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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怨憎会.爱别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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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启不以为然地冷笑,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冲金文辉挥手:“别东挑西选了,我看这儿挺好。”

他停在沈紫身后,选了个背靠她的位置。一落座,沈紫受他豪放坐姿的影响,明显感觉到椅背的振动,仿佛被手指戳了一下。她没敢回头,他也不打算相认,两个人都在暗地里较劲,互相琢磨。

金文辉不知在白俄交际花耳边吹了什么风,一人忽然坐到毓启旁边,朝他面上亲了一口,顺势将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众人起哄,尤以金文辉笑得最是不怀好意。毓启不忍驳人面子,只是瞪了他一眼。

“瞧你那样,府里的福晋没把你伺候好吧?都快憋出病来了!”金文辉说得兴起,挖了一勺蛋糕亲手喂白俄交际花,语带炫耀地说:“还是没老婆的自在,每天都睡得新鲜,不会腻歪。喏,给你艳福还不知道笑纳。”

毓启顾不上对方的揶揄,眼睛的余光一个劲往旁边瞟,知道她的身体因为那句话抖了一下,心下更觉得丧气。毕竟,他无从辩驳。

同样对于沈紫而言,毓启有妻室的消息不亚于晴空霹雳,想到之前种种的来往,还有私心里的惦记,她更是羞得抬不起头。

许崇业见状,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奈何一双脚被下了绊子似的动弹不得,逼得她只能窝在这里,继续听着完全不愿入耳的烦心事。最后她昂起头对若有所思的许崇业说:“走吧,我吃饱了。”

许崇业往桌上丢过几百块,刚站起身,肩膀就被人压了下去,扭头一看是对面桌的客人。

金文辉用食指夹住烟,俯下身对两人说:“实在不好意思,两位暂时得留在这里一会儿。若是因此耽误了正事,我在这里赔个不是,就当我请大家多坐会儿,多吃点。”他把桌上的钞票推回许崇业手边,巴掌一拍,吩咐前来的侍应生:“全场客人的费用我全包了。只一条,这半个多小时里,必须呆在这里。”

沈紫一心只想离开,回嘴道:“有急事非走不可怎么办?”

金文辉见半途冒出个不识趣的毛丫头,准备羞辱一番,只是越打量越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才恍悟:“我说怎么瞧着眼熟,不就是找小楼的丫头嘛!喂,小楼,你没认出来?”

他去推毓启,毓启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别瞎嚷嚷,见个年轻姑娘就跟我有关系了?你也是女人堆里混迹久了,见谁都认识。”他干脆离席,踱步到留声机前。平白吃了瘪的金文辉,哼了一声,转头去搂女伴。

毓启一面挑着曲子,一面端量沈紫和许崇业,嘴里故意吹着哨子,俨然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他越是自在,沈紫就越不自在,红着脸怂恿许崇业赶紧走。许崇业瞧出气氛不对,悄悄给她使了记眼色,她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守着几名壮汉,还戴着面具。瞧他们的身形打扮,让她想到芸姑姑被绑架的那天,顿觉心神不定。她见许崇业做了个压掌的手势,也注意到金文辉那群人嘴上在调侃,眼睛却飘向窗外,更加觉得蹊跷。

她缓缓回座,视线无意识投到留声机的方向,恰好与转过脸来的毓启四目相对。两人互不避让,凝望住对方,心里头各种思量,直到留声机乍然唱响,沈紫立刻移开眼光,落在许崇业身上。

一直暗地观察的许崇业,发现金文辉的神色越来越紧张,又见门口几名壮汉不知去向,猜到肯定要出事。他正疑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还有搏斗的声响。他连忙往外看,只见一辆轿车呼啸而过,几名男子中间夹着个洋人。

最先冲出去的是毓启。

他透过窗认出尖叫的女人,奋不顾身地跑过去,终究还是晚了。女子痛苦的躺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间疯狂流淌,转瞬染红了灰色狐狸毛的围脖。毓启一边抱起她,一边轻轻掰开她的手,发现血几乎是喷射出来,便知伤势严重。他手忙脚乱的摁紧伤口,轻声低唤:“玉珍,玉珍。”

这名叫玉珍的女子眨了眨眼,似乎也认出他来,挣扎着扯出一抹笑。只是她惨白的面颊,即便扑过最娇艳的胭脂,也无法挽回正一点点消失的朝气。渐渐地,这份喜悦变得绵软无力,充满了沮丧,连她指向手袋的小动作,也异常吃力。毓启循着她指的方向,腾出一只手把落在旁边的手袋拾起来。包里除了零碎的钞票,还有一支纱制的桃花枝,那是他亲手替她插过的‘发簪’。当初的一面之缘,她居然还铭记于心。刹那间,他的心开始发烫,脑子也在发热,只有怀中的人越来越冷。

