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粗绳来
清脆婉转,空灵澄净,教人听之神清气爽。
佘映情就算是不回头,也可以清楚的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
不过,想到身后还站着两个讨厌的人,她顿时没了之前拜访的心思,扯起身旁那男子的衣袖,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人群里隐隐传来一股骚动,随之衣袂带风的簌簌声起,一道人影从头顶飞过,刹那间就飘身落下,直接将他二人的去路拦住。
佘映情那妖娆的眉线上挑着,红唇微动,声音绵软如棉花糖,教人听了心中甜腻无比,“谌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顾惜若挑挑眉,悠然抱胸,“如你所见,拦人!”
“呵……”佘映情很是鄙夷的轻笑了声,饶有兴味,“谌王妃,你是以为,你身怀武功,就可以拦住我的去路?还是以为,这里是谌王妃,你想要胡作非为都有人背后支持?”
吐出最后的四个字,她脸上维持着的笑容消失殆尽,随之被漫无边际的冷沉完全覆盖住,仿佛乌云瞬间遮住了晴朗的天幕,黑沉一片。
顾惜若眸光一凝,心下却是微微诧异。
她还以为,这个女人会时刻保持着那样妩媚魅人的笑容,可这才多久没见,这个“以为”就被现实打破了。
她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顾盼神飞间,风韵流转,几迷人眼。
但见她走上前一步,笑吟吟道:“映情公主,我从来都不是个不识趣的人,你既然不想看到我,我也没有那个必要非要强留下你。”
佘映情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不解道:“既如此,你为何还不让开,反而是要拦住我的去路?”
“哦,很简单啊,”顾惜若双指摩挲了下巴,明亮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满了“算计”二字,“如今把你拦住,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声,我可是忙得很,你把我叫出来,可是占用了我的时间。你要知道,我的时间是十分宝贵的,被你如此浪费,理应要赔给我同等数额的补偿。”
补偿?
听到这两个字,佘映情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女人脑子秀逗了吧?
谌王府家大业大,居然还会缺她这点银子?
快速的想明白其中的关系后,她回答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谌王妃,我希望你能清楚,时间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嫌我浪费了你的时间,我也嫌你浪费了我的时间!如今我没跟你讨要那所谓的赔偿,而是选择相互抵过,你可别不识趣!”
听到这新奇的论断,顾惜若心头诧异,不过,她隐藏情绪的本事是越来越好,此刻听了,眉头都不动一下,“你想抵过,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把我叫出来,随随便便就打发了,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么说着,她忽然凑到佘映情身旁,低声问道:“而且,你难道不想看看,你那个妹妹进了谌王府是何下场吗?”
语毕,她稍微离开了点儿距离,不出所料的看到佘映情犹豫不定的神色,心中莫名的畅快了些许。
刚才她躲在门后,看着她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心中又多了几分思量。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一反常态,将阵法里遇到的这个另类公主给拦下。
显然的,佘映情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但见她懒懒的斜倚在身旁那男子的身上,无视投到她身上强烈而异样的目光,刻意拖长了音调,绵软柔长道:“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惜若笑得灿烂无辜,“什么叫做我想要干什么?本来就是你来找我,难不成我还能绑架了你不成?”
闻言,佘映情顿时站直了身子,走到她跟前,微抬眸,似笑非笑,“谌王妃,这才几日没见,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炉火纯青了啊!我可不是那等没有自知之明的无知女人,你想要糊弄我,是不是得好好掂量一番?”
顾惜若低声呵笑了一下。
这也算是炉火纯青么?
她在心里做了个摇头的动作,想着若真是炉火纯青,这会儿也不会让佘映情发觉了。
看来,她还需要再好好历练的。
当然,若论起谁最炉火纯青,非段天谌莫属了。
一想到这几日被欺压的昏天暗地的日子,她就觉得食指和拇指还在隐隐作痛着,偏生某个人还在说什么为她好,就怕她心怀不满似的。
坑了个爹,她不会告诉他,打一开始她就心怀怨愤了。
想到这里,她也没了多说的兴致,爱理不理的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随你吧。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就此别过了,再见。哦,不,不见。”
她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想要旁敲侧击探寻到什么,那绝对是不靠谱的。
佘映情这个如意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佘映情顿觉诧异,脑中飞快的闪过好多个念头。
眼见她爱理不理的离开,佘映情心中也是无奈,在她错身而过的瞬间,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忍不住放软了声音,一脸讨好,“谌王妃,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何必如此不耐烦?”
