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前世
消息来得太快,凤君华和云墨显然都有些诧异。他们离开也不过半个月时间不到,西秦太上皇居然就驾崩了。至于楚诗韵的流产,显然也是假的,不过刚好找一个借口罢了。
云墨扣下车窗,暗卫退了下去。
凤君华喃喃道:“还好大哥之前就已经册封了皇后,不然就得跟我们一样,要等三年了。”
云墨侧头看着她,缓缓的笑了。
“你想的就是这个?”
“不然还能想什么?”她回头对他微笑,眼神里若有深谙。“他害死了大哥的母后,大哥心里对他是有怨的。一个皇位能证明什么?不过是华丽的牢笼罢了,如今他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死了,就不会再干涉大哥和大嫂了。”她深吸一口气,“自古帝王多薄幸,大哥要是能和大嫂一生一世一双人,没什么不好的。”
云墨揽过她的身子,没说话。
一世一双人,她所愿,亦是他所愿。
八月桂花遍地,风中香味弥漫飘摇,浓郁而沉闷得让人压抑。
马车一路疾驰,半个月后,终于抵达了东越帝都。前来迎接的,居然是云裔。本来他们去南陵也没大张旗鼓,回国也不是什么大胜而归。再加上这些年云墨为了找她四处游走,用不着每次回来都闹得沸沸扬扬百官迎接。所以在城门口看到云裔,凤君华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随后看见他身边的凤含莺,这种意外便化为了了然。
“姐。”
凤含莺一看见掀开车帘走出来的凤君华,立即叫了声就要走过去,被云裔给拉住了。她回头瞪着云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云裔摸了摸鼻子,对她使了个眼色。
“人家俩夫妻恩爱,你去凑什么热闹?”
凤含莺哼了声,“他带着我姐去了一趟南陵又顺道去了西秦,一路上天天腻歪还不够?”
怎么能够?
云裔心中腹诽,他现在算是亲身体会云墨的心情了。美人在怀,自然是恨不得时时独享温柔乡的。真不知道去年那几个月他俩住在同一屋檐下云墨是怎么忍过来的。想想啊,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却能看不能吃,那滋味得多难受?
凤君华和云墨已经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凤含莺跑过去拽着她的手臂,“姐,你们这次怎么出去了几个月才回来?我听说明月殇那混蛋想扣押你,要不是云裔拦着我,我早就去南陵找你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她唧唧歪歪说了一大通又拉着凤君华上上下下检查。
云裔忍不住了,“你别一惊一乍的,她身边可有个神医呢,能出什么事?”
凤含莺回过头来直接踩了他一脚,“我让你说话了么?没有就给我闭嘴。”
云裔咬着牙似乎十分愤怒,眼神却是带着笑意。
凤君华在一旁瞅着,看来云裔还是个妻管严。她眸光微转,拍了拍凤含莺的手,道:“我没事。”然后又玩味儿的看着云裔,“喂,现在总该叫姐姐了吧?”
云墨在一旁饶有兴味儿的看着,云裔怔了怔,凤含莺一听这话就知道凤君华知道他俩的事儿了。虽然她性格是比较开明,这种事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可是在大庭广众,这么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姐。”她干咳一声,“那个……你们旅途劳累了吧?那赶快回去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啊。”她笑得十分灿烂,有些逃避的味道,一边去拽云裔的衣袖一边对云墨道:“姐夫,好好照顾我姐啊,我们先走了。”她说完就拉着云裔逃也似地离开了。
云裔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小莺……”
要是从前凤君华拿这种事儿打趣他,他还有些不自在,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了,叫她一声姐姐或者嫂子那是应该的,他不觉得有什么,可身边这个女人今天居然难得的窘态,事到临头还拉着他离开,这是觉得他见不得人?他心中不爽了,刚出声却被凤含莺回头恶狠狠打断。
“闭嘴。”
云裔闭上了嘴巴,又听她嘟着唇喃喃道:“我可不想被我姐逼婚。”完了又回头威胁的瞪着他,“不许在我姐面前乱说话,我可早就告诉过你了,本姑娘我现在还不想嫁人。你要是敢跟云墨一样玩手段,我就一走了之。”
云裔觉得自己挺悲催的,好不容易把心心念念的女人给拐上了床,结果这女人吃完了不负责,还威胁他。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么?现在想想他觉得云墨实在是太幸福了,虽然受了十多年相思之苦吧,但现在天天美人在怀夜夜春宵,那才是真正的春风得意。可他呢?这女人现在已经自个儿搬去靖王府了,说什么她现在跟他没名没分住在一起难免外面又闲言碎语。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她姐姐吧,所以不能跟他继续‘非法同居’下去。连他偶尔想去偷香都得晚上偷偷摸摸去,最可气的是这女人不解风情,经常给他吃闭门羹。
以前他觉得凤君华那女人冷冰冰的没女人味,可关键时刻却很温顺的相夫教子了。瞧她如今对云墨温顺的样子,简直就一小白羊嘛。
他仰天叹息,想着是不是真的该向云墨那厮取取经?
