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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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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华很冷静的打断他,她深知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感情这种事,不可以心软也不可以犹豫,否则他只会伤得更深。

“我是云墨的妻子,我跟他很早就认识。到今天为止,快十四年。虽然我失忆十二年,但他一直在找我。十二年后我重新回来,还是落到他手中。我以前不相信缘分这种事情,但现在,我相信,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如他一直相信我没有死一样。”

她看着颜诺,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认真到残忍。

“我从来没想过我娘是颜家子孙,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慕容府的女儿一样。颜诺,我不强求你忘记或者放下,我比你更深刻体会那种滋味。”就像曾经她以为云墨是她亲哥哥,她那般痛不欲生的情况下都无法将他忘记,她宁愿给他吃下忘情丹也不要自己忘记他。

颜诺如今的感受,就如同当初的她。

不过当年她和云墨是误会,而颜诺和她,却是真正有血亲的姑侄。

正如云墨所说,强迫他忘记她对他太过残忍。换位思考,她又岂会放得下?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很多事情你不愿接受,但它是事实。”

“别说了。”颜诺忽然有些粗鲁的打断她,见她怔住,又有些心疼,苦笑一声。“你说的,我都懂。”

他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手掌支撑着墙壁慢慢离开她的身体。

“你的伤不能见风。”

凤君华抿着唇,重新扳过他的肩膀,露出从右肩划过的血粼粼箭痕。许是方才她用了真气抵挡,这伤口虽然深,却并没有之前那道伤疤长。她想了想,干脆将他肩头的衣服扒下来。

颜诺吃了一惊,“君儿……”

“别说话。”

凤君华依旧没什么表情,动作却是轻柔了很多。

“坐下。”

颜诺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地上很冷,似冰雪般冷得刺骨。然而她在他身边,他与她隔得那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种淡淡而独特的幽香。他想起以前无数个黑暗冰冷的夜晚,他在痛苦的挣扎中模模糊糊看到她的幻影,那是他贫瘠的生命中唯一的慰藉和温暖。即便知道她永远都不能属于他,但她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气息,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时代,总比相隔两个世界要好。

他恍惚的想着,忽然感觉肩头有暖流贴近,一寸寸蔓延至身体各处。

他一怔,“君儿,你……”

凤君华手心贴在他肩背上那条伤口上,缓缓运行凤凰诀修复真力。淡淡红光在黑暗的空间萦绕不绝,只见那原本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腐烂的肌肤此刻在她手心又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凝结成痂,却无论如何都消灭不了最后的痕迹。

她皱了皱眉,这伤口看似愈合了,但只是皮层,短时间内还不能受到外界影响,否则会再次溃烂。

食人箭,果然是厉害。

颜诺觉得刚才那种火烧火撩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刚准备说话,忽然听得刺啦一声,凤君华从自己衣摆撕下一块布来。

他再次一怔,“君儿……”

“别说话。”

凤君华坐在他身后,绕着他的肩膀将他背上的伤口围绕包扎。期间指尖不免触碰到他的肌肤,她微热的呼吸也不可避免的喷洒在他脖子间,熏得他头晕目眩心荡神驰,而后脸颊竟然泛起了浅浅的红晕。似羞窘,又似微微喜悦,更多的是无尽的悲凉空洞。

凤君华好不容易给他包扎完,来到他面前,打了个结。

“三天之内不能碰水,每天早中晚换药……”

她抬头就见他眼神微闪脸色如霞,像极了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她怔了怔,未说完的话湮灭在了喉咙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画面。

那是两年前,她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次来葵水,痛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云墨听到动静,急急闯进来,知晓她来了葵水后立即就怔住了。

他那样点尘不惊从容优异的男子,也会露出那般几乎可以称之为茫然和手足无措的表情,当真是比外星人落地球还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他抱着她,轻声安慰她,她抬头的时候却不期然看见他耳根子一抹薄红,如桃花如胭脂,当真是绚烂逼人。

那是她第一次领略到一个男人身上有别于其他阳刚霸道的另一种风情。

当时她还在想,这人看着成熟稳重腹黑深沉,没想到也能这么纯情。

脑海里忽然又闪过另一个画面。

彼时她伤势未愈,纠缠间重力不稳,她直直向前扑,将他扑倒在床榻上,织锦缠枝纹并蒂莲的软沙罗帐子被那风荡起涟漪,起起浮浮如梦如缕,旖旎着轻纱般的美梦。梦中女上男下,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愕然一个平静带笑。

“原来你喜欢这个姿势么?”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却发现他虽然镇定而风流的笑着,然而耳根子却浮现淡淡胭脂般的红晕,浑身僵硬如石。

“喂。”她挑眉,目光很有几分古怪。“你不会……还是个处吧?”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已经有刚才的女上男下变成了男上女下,身上的妖孽男子对她笑得倾国倾城而暧昧十足。

“我允许你,亲自验证。”

凤君华失笑,笑声出立即便显得突兀,她自己首先怔了怔,这才想起这里是颜家祠堂。而刚才脑中闪现的情景,明明已经遥远得触不可及,却又似乎跨越了千山万水,幽幽飘来。彼时一景一物一字一句,甚至连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深刻入骨。

“君儿。”

颜诺有些怔怔的,痴痴的看着她的笑容。印象中,她从未对他笑过。她刚才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目光中充满了回忆和淡淡温暖,连素来冷清的容颜也柔化了几分,在这黑夜里光彩照人,像幽幽点燃的烛火,照亮此刻无边黑暗。

恍惚激越的同时心中又是狠狠一痛。

她的笑,从来都不是对他的。

“你在想他么?”