顾惜若抬头望天。
她的脾气,熟悉的人都知道,想要让她对一件事儿有点耐心,那可是极其轰动反常的。
佘映情这个女人,难不成还希望借此机会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偏过头,凉凉的瞥了眼,摸着下巴道:“你确定,你要让我感到耐烦?被我盯上的人,最后结果可不都是好的。”
佘映情不期然的对上那双眼睛,忽觉像是被什么冻到了般,不自觉的收回了手,那双眼睛太过于明亮,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浑身上下清爽干净。
可于她而言,那样的清爽干净,不过是对那双眼睛的亵渎。
罢了,那就这样吧。
她垂眸,遮住眼瞳里一闪而过的苦恼和暗淡,仔细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方才是我不对,竟妄图想要窥探些什么。不过,谌王妃,也不是离了你,我就无处可去。此次过来,也不过是念着那次生死共度的情分。若是你觉得不耐烦,我自然也不会多加叨扰。”
不过,虽然这么说,她也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站在顾惜若面前,眉目含笑,眸底深处隐有光芒缓缓流动。
顾惜若心中一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某个厚颜无耻的人抢先,“四姐姐,谌王声誉极好,自身也是个极其注重身份的人,你要想进入谌王府,是否先要得到他的允许?”
这么说着,佘映雪就走到顾惜若的身旁,带着独属于一国公主的骄傲,看着佘映情就像是看什么脏物般,格外的鄙夷和蔑视。
似乎还觉得不过瘾,非要找个人给她附和,她看向顾惜若,巧笑嫣然,“谌王妃,本宫说得可是正确?”
正确?
顾惜若暗自冷笑不已。
她是不清楚这两姐妹的恩怨纠葛,可若是她二人私底下解决,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事情。
奈何这佘映雪实在是太没有眼色,竟敢把事情扯到了段天谌的身上,还好死不死的意图挑衅她!
真当她是吃素的吗?
哼,她若是不好好治治这个女人,旁人兴许还不知道她是有多文武双全了。
但见她咧嘴一笑,纤纤素手指着旁边躬身站立的路管家,笑眯眯道:“路管家,你来告诉映雪公主,这谌王府的主子是谁?”
路管家不傻,自然从这位女主子云淡风轻大语气里窥出了些许异样,想也不想道:“启禀王妃,王府的主子,便是王爷和您。”
顾惜若点了点头,看了眼佘映雪乍然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那你继续告诉映雪公主,对于我的话,当初王爷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路管家冷汗滴滴,搜肠刮肚了好一番,淡淡回道:“回王妃的话,王爷曾说过,王妃的话,王府诸人必须无条件听从。若是有人意图对王妃不敬,决不饶过。”
顾惜若笑得得意,下一瞬倏地冷肃了脸色,扯着佘映情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路管家,那你可要牢记王爷的命令了。你给我听着了,如今我不想看到这个映雪公主,你赶紧把她赶走。若是让我看到她的影子,你就自去领罚吧。”
佘映雪顿时傻了,即便不回头,依旧能够感受到射向她的异样视线。
若是她直接被拦在了谌王府门外,她还有何颜面去应对接下去的事情?
不,绝对不可以!
思及此,她顿时慌了,连忙冲渐行渐远的顾惜若喊道:“谌王妃,你别太过分了。本宫怎么说也是东梁国的公主,你这么做,就不怕给谌王招惹来无妄之灾吗?”
回答她的,是从空中飞出来差点砸到她脸上的一只臭鞋。
佘映雪立时铁青了脸,胸脯也跟着一起一伏的,瞪着顾惜若的眼神里满是无法消除的怨恨。
“我早就警告过你,来此就要安分点。谌王妃可不是皇宫里那些鼠目寸光的女人,你在皇宫里千锤百炼出来的那一套,对她而言,绝对是不够用的。”佘煜霖冷着脸走到她面前,冷着声音警告。
佘映雪被顾惜若那般折辱,心中的怒火早已泛滥成灾,此刻又听到佘煜霖这番风凉话,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也不想就怒斥出口:“三皇兄,胳膊肘向外拐,也不是这么拐的。这一路上,你处处都在替谌王妃说话,莫不是看上了她……啊……”
啪的一声,佘煜霖毫不手软的扇了一巴掌,阴沉的脸上染上了些许阴鸷,看起来竟如黑夜里走出来的幽魂,教人心惊胆战。
佘映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痛极却不敢喊出声,一股寒气将她覆盖,如置冰窖。
她默默的吞咽了几下口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心下一慌,连忙挤出一丝笑意,讨好道:“三皇兄,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您可千万不要在心上啊!要怪,也就怪谌王妃太过嚣张跋扈了,竟无视咱们的身份……”
不想,听到她这样的话,佘煜霖却是冷笑了起来,逼上前,冷冷问道:“身份?你以为你有什么身份?”
