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为女愤怒
第二百零四章
夜色越来越深,天之佛见昙儿一直不能像无事般安稳沉睡,只得坐在石床边,移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抬眸看向劫尘和质辛几人:“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无事,不必担心,明日天之厉醒来吾派人告知你们。”
质辛和剑布衣眉心一皱,不假思索反对唤了一声:“娘!”
劫尘和咎殃略一犹豫,看看天之厉和昙儿状况,又见天之佛神色,沉叹一声,颔首:“大嫂务必注意身体,你不可再倒下。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看。”
说完后旋身化光消失。
天之佛又继续看着质辛和剑布衣平静道:“多向你姑姑叔叔相习。你们有自己该为之事和要担当的责任,一切照常进行便可诸事顺畅,莫因一事牵连影响,导致诸事皆乱。这里已经无碍,你们留下无用,有吾在便足够,都回去吧。”
顿了顿,直觉她说得还是隐晦,又直视二人补充道:“厉族接下来就交给质辛。布衣,你爹的未来便寄托在你身上。你们各司其责,全力以赴,不必分心其他事上。”
质辛和剑布衣怔了一怔,在她沉静幽深眸光之下,只能压下心底难受轻点了点头:“是,娘!”
目送他们离开后,天之佛平静转向了鬼邪和缎君衡凝眸道:“你们也去休息,天之厉由吾看顾足矣。你们身兼多职,已经劳累许久,不必再守着,等他醒了,吾派人通知你们。”
鬼邪和缎君衡对视一眼,微点了点头,随即向另外的两处卧房走去,房内未几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弥漫着深夜特有的凝寂。
天之佛先松开昙儿的手,平静去看了看天之厉的情况,随后才又返回石床边,翻身躺在上面,将仍然无法安睡的昙儿轻搂在怀中,双眸垂下定定凝注着她的发顶,一动不动。胸口不时飘来她微弱呼出的气息,感觉她气息偶然的紊乱时,天之佛双眸才微现丝闪动,抱着的手臂一紧,轻声安抚说着:“娘在这儿!”让她冷窒的周身多了一丝丝生机。
天色流转,未几到了清晨,一夜未眠的天之佛看昙儿在她怀中终于慢慢睡稳,心神才微微松开,小心起身走近床边,见天之厉仍然未醒,眸色怔然一凝,便端起床边的铜盆去了后殿温泉池取水,片刻后回来,沁湿棉巾,轻手一点一点小心擦拭着昙儿青白面上沾染的血色。
鬼邪和缎君衡醒来后,派人修缮了昨夜被损毁的房门,椅子,厉族其他人这才听到此消息,纷纷担心来看,天之佛告知他们情况后,平静下令让他们各自回去,各司其职。深夜被质辛用功力控制沉眠的无渊也是这日才得了消息,急忙赶到,强留下想要照顾昙儿。
天之佛本也要让她回去,见自己一身血污,募得想起什么,抬眸凝视她道:“吾回双天宫片时,这段时间你帮娘照看他们。”
无渊晓得她要做什么,压着心底波澜,急颔首:“娘放心去吧!”
双天宫,卧房中,未用多长时间返回的天之佛站在衣柜前俯身,静静取出了一套干净整洁的内外衣裳,转身走进了后殿温泉池。
水雾缭绕之中,垂眸定定看着身上粘腻的血衣,天之佛缓慢抬手解开衣带,衣裳窸窣一响坠落在地,紧接着哗啦哗啦水声响起,天之佛稳步踩着石阶进入了泉水之中,本还清澈的水面瞬间晕染开一圈一圈血色,凝固的血腥味陡充斥了整个泉池,血色随着涌动看不出流淌的泉溪缓慢地向外流动着。许久后红色才渐渐淡去。
天之佛披散着头发矗立水中一动不动,直到鼻端血腥味淡了许多后才缓慢睁开紧闭的双眸,平静拿起漂浮在水面的棉巾,抬臂一下一下擦拭着肌肤上仍然残留的血迹。她穿着精神依旧干净庄严些,他和孩子们看了也才能安心。
半个时辰后,确定再无露下之处,天之佛才放过了已经被擦拭地发红的肌肤,洗干净了发丝上沾染的血色,缓慢走上泉岸,穿戴一整后,干了发丝,回到卧房梳妆台,取了平日简单束发的金缕玉扣,静静凝视着镜中自己仍带苍白的面色,一手执梳,凝眸轻轻梳着满头发丝,直到柔顺披在身后,才将鬓角两侧各捋一缕挽至脑后合拢,咔哒一声,用玉扣束好,最后捋顺了垂在身前的发丝,寻到每年都为不回家的昙儿所制的一套衣物,紧抱在怀,飞身化光回到了荒神禁地后殿。
“楼至!”