或者……
他目光流转,落在凤含莺的肚子上,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算起来他俩在一起也有两个月了,虽然房事不算太频繁,但每次他们可都没做准备,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他嘴角露一抹算计的笑意。
且先顺着她,到时候只要她怀孕了,看她还嘴硬不。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面上却不显,装作十分委屈的模样。
“我倒是想玩手段,可……”
话未说完凤含莺又回头瞪他一眼,“你再说一句试试?”
他立即就闭上了嘴巴,眼神里写满了幽怨。凤含莺这会儿可不理他,拽着他上了马车,然后又回过神来,这好像是顺亲王府的马车,她这样将他拽上来,不就是自动送上门了吗?
不行,她得下去。
心中刚划过这样一个念头,云裔已经闲闲的吩咐了一声。
“走。”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立即朝顺亲王府而去。
凤含莺再次回头瞪着他,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云—裔。”
云裔半眯着眼睛,笑得很温柔很无辜也很狡诈。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拉着我上车的。”他说着就厚脸皮的蹭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昨晚我去靖王府你紧闭大门不让我进去,今天可是你自己主动的,怪不得我。”
凤含莺气结,察觉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暧昧,面色有些不自在。
“放开我。”
“不放。”
某人脸皮厚起来堪比城墙,他紧紧的抱着凤含莺,低头看见她白玉的面颊飞上两团红晕,眼神也漂浮淡淡迷雾,似羞似嗔似怒又似无奈,红唇微抿神情愠怒又微微带几分春色,看得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就吻了下去。
“喂……”
凤含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刚惊呼一声却给了他攻克城池的可乘之机,立即将她扑倒在榻上。
“不要……”
云裔呼吸一滞,明显心跳有些加速,然后嘴角一勾,桃花眼里荡漾着醉人的风情。女人通常这个时候说不要都是反义词,他可是最会怜香惜玉的,怎么会让美人希望落空呢?
“乖,别出声。”他凑近她耳边,像安慰小孩儿那样轻柔道:“这里可是大街上,虽然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们在车上做什么,但你这样一出声,可就只能嫁给我了。嗯,我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果然,凤含莺立即闭上了嘴巴,恨恨的瞪着他。
他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狐狸:“从这里到王府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咱们做个几次了。我的好夫人,别乱动,为夫会好好疼爱你的。”
城门口,凤君华抱胸看着离开的马车,眼神里带了笑意。
“看来他们两人好事近了。”
云墨拉着她上了另一辆马车,道:“我看不一定。你妹妹性子跟你一样倔,要是她不答应,子安也没办法。”
凤君华不置可否,而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知道洛水兮的藏身地点么?”
云墨脸上笑容敛了几分,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或许我已经知道,不过她若不出来,我们是找不到她的。”
“嗯?”
云墨半闭了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语又信心十足。
“她会出现的,一定。”
凤君华歪头看着他,见他眉目温润面色无暇,狭长的眉下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半阖着,长长睫毛覆盖下似乎能看到他眼底一望无尽的深渊中晃过的那一霎似电般的光。停止如雪峰的鼻梁恰到好处,其下一线薄唇色泽如樱,一直链接到完美的下巴。
这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缺,一瞬间望过去让人惊艳到无言。沉默下来的时候又有一种寂静的美,就这么看着他,几乎就可以忘记全世界。
有一种美天怒人怨,有一种美惊心动魄,有一种沉静如海上明月,有一种美似烟花绽放刹那绚丽夺目,有一种美流光荡漾,有一种美可以如万丈霞光也可以如瀑布飞泻,有一种美让人眼中不再有天地万物的存在。
她想,云墨就包含了这世间所有她能想象的绝美和高贵。
他历来便是那般淡定雍容而华贵万千,他笑,即便笑不达眼底却仍旧能摄人心魂让人沉沦不休。
她现在便沉沦了,只那般痴痴而凝神的盯着他。
他长得与云皇顶多也就是轮廓有些相似,想来这张脸应该是承袭了他母亲,她几乎可以从他眉眼五官中看出他母亲当年是如何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怎么了?”