佘映雪微怔,拧眉看着他,颇是不解。
什么身份?
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
她可是东梁国的公主,是亓云帝的掌上明珠,还是……
“又在做你那虚无缥缈的梦了吗?”见她脸上一一闪过不甘、高傲等诸多神色,佘煜霖用脚趾头想都可以想得出来,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不是两人绑在了一条绳子上,他肯定不会与这个愚蠢无知高傲如花孔雀的女人多说一句话。
他瞥了眼躬身站立在旁边的路管家,心里暗自哀嚎了声,将佘映雪扯到旁边,厉声警告:“我再次警告你,你若是嫌这里的日子太无聊了,我不介意直接把你送回去。当然,若是你觉得这条命活得太长了,也大可以去招惹谌王妃。但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过你,出了什么事儿,不要把我也扯进去。”
如此一来,这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了?
纵然此前有多倨傲自满,此刻也被佘煜霖突然摆出来的一手给吓到了,她紧紧的拉扯着佘煜霖的衣袖,脸上极其不自然道:“三皇兄,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了。你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啊!要知道,当初父皇派我到了苍京,其中的目的,想必你也可以猜到一二。若是误了父皇的事儿,那可就不好了。想必,你也不希望回去之后被父皇责骂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佘煜霖才猛然意识到其中的关系,一时间神色莫辨。
一开始,他就被父皇特别嘱咐,不管在苍京发生了什么事儿,务必要保护好他这个七妹妹的安全。
起初,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私下也以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凭空惹出什么天大的祸端来。
此时此刻,他却是悔不堪言。早知道这个女人是洪水猛兽,他就是死,也不会接下这样看似风光实则风险无比的差事来。
瞧他都经历了什么?
在岐城时,佘映雪和谌王妃杠上并险些闹翻,他好说歹说才把谌王的那股恶意给消去;在快到苍京时,又遇到了穷凶极恶的刺客,扰乱了使团进京的时辰,也白白遭受了一场虚惊;再到前几日,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挟持了苍朝的皇帝,直接将他们这些所谓的“使者”推到了刀山火海当中。
如今,只差一道命令,他们就会人头落地。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佘映雪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见他如自己所料那般,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得意不已。
被自己的父皇有目的的送到这里,做一颗棋子,本就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事实。
自小如众星捧月般享受着最尊贵的一切,不成想,到头来,竟要接受这样近乎屈辱的安排,她怎么都觉得不甘心。
可纵然再怎么不甘心,此刻于她而言,这个棋子身份也都是她的护身符。
唯有紧紧的怀揣住,她才能让她这个三皇兄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亦为她收拾烂摊子。
棋子又如何?
棋子本身就有价值,她又不是傻的,为何不在彻底失去效用之前,将自己所应该享有的一切尽数享用?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太糟糕,怎么知道她不会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出来?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再抬眸时,已然变得乖巧了许多,直接规劝道:“三皇兄,我知道之前的事儿让你心生怯意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父皇既然把我们送到了这里,自然不会置我们于不顾的。以后,我也会格外注意些,尽量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当然,这也仅仅局限于顾惜若不主动招惹她的份儿上。
若是顾惜若那么不识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佘煜霖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抚掌惊叹。
的确如此!
虽说拉扯着佘映雪,多了一个负担,可不得不说,比起佘映雪在他那个父皇心中的可用性,他明显就要无用了许多。
之前他还担心,苍帝被太子挟持后,两国陷入僵持的关系当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这些滞留在苍京的人。
如今看来,事情倒是明朗多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去担心他那个父皇会对他们弃之不顾了的。
他垂眸看了看佘映雪,忽而鬼使神差的问道:“七妹妹,你我兄妹情分也算是较为深厚的,不如就告诉我,父皇到底吩咐了你什么事情。这样,我也不会给你添乱啊!”
闻言,佘映雪就知道,方才所说的一番话已经起了效用。
不过要想从她口中探出消息来,她这个三皇兄可是太异想天开了。殊不知,那可是她立身之本,绝对不可以丢弃的。
如此一想,她也只是抬头轻笑了下,无视佘煜霖眼里浓重的探究之意,笑着道:“三皇兄,事关重大,也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还请你能够谅解。不过……”
“不过什么?”