天之佛身影刚出现在殿门边,闻声怔了一怔,步子无意识一顿,恍然定定凝望着站在石床边,不知何时醒来的身影,一时心绪复杂竟忘了言语。
天之厉无悔静静凝注着,她澄净平静如一弯幽潭的双眸,心底复杂一叹,一言不发,等待着她出声。
半晌后,天之佛脚步才微微动了动,抱着衣物的手指一紧,收回视线,缓慢跨过门槛,平静如常出声:“你何时醒的?”
说完后,慢慢走到他身边,将手中衣物放在石床上,才抬眸凝视他静静沉稳道:“吾全都知道了。”说着抬起一手轻按住他手臂:“何必隐瞒吾呢?吾知晓后会像你一样,照常过我们该过的日子,绝不会如你所担心的那般惶惶不可终日,你想要陪吾一同经受诸事,吾又何尝不是?”
无渊和鬼邪想他们夫妻定有私欲要说,默默离开房间关好了殿门。
“吾若知晓了,那一夜你叫醒吾,吾便不会傻蒙着被你骗;生厉儿佛儿那日也不必让鬼邪伪装成你;第一次流血,便能亲自为你换衣擦洗,而非被你使计调往劫尘处,不会再你最危险的时候却独于世外……”
天之佛话音说得平静无波,仿如再言别人的故事,钻入心头,却全是心底难言的委屈怨责,天之厉见她说着说着双眸泛红,陡伸手,一把将她刚沐浴后尤散发着泉清水香的身子紧紧抱在了怀中,一手紧压她的头在心口,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后,天之厉才缓慢移动靠在她头顶的下颌,紧贴向她耳边,低沉叹了一声:“吾不该隐瞒你。如今知道了也不晚,吾以后好好享受你的照顾。鬼邪把一切都告诉吾了,你昨夜答应质辛和布衣的话,定要做到。未来吾会无事的,莫担心。”
天之佛阖眸压下突然涌起的酸涩,片刻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射入殿内的日光静静拂照在紧抱在一起的二人身上,片刻后天之厉手指轻抚着她身后发丝,在她脖间深深嗅了嗅,不由落下一吻,轻轻吮吻片刻,才缓慢低沉道:“比吾身上的血腥味好闻,你知道吾最爱闻你身上的味道,还好不是一身血腥,晚醒一时也算是福气。”
一言似真似假的轻叹瞬间松散了一房死寂。
天之佛听此言已晓得他看出她的心思,平静轻推开他的胸口,抬眸时露出丝淡淡温柔,一手轻抚向他唇边:“喜欢闻以后日日让你闻,吾做主将异诞之脉厉族事务都交给了质辛。从此以后我们想要如何都可,不必再受任何拘束,也不必再想任何杂事。”
天之厉笑笑,就着她掌心呼出口热气:“正中下怀。”随后一手轻抬起拉下她的手,搂着她重新转向了石床,本还笑意的眸又一片冷暗的死沉:“只不过,还须在为昙儿所受委屈讨回公道后。”
天之佛听得出话中之痛和怒恨,暗叹一声,微放松身子倚在他怀中,覆在他搂在腰间的手上,定定凝视着昙儿,缓慢道:“一切等孩子醒来再做定夺。受伤如此沉重,而且是由各种功力导致,恐怕当时混乱围战,是牵连甚广的大乱。蕴果谛魂和我们书信只怕是要中断,无法从他那里探得消息。”
顿了顿,继续道:“他亦是重伤昙儿的人之一,却也是最不该有此行径之人,此举太过异常。你身体刚好,不宜远行,吾已修书一封让送去善恶归源,让师弟先去打探发生了何事。”
天之厉知晓她在劝他冷静行事,勿要冲动怒行,眸色一沉,默然不语,良久后才低沉缓慢道:“下午吾立刻动身去龠胜明峦,不会动手,你可放心。尤其不会令蕴果谛魂为难。你在这里照顾孩子,她现在心体皆虚弱太过,最是需要你之时。”
天之佛垂下了眸沉叹一声,她根本不可能阻挡得了他此行,他这神色和语气早就已经做了决定,方才不过告知她一声:“勿要冲动!保重自己,吾和昙儿等你回来。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何人,也顺便一探,将相关消息带回。昙儿虽是恨痛,却必然还会关心,。了解了来龙去脉,我们也好宽慰她。若非绝路,便从中想办法让他们续缘;若是绝路,则彻底断绝,让昙儿真正死心,她方能真正重生。”