在她失神的空档,他已经睁开眼睛,嘴角一抹笑意如许,眼神依旧温柔而深邃,像看不见尽头的黑夜,又囊括了世间不可得的海市蜃楼,绝美而捉摸不透。
“看我看得发呆?”
“对啊。”
她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干脆就趴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
“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长这么一章妖孽魅惑的脸呢?这不明摆着到处招惹桃花么?”
他失笑,乐得双手搂着她的腰,微一翻身就压倒了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神柔光如蕖云雾缭绕下无尽深渊,那是诉不尽的深情道不尽的相思愁肠。
“我唯一想招惹的桃花就是你,现在似乎成功了?”
“气质是成功啊。”她叹息一声,颇有些哀怨和感叹。“都被你骗身骗心了,你可是连最大的利息都提前收取了,好像亏的是我哎。”
他又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头,眯着眼有些沉醉于她身上自然的体香,埋头在她颈项喃喃道:“真想……一口吃了你。”说罢他对着她的耳垂轻轻一咬,她立即浑身一个颤栗,脸色飞起红晕如霞。然后伸手去推他,“别……”
他顺势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笑意流转于眼眸深处,带几分戏谑和欢悦。
“已经到了,夫人,你在想什么呢?”
话音一落,马车也适时的停了下来。她一怔,对上他笑意温纯的眸子,明显写着促狭和暧昧,想起方才那般旖旎场景,以及心中忽然起的期待和微微羞涩,她脸色立即红了起来,狠狠瞪他一眼。刚才明明看起来他比她沉醉好不好?怎么还算计着时间路程?这人到底能够一心几用?
他实在爱极了她这般娇嗔微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尤其胭脂染上脸颊的模样,恍如一枝海棠婷婷绽放,占尽了春光,美得动人心魄。他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一咬,双手搂着她的腰不许她逃离,微闭着眼睛沉醉于那般温软的馨香中。
她心如擂鼓,也不敢动,她向来无法拒绝他这般柔情款款的亲昵举动,只得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低低的叹息声自唇边传开,她猛然想起,马车已经停下多时,他俩还未下车,外面的人会怎么想?虽然他对她索欢向来无所顾忌,即便是在马车上也有过。但那时车外官道上,荒无人烟。可如今是在宫门口,外面还有宫门守卫站着……
“又在想什么?”他低笑一声,拉着她起身走出去。
凤君华脸色通红,不免又瞪了他一眼,下了车才发现这里是他的别院门口,他们根本就没进宫。
她皱着眉头看向他,他又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亏得你如此精明,都没计算过咱们从城门到这里的时间和到皇宫足足相差了半个时辰?还是……”他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晃过春色柔光,促狭暧昧深如幽潭。
“夫人心不在此?嗯?”
最后一个字,他刻意用鼻音发出,那种暧昧的语调和氛围便随之加深。
凤君华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尤其是瞧见走出来的秋松秋兰,她更加不自在了,索性抽出自己的手走了进去。
“太子妃。”
秋松秋兰自然看见两人在门口的亲昵举动,低着头抿唇微笑。
凤君华瞥了两人一眼,走了几步发现云墨没有跟上来,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他站在门口,对他笑道:“我要进宫一趟,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再带你回宫。”
凤君华想着每次他们外出回来后她都没跟他一起入宫见云皇,于是她走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
云墨有些讶异,随后笑了笑。
“不用,我只是进宫报平安而已,没什么大事。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抿着唇,终是点点头。
“好吧。”
云墨转身进宫去了,凤君华则是回到以前自己住的地方,对秋松秋兰道:“我要沐浴,你们去给我烧热水送进来。”
“是。”
两个丫鬟领命退下,凤君华转身进了屋。
“出来吧。”
身影一闪,乐枫,绮扇,曼书,瑶罗以及魑魅魍魉全都站在了她身后的,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参见宫主。”
凤君华转身坐了下来。
“起来吧。”
“谢宫主。”
几人站了起来。
凤君华一眼看过去,八个俊男美女这么成一字型的站着还真是赏心悦目。
“伤都好了么?”