咖啡馆其余的客人也纷纷跑出来,见此场景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不休。沈紫见不得血,背过身差点要呕出来。许崇业见她这般难受,劝她还是赶紧走,沈紫不肯,仍旧守在现场,不仅是惊讶毓启和女子的关系,也是为那时没能追回的人感到自责。这时有路过的目击者说受伤女人是和一名洋人男子同坐轿车而来,两人才走到咖啡馆,便被里面冲出来的大汉给盯上。混战中女人被刺了一刀,男的则拖进轿车扬长而去。一时间,围观者又开始怀疑是劫杀还是情杀,只有许崇业叫来一辆车,付了数倍车资赔上好些软话,才哄得车夫拖人去医院。

尽管沈紫身体不适,还是跑过去帮忙,趁着许崇业和毓启把人抬上车,她则收拾女子散落的物件,一并搁在马车上。她又取下自己的围脖,盖在因失血过多而开始发抖的玉珍身上。从头到尾,她都没问过毓启,也不去瞧他。其实毓启很想跟她解释,只是转念间又觉得,或许已不必再说了。他抱紧玉珍,在车夫吆喝声中,悄然闭上了眼。

目送他们远去的沈紫心里并不痛快,可她仍然愿意尽一份力,不仅仅是人之常情,还有她不欲被人知的救赎。她回过头,看得出许崇业也对那名女子感到惋惜,便沉声静气地问:“你看见了吗?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在他怀里却是在笑。”

“你觉得不可思议?”许崇业难得地长叹:“唯爱使然。”

*

‘唯爱使然’这句话究竟颠倒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催生了多少感人的故事,沈紫想一想,都觉心旌摇曳。她自然还是有埋怨的,怪毓启的多情,也怪她过早交的心。如若不是今天这场事故,她或许还理不透对毓启的情感。现在遇到了,她反而坦然,也更清楚要下的决断。

临行前许崇业还留心说了一句‘后会定然有期’。她猜,肯定与学校有关,只是谢青鸾的事或许被他刻意放下了,也不知是否另有内情。她一路琢磨到家,遥望邻居李太太站在风口泪水涟涟,家里木门也被砸了个洞,瞧光景像是遭了劫,赶忙上前询问。

“李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沈紫悄悄往屋内扫了一眼,里面一片狼藉,果真是遇到贼,便拉住李太太的手,说:“您可别难过了,若是偷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总比不过人平安重要。只是这毛贼也太张狂了,像是明抢一般。”

李太太苦笑,“可不就是明抢嘛。原先住我屋里的俄国夫妻,被一群白俄的警察指认是前些日闹事的乱党,硬是把人拖走。这些我都是能作证的!虽说言语不通,可人心都是一样的,怎会分辨不出好坏?我前些日偶感风寒,一直卧床不起,全赖他们照应。他们,又怎会去聚众闹事?真是太冤了!”李太太年过半百,子女们已各奔东西,哪里还受得住再一次的生离死别?眼下她哭的是两个实诚的夫妻,也是哭她从此又孤苦无依。

沈紫感同身受,柔声说:“您也别太伤心,也许过些时日他们便会放出来。冤枉的人,终归会还个公道。”见李太太随便披着件衣裳出来,又劝:“这病刚好些,您又穿得这般单薄,再病了可怎么好?赶紧回去歇会儿吧,等会我让舒儿给您送些吃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舒儿讲。小时候没少吃您亲手做的酸梅汤,您也就安心受我一回照顾吧。”她这番话到底是暖人心,让李太太的泪也渐渐止住,叨念起她儿时的趣事。

沈紫陪着唠嗑,总算把人劝回床上休养,又回家里吩咐单独给李太太做些容易消化的食物。沈氏听闻李家出了事,也跑过去看望李太。这头沈紫刚跟舒儿交代完,就听门房说有她的信,接手一看是文教部部长蔡延川,约在明天上午去芸竹学校签约一事。她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真来了又有些矛盾。但是签契约这种事,她从未经历过,不得不讨教叔叔。

沈文忠得知前因后果,沉思了许久,不无担忧地说:“这日本人一向奸诈,难免不在契约里下手段。我看呐,你一来要芸竹学校得力的人帮忙监督,二来也得寻个精通日语的,万一有些咱们瞧不出的花样,至少有人提个醒。”

“嗯,叔叔说的我头先也考虑过。只是身边不认识精通日文的,一时半会儿的也寻不出来。”沈紫重重叹口气,这确实让她十分为难。

沈文忠同样愁眉不展:“我倒是认识几个会说日本话的,到底都是随口应付日本人的,不顶用啊!”他正犯难,乍见侄子沈思远活蹦乱跳的进来,猛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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