她温婉一笑,眼神在掠过谌王府朱红色的大门时,微微一顿,别有意味道:“三皇兄,你不是过来找谌王,有要事相商吗?如今,已经在门口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若是让谌王久等,那可就不好了……”
佘煜霖知道她的意思,心中微带不悦,却也知道此事拖不得,便没有与她多加计较,直接转身,向门口走去,佘映情连忙跟上。
不想,没走出几步,就被路管家拦住,“很抱歉,映雪公主,王妃有令,不经她的允许,您不能进入王府。还请您止步。”
佘映情倒是显得冷静了许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顾形象的大嚷大叫,而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到佘煜霖的身上。
“路管家,本皇子可是受邀而来的,你难道也要把本皇子拦在外面?”佘煜霖一手负于身后,俯视着路管家,冷冷道。
“启禀三皇子,老奴不敢。”路管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此刻回答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不过,王爷只说了,您是应邀而来,可没说映雪公主也在这受邀之列的。是以,还请您二位见谅。”
说着,他就让开了佘煜霖面前的路,脚下步伐一转,直接拦在了佘映雪前面。
“你……”饶是佘煜霖有再好的教养和耐心,见到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气结,胸中的怒气正欲发作,不想还是被佘映雪抢先开口,“三皇兄,既然王爷邀请的人是你,你就赶紧进去吧。大事要紧。至于我,你也不必担心。今日天气不错,我也想在外面多站一会儿。”
路管家心下诧异,眼角微掀,偷偷的瞥了眼佘映雪,妆容精致,眉眼弯弯,着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惜心机过于深沉,也可惜碰上了王妃。
他暗叹了声,将佘煜霖送入府中后,便吩咐下去,好生看照着这位公主,而他自己则赶紧跑去给王妃和王爷报信了。
深秋的暖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因顾及到顾惜若的身份,在进入了王府之后,立即有下人走上前来,将跟在佘映情身旁的男子领去客房歇息。
对此,佘映情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顾惜若也颇是欣赏,躺在后花园里的吊床上,揶揄道:“看来,你也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嘛!那为何还要在别人面前做出一副风流多情的模样?”
“风流多情?”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佘映情忍不住嗤笑,翘着个兰花指,袅袅娜娜的走到她面前,半蹲着看她,“谌王妃,不得不承认,你可是个妙人儿。若是寻常人,不定要把我说成淫荡之人了,也得亏你能够想出如此特别的词儿。若是让旁人听到了,指不定觉得玷污了这个词呢!”
顾惜若扁扁嘴,眯起眼,望天,“那你觉得自己玷污不?”
佘映情怔了怔,而后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眸光中浮沉几许,半晌后,她忽然凑到顾惜若身前,俯下身,双手环上她的脖子,吐气如兰,语意婉转,“说你是个妙人儿,你当即就给予了最有力的证明。怎么办?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软绵绵的声音,如拉扯出的棉花糖线,甜腻而温柔的抚过。
许是习惯了她这样的方式,顾惜若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脸不红心不跳,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那双明亮的眼瞳里还带着些许的鼓励意味。
独角戏有什么好唱的?
佘映情讪讪然的拿回自己的手,嗔了她一眼,随之垂眸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颇是没好气道:“谌王妃,论起心狠无情,你当属女中翘楚。也不知道谌王是怎么看上你这个无趣的女人,竟还给予你如此高的主母权利!”
顾惜若直接性忽视这样的抱怨,自顾自的抬头望天,一副摆明了不愿就此多说的架势。
可此情此景,落入佘映情的眼中,就多了几分深沉的意味。
她暗自诧异不已,记得上次相遇,这个女人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变得如此深沉莫测了?
是那次山林里的生死搏杀使然,还是本性如此?
一时间,她发觉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了。
所幸,她也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想不出来,也不会绞尽脑汁想下去,继而问道:“说吧,你把我叫进来,究竟所为何事?你我之间也算是光明正大,有什么敷衍的话,你也不必多说,直言目的即可。”
顾惜若侧过脸,咧嘴笑道:“果然是个爽快人,我没看错你。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很好奇,你对你身边那个男的做了什么,何以让他又惧又敬,甚至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
佘映情闻言,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还需要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替你去谋取一些东西?不会我要自打嘴巴吧?莫不是你和谌王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顾惜若眸光微闪,但笑不语。
不入流的东西?
