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尺五寸，八里。
王简取下挂在肩上的长弓递给余生，又从背后的箭筒取出三根箭交给他。
余生接过弓箭，将两箭插在地上，另一支直接搭弦拉弓。
拉开长弓的那一刻，余生突然冒出一种感觉——就算自己手上拿的只是训练时用的那把铁弓，箭也只是草箭，他也能将石靶射穿。
这时候，余生有点了解了刘图那句话的意思，只是刘图说得太绝对了，若是变通一下，那句话便是正确的。
当实力足够强的时候，用什么武器和武技都是不太重要的，因为对手真的不强。
刘图当初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可惜他错估了余生的实力，或者说，他小看了余生处于逆境时的爆发力。
余生觉得自己用普通铁弓草箭也能射穿石靶，是射出两百万箭后得到的直觉，跟刘图的自大不同，他是自信。
风很大，山顶距离石板两里地。
余生摆着“穿月箭”的拉弓姿势，闭上双眼静静感受风势，灵力在他的经脉里极速穿行。
然后，在睁开眼那一瞬间松开勾弦的三指。
弓弦震动声响起，利箭离弦，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着第一块石靶飞去。
箭支飞行的轨迹并不是笔直的，强风改变了它应有的轨道，在空中拉出一条淡淡的青色弧线。
青色，是青龙诀的颜色，一般人的灵力，大多是白色的。
箭支的飞行轨道被吹弯了，这在余生的预料之内。
尖锐的啸叫声中，在那第一块石靶的红心处，在王简留下的那个洞的旁边，多出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能看见一支斜斜插在地上、只露出一小截颤动箭尾的羽箭。
身旁两人沉默不语。
他们都看得出来，余生还没用出全力。
余生也不说话，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弦上。
跟第一箭的情况几乎相同，利箭没有任何阻滞地穿过石靶，深深没入地面，给人的感觉，就像那箭靶是豆腐做的，而不是石头。
箭靶是王简自己亲手做的，他当然知道那三个石靶不是豆腐，而是极为坚硬的花岗岩。只是余生的箭太快，太有力，所以即使是坚硬的石头，也无法阻挡。
余生忽然侧头看着王简，问道：“真的要用出全力吗？”
王简肃颜点头道：“没错，用上你的全力。”
余生想了想，突然放下手里的长弓，朝卫平说道：“帮个忙。”
说完他极快地奔下山去，卫平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来到三块石靶前。
余生指着第一块石靶，说道：“把这块抬出来，跟第三块合在一起。”
卫平愣了一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余生，说道：“你觉得你能一箭射穿一尺三寸厚的花岗岩石板？”
余生摇头。
卫平刚想说话，余生说道：“不止一尺三寸，但应该还射不穿一尺七寸，所以只能用这块了。”
……
沉默一会，卫平看着他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
余生微微偏头想了一下子，说道：“我觉得真的行，跟自信不自信没什么关系。”
卫平不再多说。
两人合力将第一块石靶从地里抬起来，跟第三块合在一起重叠摆放。
山上王简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将两块石靶叠在一起。
待余生回到山上，他问出了跟卫平相同的问题。
余生回道：“我觉得，我全力一箭应该能射穿一尺五寸厚的花岗岩石板。”
对于自身的实力，余生一直都很清楚，因为这是关系到生死的事情，每一次进步，那怕很小，他都会仔细地重新评估自己的实力。
花岗岩有多硬，余生也很了解，所以得出上面那个判断。
王简沉默，然后转头看向那两块叠在一起的的石靶，说道：“那就射吧。”
余生点了下头，将最后一支箭搭在弦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显得格外强大。
韦平默默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有许多感慨。
一年前，两人初次见面。那时候，余生对战不算多强的刘鸿都很吃力，而卫平当时的修为就已经是道初境了。
一年后，余生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远远超越了他。
他已经是融神境的强人了……卫平愣愣地想着，即使这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卫平还是有点难以相信，感觉就像正在做一场梦一样。初初听闻余生破境的消息，他没有太过震惊，毕竟没有亲眼所见，而且，一直以来卫平对余生也看得很高，甚至有过跟秦清月一样的评语：余生就像那当空的皓月一般明亮，只是，当一个十七岁的融神境修行者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反而让人觉得虚幻。
别说南秦，连在史书上，卫平都没见过这样的记载。
而且，余生的变化，并不止修为境界，他的气质对比一年前也有很大的不同。
之前的余生总给人一种有些稚嫩和自卑的感觉，而现在卫平看着他脸上那平静如水的表情、那深邃沉定的目光，又哪里还能看出一丝稚嫩？
余生依然谦逊，却不再自卑，逐鹿之行，真的是来对了。
卫平失神地想着，一声比前两箭更尖锐的啸叫声将他拉回当下。
划破长空的那道青色轨迹，也比之前更加明亮。
青芒落在石靶面上，然后穿透而过，只留下冒着淡烟的一个小孔，孔里的石头表面有些发黄，那是剧烈摩擦留下的烧焦痕迹。
风从大雪山上奔下来，呼啸着卷过平原，拉扯着山顶上三人的衣摆，呜咽着掠向远方。
山顶上只有风声，三人无话。
已经是大军统帅的卫平想，如果敌方也有这样的一个弓手，那么他都不用上前线了，因为只要一上去就必然会被射杀。像余生刚才那样的一箭，他根本没法躲，如果那一箭是朝他射来，他甚至无法发现。
因为，对于那一箭的目标来说，它是无声无息的。
因为太快。
两人是在余生的身旁，所以能听着声音看见箭支飞行，但余生的对手不能。
余生的箭，比声音更快，快了很多倍。
他的对手听到箭簇撕破空气的呼啸声时，早已中箭了。
太可怕了……
卫平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声音艰涩地向余生问道：“余生，这样的威力……你能保持多远？”
王简也回过神来，看向余生，同样想知道答案。
余生看了一眼两人，说道：“大概在……八里左右。”
“八……八里？”
“八里……”
八里……
山顶上又是寂静许久。
王简悠悠地呼了口气，露出笑容，拍拍余生的肩膀，说道：“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