“谢宫主关心,我们的伤都好了。”说话的是乐枫,她微微笑着,眼角眉梢都透着温婉雅致。“之前听说宫主被困南陵,我们都很担心,险些召集离恨宫去救宫主出来了。”
凤君华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绮扇道:“只要宫主平安无恙,我们都不辛苦。”
凤君华点点头,嗯了声。
几个人对视一眼,最后由曼书开口了。
“宫主召集我们四人可是有要事?”
“嗯。”凤君华端着茶杯,茶盖在茶面上掀过,微醺的雾气遮掩了她的眉眼,她沉静道:“我离开离恨宫太久了,你们四大堂主也在外面,宫中不能没有主事之人。所以,魑离和魅颜,你们两个回离恨宫。魉佑和魍枢,你们留在我身边。乐枫……”
“那个,宫主……”魍枢慢吞吞的打断了她,俊美的容颜上难得的浮现几分不自在。“魉佑留在您身边可以,可是我就……”
“嗯?”凤君华挑眉,“怎么了?你有其他的事儿?”
“不是,是……”向来刚毅果断的魍枢会变得如此结结巴巴三缄其口的,凤君华皱着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魉佑干咳一声,道:“宫主,是这样的。魍枢是觉得……他虽然是您的属下,可好歹是个男人,留在您身边,恐怕云太子会不高兴。”
魍枢连连点头,想着还是魍佑懂他的心。其实按他的想法,最好魍佑也回离恨宫。不然他整天见到魑离和魅颜亲亲热热的,心里得多寂寞啊?
凤君华怔了怔,抬头见其他几人都低着头,脸上明显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她面色有些不自在起来,想着云墨那个醋缸,估计还真不喜欢她身边有其他男人。可也不能只留魍佑一个人啊,他们四个人那点心思她如何会不知道?她可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想了想,她点头道:“这样吧,你们四个都回去。曼书和瑶罗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至于乐枫……”她眼神深了几分,声音微微低沉,道:“你和绮扇去金凰。”
乐枫和绮扇微微惊讶,凤君华又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去接近凰静贞,取得她的信任。”又顿了顿,道:“不过必须以安全为重。”
乐枫绮扇精神一震,“属下遵命,定不负宫主之命。”
凤君华点头,“将离恨宫八十一暗隐调三十六人出来与你们随行去金凰,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去金凰之前你们去离恨宫资料库,将凰静贞生平所有都要了解清楚了再出发。凰静贞不是一般的人,你们一定要小心。”
“我们会的。”
交代完以后,几人便各自离开。
这时候秋松秋兰在外面道:“太子妃,热水已经烧好了。”
“好,送进来吧。”
脚步声响动,带起珠帘声玲玲翠翠。
温热的雾气萦绕面颊,将她面容熏得微微红晕。
衣衫退去,整个人沉浸在热水里。她闭上眼睛,任热水驱逐一身的疲累。秋松秋兰知道她不习惯有人伺候沐浴,便无声退了出去。
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被热气熏得有些昏昏欲睡,她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幽暗的空间里,一团白影若隐若现,而后缓缓化作一个实体身影。四周空间太黑,几乎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能确定是一个女子。她一化作实体就立即倒在了地上,喷出一大口血来。
微微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尤为清晰,四周阴冷而森寒,唯有那一点点的呼吸响彻在四周,听起来更为鬼魅惊骇。
她抬手擦掉嘴边鲜血,眼神寂冷而清幽,像一团化不开的雾,嘴角却噙起淡淡笑意。
“云墨……”她低低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一次,我不会再输……”她抬头,眼神里浮现前世种种,刀剑厮杀阴谋诡谲,背叛利用。以及最后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她想起她的灵魂离开身体,看着那绝世男子抱着那红衣女子流下了痛苦悔恨的泪水。她想起那女子临死前从来吝啬于给那男子的温柔眼神,想起那女子嘴角含血露一抹浅淡笑容,最后释然的闭上眼睛。她想起那最后的最后,那男子在绝望后的疯狂成魔……
她想,或许到了最后,慕容琉绯终究还是爱上了云墨。所以才会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和对玉无垠的背叛而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或许她是想要寻求一个解脱,也是想让云墨彻底放手。只是没想到,云墨对她的感情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洛水兮眯了眯眼,缓缓的坐了起来,手指触及旁边的棺木,顿了顿。然后她回头,推开棺盖,看着那女子沉静的睡颜,微微有些呆愣。
上辈子……
远得以为那是亘古年荒的岁月,现在回忆起来恍如昨日之景。前世里那些记忆片段纷至沓来,像一个永久也走不到尽头的噩梦。
多少痴男怨女,多少恩怨情仇,多少国仇家恨,多少战争风云,多少……爱而不得。
全都是因那一个女子。
而其他人,全都只是这一场局里的过客和配角。包括她,也包括这棺木里的女子。只是上辈子这女子还未曾有机会爱上云墨,这辈子……
洛水兮长叹一声,背靠在棺木上,暗自调动内腑气息,将那股血液冲散,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她睁开眼,神色有些怔忡。
上辈子慕容琉绯在天下人眼里该是令人艳羡的吧?可是于她自己而言,似乎只有痛苦。尤其是,在玉无垠死了以后。她一直搞不懂,上辈子慕容琉绯到底有没有爱上玉无垠。如果爱,最后又为何选择自杀也不愿找云墨报仇了呢?如果不爱,为何又那么恨云墨?