难道真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那个男子真的被佘映情用什么控制住了?
说不定,那个东西还是与玉子倾的一样!
她忽然就蹦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佘映情的额头,双方的身子也各自往后剧烈退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待平复过来时,佘映情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顿觉这个女人又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大大咧咧粗神经,做事儿也没个靠谱的。
那妖娆的眉线一耷拉,她就不悦叱道:“谌王妃,就算我说中了你的不堪心事,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还是说,你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
话刚出口,她就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退。
顾惜若手一伸,就揪着她的领口,将其拖拽到了自己面前,“你说什么呢?给我当心着点,若是让某个人听到你如此质疑我的能力,你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眼见她不屑瘪嘴,顾惜若又继续补充道:“问你这些,实则是有点事儿想要你帮忙解决。我一表哥,迷上了一个女人,不过也是被什么药物控制住了,情况似乎有些严重,想让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之前刚遇到佘映情的时候,倒是没往这方面去想,后来见到玉子倾提起明遥时的失魂落魄,她才若有所悟,想到了一层面上。
由此看来,那男子和玉子倾的情况差不多,那么佘映情这个下药控制的人,应该也懂得其中的解法。
原本还只是猜测,并不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如今听佘映情这么说,她顿觉此事要解决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毕竟,她不希望在明遥离开后,玉子倾依旧单相思着,从而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佘映情摇头,摊开手,颇是无奈道:“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你。这个东西不是我独有的,而是那个人给我的。你若是想要问解药,我或许可以帮你问问。又或者,你自己去问?”
语毕,她猛地凑上前,浓妆之下,妖娆尽显,却也因她此刻突然而来的动作而平添了几分俏皮。
顾惜若有些晕眩,将那张脸推开,语气硬邦邦的,“还是你帮我问吧。我相信,比起对着我这张欠揍的脸,那个人更宁愿与你进行更为亲密的交流。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也不留你了。回头我让人去找你要答案,就这样,再见。”
仿若被什么追赶般,她倏地起身,拂开彼此交缠的衣裳,步履匆匆的往前走去。
佘映情见状,连忙提起裙摆追上,这个时候,她仿佛成了邻家的女孩儿,举手投足间的妖娆风情依旧在,只是较之以往,便多了几分令人耳目一新的清新俏皮。
“谌王妃,我忽觉你我有缘,应该彻夜详谈的。要不,今晚我不走了,直接跟你睡在一块吧?”
顾惜若脚步不停,嘴角却是狠狠的抽搐了下。
睡在一块?
她倒是很乐意,就怕某个人不允许。
昨晚有只母猫跑她窗子底下喵喵叫,她想要抱回来,来个同床共枕。结果,人刚跑到窗子底下,那猫就已经死翘翘了。
至于是谁做的,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出来。
她可不想一晚上都闻着这个女人的血腥味入睡。
佘映情见她不予理会,连忙使出浑身的解数来引诱她,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挂到她的身上了,路管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见到此种情况,狠狠的愣在了原地。
顾惜若很淡定的拨开缠到脖子腰肢处的手,走到路管家面前,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可是那公主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路管家猛然回神,暗念了声“非礼勿视阿弥陀佛”,随即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王妃的话,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映雪公主拦在了门外。不想,映雪公主并没有返回去,而是直接站在了王府门口。”
“哦?是吗?”顾惜若眸光一流转,斜曳出凛冽寒光,为她那清丽绝尘的面孔增添了几分威严之气,思忖了片刻后,她冷笑道,“既然映雪公主那么喜欢站着,那就让她站着吧。我如此善解人意,又岂能不成全她的一份心意?”
路管家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下,面上却是一脸为难,“王妃,这是否不大好?”
顾惜若挑眉看他。
他默默的吞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王妃,映雪公主身份特殊,这么一站,已经把一些百姓吸引过来了。这若是传了出去,且不说对王府的声誉如何如何,就是您出行也万分不便啊!”
知道两个主子都不在意“名声”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得不将原因前后调换,只求能够劝动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主子。
果不其然,原本还倍觉无关紧要的顾惜若,听了之后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低头思忖了下,再抬眸时,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袖子一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远远还能听到她清脆的吩咐声:“路管家,给你面前那女人找个去处,离原先那男子的客房尽量远一点。若是他俩人半夜弄出什么嗯嗯啊啊的动静来,你就给我等着啊!”