天之厉许久后才沉“嗯”一声,转眸凝向她道:“你吾合力将石床带回双天宫,放在我们卧房,也方便你照顾,吾这一去需要些许时日方能回来。你照顾好自己,昨夜吐血之事,勿要再发生。”
天之佛淡淡露出丝笑容,点了点头,随即凝功于掌,暗化佛力咒语,为了不让石床缩小,便须天之厉在旁以功相击,激发它本身保护内中孩子的功用,侵入功力越强,它的保护也就越厉害,也可防止移动过程中出现缩小,中断对昙儿周身的养护。
二人几乎同时摧功,哐当一声,雄浑气劲儿敞开房门,石床缓慢平稳从地上平飞而起,直直向殿外飞去。天之厉护尾,天之佛护首,出了神殿后,便凌空穿越疾驰而行。
无渊看到他们离开,和鬼邪告辞一声,暂先回了青龙宫告知质辛诸事。
一刻后,双天宫中,将石床安置妥当后,天之厉暂先离开卧房,天之佛命司殿进入,取了温热的泉水,放在石床上,将昙儿扶起抱在怀中,小心褪下她一身血衣,接过司殿递来的棉巾轻手擦拭着,溅落滴下的血色水滴嗖然一声,竟如水汽蒸发般被石床化为护体真气,继续缭绕在床边。
一个时辰后,天之佛和司殿才小心为昙儿擦拭干净,换上了干净些的衣物,重新扶着她躺下,司殿收拾妥当后离开了卧房。
天之厉这才进入,见天之佛身上又是一身血色,走近,凝视着她面容,抬手轻擦向她面颊上沾上的血迹,叹息一声:“吾走后你再重新去洗洗,万一昙儿出乎众人预料早醒,看着你如此,心里又是何等难受。她性子表面看着倔强非常,心却是极软,最看不得你吾担心。”
天之佛轻点了点头,对上他的视线:“我们去用午膳吧,用过后吾送你离开。”
天之厉颔首,看了眼睡得安稳的昙儿,眸底厉光冷沉一闪后,又散去,和天之佛缓步离开步入大厅。被天之厉封设在石床上又一重护体黑色闇气,因他离开后,这才显形。
半个时辰后,用过了膳,天之佛吩咐人撤膳,二人无意识都吃得比往常多了些,天之佛见天之厉如此,放了心。天之厉见她至少能不被诸事影响不顾身子,也安下了心。
天之佛送天之厉飞身而至异诞之脉入口时,见等在那里的几道人影,一怔,当即落地。
“你们怎会在此处?”
劫尘、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魈瑶、咎殃静静立着,抬眸直视他们平静道:“为大哥效命。”依大哥为事,醒来必会亲自往苦境事发之地一探,生怕错过,他们一得他醒的消息便急赶至。
天之佛未料到如此,轻叹一声,凝视七人道:“此去不是动武,只探听消息,人多无用。昙儿定也不想你们因她之事卷入风波。而且厉族八部也离不开你们。若事实明确,昙儿枉受此劫,吾绝不会放过此事中任何人。她之委屈,吾亲自为她去讨。绝不会任罪魁祸首逍遥事外,届时若需要,定不客气请你们一同动手。”昙儿性子虽有时会犯些小错,但绝不会生事,此次重伤之事,复杂之处还须亲至才能明了。
天之厉凝沉扫过七人,微抬手指露出王戒,冷沉道:“都回去、在异诞之脉待命,该作何照旧。若事实另吾不喜,自会传令你们。修罗场上谁都妄想逃过厉族之报复。”
说完,袖袍一卷,当即化光离开。
七人见他用王令强令,这便不再是以兄长身份言谈,半分容不得商量,眸色紧绷一皱,只得微俯身:“是,谨遵王命!”
天之佛直看不到天之厉身影了才飞身返回了双天宫。
三日后深夜子时,龠胜明峦,圣殿,黑漆漆的夜空无星无月,一阵阵夜风呼啸,竹影婆娑映在苍白的窗户上门上,摇曳间莫名带了丝沉重窒息。
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透过门缝越来越近地映在殿内地面上,暗沉的脚步声在无人的殿内外透着一丝丝冷意。
房内一声早已预料到的声音低声而飘:“你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殿门吱呀一声沉沉开启,露出了带着黑色兜帽,看不出喜怒的天之厉面容。
“蕴果谛魂,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