这辈子是因为玉无垠早早就离开了她,让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还没有达到足够的年龄去品味那种感觉之前就已经没有了机会。然而上辈子不同啊,上辈子玉无垠可是陪在她身边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啊……
从一个女子在襁褓之中到总角之龄再到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之际,都是那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洛水兮虽然恨玉无垠,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若还活着,绝对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称为云墨对手的男人。不,还有一个,明月殇。
呵呵……
她嘴角又不禁噙起了几分笑意,眼神却淡淡讥嘲悲凉。
前世种种如过眼云烟,今生已经随着她的重生凤君华的穿越而改变,很多事已经不在原来的诡计。这便是阎王那老头子想要的结果吧。上辈子因那个女人,因为她的命格,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扭转。所以她很荣幸的得到上天眷顾,重生一世。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她重生的关系改变了每个人既定的命运轨迹,亦或者那个女子大难不死再次归来,将某些事情以另外的方式逐渐划归轨道之中。
比如,上辈子明月殇早已有了妻妾。
比如,上辈子沐轻寒并没有如现在这般深爱凤君华。
比如,上辈子明月轩根本就没有参与南陵种种。
比如,上辈子凰静芙也没有爱上明月殇。
比如,上辈子云依嫁给了永昌侯世子。
比如,上辈子云裔娶了白雅,白雅重新做了西秦的公主,因此东越和西秦联盟。
不过还是有些事没有变。
玉无垠依旧为了凤君华而死,云墨依旧对凤君华爱得痴狂,甚至依旧是为了那个女人覆灭了梁王府,依旧得到了她……
可这一切,到底是因谁的归来谁的重生而改变的呢?
不知道了,到得如今,她什么也不想去纠结不想去探究。
她只知道,这一世她要好好的活着,在他们杀她之前,她得好好活着。上辈子她本本分分不求其他依旧落得险些魂飞魄散的下场,这辈子她依旧对那些人避无可避,那么她就得先下手为强。在他们出杀招之前,她先一步送他们上皇权。
计划不是已经运行了吗?至少已经达到一部分的效果了不是吗?
快了……
只需要时间,现在只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等待那个时机。
她说过,这世上最能惩罚一个人的刑罚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重活一世,她发誓要摒弃一切善念仁慈,你们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迷迷蒙蒙中,眼前似乎有白雾缭绕,她穿梭其中,四处寻觅,找不到尽头。总觉得浑身入赘冰窖,冷彻入骨。她不禁抱紧了身体,牙齿冷得打颤。
“娘……师兄,你们在哪里?我怕……”
她声音微弱,带着几不可查的脆弱和恐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白雾散开,入眼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那些不苟言笑的宫人。
她茫然的走过去,想要找个宫女问路,手却被人拉住。她回头,对上一双含笑温柔的眸子。
“青鸾,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风大,你身体还没好,小心感染风寒,跟我回去吧。”
她看着他,浑身开始颤抖,胸腔涌起浓烈的恨意,那恨意如此深沉,以至于她眼眶充血,血腥的记忆刹那直冲脑门,她狠狠甩开他的手,仇恨而愤怒道:“走开,你别碰我,滚——”
他看着她,寂静的眸子里渐渐涌起几分哀伤,又过来拉她。
“我先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看见我,那么我答应你,在你伤好之前绝不出现在你面前,好吗?”
她后退,讥诮而冷漠的看着他。双手紧握成拳,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在他面前示弱。于是她端出从前做大小姐的姿态来,高抬下巴,睥睨的看着他,冷冷道:“别在我面前做出这么假惺惺的模样,我会觉得恶心。”
他望着她,眼神里那种哀伤加重,声音若风若云,轻得几乎听不见。
“青鸾,是不是无论我怎样做,在你心里,我始终不如他?”
