起来什么似得,对着远去的刘青田道:
“刘老,你还没告诉我第三件事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