路管家一张老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看着一步之外笑意盈盈的佘映情,心头顿生了一股无奈。
“路管家是吧?”佘映情风情万种的走上前,双臂刚展开,却见路管家已经跳到了几步之外,满目张皇的看着她,惹得她格格一笑,袖子半遮着妩媚的脸颊,眼波潋滟醉人,别具诱惑。
不想,路管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低着头,气儿都不带喘的道:“映情公主,请随老奴过来。同时,也希望您能记住方才王妃所说的话,勿要让老奴难做人。”
语毕,他就快速转身,当先引路。
“真是没意思。”佘映情甩甩袖子,一步三扭的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阁楼上,两道人影并肩而立,赫然便是刚商量好公事的段天谌和云修。
刚才楼下所发生的一切,也已被他二人看入了眼中。
对此,云修颇是好奇身旁这男人是什么反应。
奈何他盯着那张脸都可以盯出花来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顿觉此事有趣无比,便也不管不顾的揶揄道:“表弟妹这个性子,倒是人见人爱!”
段天谌当即黑了脸,狠狠抠掉窗棂上的一小块木片。
可不是么?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竟连女人见了都要双臂展开把脖子绕起来!
才几日不见,就开始拈花惹草招蜂引蝶,这个小女人,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你真的不去拉回你那位王妃?昨日那凄凄惨惨的歌声,可是传遍了谌王府内外的啊!据说,坊间已经开始流传出各种版本的,今日出去时,就听到了好些很有意思的。”见他不理,云修难得的起了一丝捉弄之心,眼角眉梢的笑意确实怎么遮都遮不住。
一提到这个,段天谌的脸黑得几可滴墨,手下抠得更加用力,不一会儿两人的脚边就堆积了满满的碎木屑,稍移动脚步,碎屑就漫天飞扬,呛人口鼻。
“表哥似乎很闲,那么那两个人的动静就交给你了。每隔一段时间,记得给我汇报。”说完这话,他就毫不留恋的离开。
云修愕然,指着他优雅从容的背影,向来俊雅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窘迫。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两个人半夜弄出嗯嗯啊啊的动静,他也要躲墙角下偷听?
还是来道闪电劈死他吧。
顾惜若看着眼前这摇摇欲坠的女人,只恨不得往对方头上扣个砖头。
见过死缠烂打的,就是没见过一面楚楚可怜还一面死缠烂打的。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为何映雪公主竟会站在了太阳底下了?”骆宇刚办完事,正要到王府来禀报事情时,就恰好看到了这样一幕,心下狐疑时,便走上前,边向顾惜若行礼边问道。
顾惜若连个眼角都不给他,浑身像是没长骨头般靠在了门上,冲佘映雪喊道:“映雪公主,你这道歉的诚意,本妃也看到了。本妃很大度的原谅你了,如今你可以走了。”
佘映雪身子晃了晃,暗道一声卑鄙。
她失了先机,却让顾惜若有了颠倒黑白的机会。
尽管心里恨得要死,可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捏着帕子抿着唇,泫然欲泣。
“谌王妃,本宫的诚意,你也看到了,为何不放本宫进王府?你怎的如此狠心无情?”
你看,顾惜若,不过是做戏而已,谁不会?
顾惜若自然知道她的意图,到此也不由得感慨一声,这才是从皇宫里走出来的品种,而且还是经过变异能屈能伸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艺术了,直接将她的后路给堵死。
答应吧,顺了佘映雪的意;可是不答应吧,她就成了狠心无情的母夜叉,而且是永不得超生的那种。
着实,难!
她对了对手指,忽而问道:“骆宇你说,我该顺着她的意呢,还是该担上那个恶名呢?”
骆宇满脸为难,低头思忖了下,小心翼翼道:“王妃,要不就让她进来吧?横竖对您和王爷也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也不会给人落下把柄。最近朝中御史可是都把眼睛盯到咱们谌王府里呢,惹出什么事儿来,于您和王爷皆是不利的。”
“哦,是吗?”顾惜若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一会儿就大放光彩,双掌对击,她冷哼了下,“骆宇啊,我也很想按照你说的去做。可惜啊,我就是看不得她这副模样。那要怎么样才能不落人把柄又不臭名远扬呢?”
“要怎样?”骆宇下意识就问。
顾惜若打了个响指,豪气万丈的吩咐,“就那样!来人,给我去找几根大而粗的麻绳过来,记得要最粗的那种!”
佘映雪的小脸唰一下就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