一个‘他’,让她彻底愤怒了,她眼神充血般的红,扑过来撕扯他的衣服捶打他的胸膛,嘶吼道:“住口,你没资格提他,你没资格。我恨你,云墨我恨你,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皇宫侍卫和宫人看见这边的动静,都急急奔来想要阻止她,云墨一挥手让他们退下,也不反抗,就任由她在他身上殴打发泄。她虽然武功不如他,但这般愤怒之下用尽全力的拍打,依旧让他内腑震动喉咙涌上腥甜。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依旧那般沉静的低头看着她,默默将那股血腥的味道吞咽腹中。
如果这样能让她发泄,能让她少恨他一分的话,那么他不介意,他可以承受。如果她觉得不够,他可以亲手奉上间给她刺穿他的心脏都可以。
他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她离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大抵打累了,停了下来,好半晌没有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内腑里涌动的血腥之气,伸手想去抱她,却听得她低低呜咽的抽泣声。
悲切的,无助的,绝望的,愤恨的,无奈的,痛悔的……
所有情绪全都通过泪水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只觉得心中刹那如刀绞般的疼痛。
认识她这么久,她一直是肆意而张扬,阳光而骄傲的,他喜欢她明朗灿烂的笑容,喜欢她笑起来的时候柳眉弯弯如月,一双眸子如星般璀璨,喜欢她嘴角挽起的弧度,那是命运的轨迹与终结,喜欢她那清脆纯澈的声音……
然而他不喜欢,她的眼里没有他……
她的眼里可以没有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没有他。
因为,他是那般真切而深沉的爱着她。
这一生,唯一让他动心唯一想要不择手段得到的女人。
他无法容忍她眼中笑意繁华流芳绝代似容纳天地万物,却独独将他驱逐在外。
所以即便是折断她的羽翼,他也要将她留在他身边。
他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她立即开始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放开我,你放开我,别碰我……”
他不放,反而更紧的抱着她。
“青鸾。”他埋首在她颈项间,呼吸有些微弱,语气却依旧清晰而坚定。“忘了他,我会比他更爱你。相信我……”
“你滚,不要碰我。”她却似被刺激了般更用力的去推他,眼神更加愤恨。“你走,不许你碰我……”她连连后退,似乎怕他再接近她,情急之下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威胁道:“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那时她并未曾察觉到为何那般自信他会顾惜她的命而妥协,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她心里直到他对她的感情,所以才肆无忌惮的伤害他逼迫他。
他果然不敢动了,看见她手中簪子已经扎破了她脖子上的肌肤,有鲜血渗透而出,如利剑一般刺进他的眼瞳深处。
他双手紧握成拳,隐匿了眼底的无尽幽暗。而后讥嘲一声,“你怕我?呵呵……是不是在你眼里,如今我就如同洪水猛兽?”
她流着泪不说话,手指依旧紧紧的抓着那根簪子,只要他一靠近,她宁死也要保住清白。
他闭了闭眼,“你赌对了,我舍不得你死。你的命你不在意,我却在意得很。在意到,不惜将自己的心给你践踏……”
她咬着唇,心中忽然划过一丝的异样,很快被她忽略。
“放我走。”
他又轻笑一声,睁开眼的时候眸子如一汪看不见的深潭,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清晰又坚定如石。
“不可能。”
她胸中再次涌出无限愤怒仇恨,“你……”
刹那间眼前身影一闪,她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簪子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揽入怀中。她慌张抬头,“你要……”
干什么三个字忽然就卡在了喉咙口。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这才发现他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白,而唇内有些樱红,分明是在强支撑住不吐血。
她忽然怔住了,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他,神情无措而慌张,甚至忘记了去挣扎。
他低头凝望着她这一刻褪去了张牙舞爪的容颜,一如初见那般美丽而望之失魂。手掌触及她温软的身躯,那般完美而婉约的线条让他不禁心中摇曳如湖面被柳枝荡起的圈圈涟漪。而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沁香扑入鼻端,更是让他刹那间呼吸有些急促,心里涌动的情感刹那更为浓郁。
他终于忍受不住那种蚀骨的诱惑,低头吻了下去。
她睁大眼睛,猛然伸手去推开他。
“不要——”
凤君华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眼神里还有着梦中的迷茫和惊惶,有人握住了她的双肩。
“青鸾,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刹那间梦中场景重现,她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同时大喊。
“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