凤君华没说话,有些话她说出来理所当然,但此刻对于颜诺来讲,未免太过残忍。她是不想他继续对她执着下去,但也没必要这样伤他。或许是她自己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或许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心冷如磐石。但云墨说得对,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即便她爱的人不是颜诺,也不该利用他的感情来伤害他。

颜诺何尝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知道该为她的体贴欢喜还是她无声的默认而悲哀。

自他们两人相识起,她便一直对他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即便在异世重逢,她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顶多就是有几分歉疚和放松。什么时候,她会在意他的感受了?

记忆之中,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君儿。”他坐靠在墙壁上,眼神轻柔而恍惚,声音也有些轻。“能给我说说你和他之间的事么?”

机关还没完全停止,他也需要休息,否则她一个人根本上不去。这段时间内,他想和她多说说话。未来的那无数个夜夜,他也能借助今天的回忆渡过慢慢长夜。

凤君华怔了怔,眼神更加复杂。让她给他讲她和云墨的感情史,岂不是让他更难受?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颜诺竟然笑了笑。怅然的叹息一声,“君儿,你还是太心软了。你要真想让我死心,就该像从前那样,无论何时何地都对我冷若冰霜,也不用顾忌我的死活,转身就走,那才符合你的性格。”

凤君华瞪他一眼,敢情她在这儿守着他给他疗伤就是烂好心?她不但不该心软,还应该再给他一剑直接杀死他对不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现在觉得这些男人的心思也是莫名其妙。

颜诺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个样子十分可爱,又笑了笑。

“说吧,我想听。”

凤君华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和云墨那些事儿只怕全天下人都传遍了,他如何不知?

“我想知道,你们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

凤君华又怔了怔,十多年前记忆跨过时光流河再次跳跃而来,她嘴角抿出淡淡笑意。

“小时候……”她恍惚的想起第一次见云墨的时候,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见了他。仔细想想,其实那天她进宫除了偷还魂珠,还有就是找出明月轩。见他,只是顺便而已。

“他很出名啊,你也知道的。”她说,“他是东越的太子,我不过只是南陵一个大臣的女儿而已,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他成名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她嘴角一勾,靠在颜诺旁边。

“我出生的时候,他早就名动天下家喻户晓了。”她吐出一口气,“我小时候……脾气很不好的。”她看了颜诺一眼,自嘲的笑笑。“你要是那个时候认识我,估计也受不了我的烂脾气。”

之所以会这么肯定,是因为她以前为了完成任务,在靠近颜诺的时候对他的性格习性做了充分的调查和了解。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很有女人缘,实际上他对女人很有些不耐烦。尤其是刁蛮泼辣自以为是骄纵倨傲的女人,更是深恶痛绝。以前上层政治上那些闺秀千金多少这样的女人?矫揉造作的,仗势欺人的,因自己的身份美貌不可一世的,数不胜数,颜诺对这些女人可谓避之不及。

要是让他见识到从前自己多么嚣张自负,估计他会立即走得远远的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见到自己才好。

哎!

她现在特别希望颜诺是在她幼年的时候认识她的。

因为颜诺不同于围绕在她身边的其他男人或深沉或别有居心或真心疼爱呵护,他心性耿直坦荡,向来讨厌那些政权权谋。对于女人,他是没多大耐性花时间来了解的。

或者,没有穿越……

等等,没有穿越。

她忽然坐直了身体,脑海中无数片段走马灯花般闪过,由模糊变得清晰,像是有一根线,一点点的将之串联起来。

她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灼热。

“怎么了?”

颜诺发现了她的异常,轻声问道。

“颜诺。”

凤君华猝然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洛水兮?就是玉晶宫的圣女。”

颜诺点点头,“原来她叫洛水兮。我知道啊,怎么了?”

“她……”凤君华努力克制住心中澎湃的情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洛水兮可能是重生这件事。这个时候她突然特别希望云墨在她身边,他那么聪明,一定能解答她心中的疑惑。颜诺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原身也对天下事不太了解,该如何与他说?可此刻她脑子里思绪烦乱,若不找一个人倾诉出来,她会崩溃的。

“君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想说什么?”

颜诺鲜少看见她如此纠结复杂的表情,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洛水兮怎么了?玉晶宫都倾覆殆尽,她都还没死,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你以后得小心。”

“不是……”她皱着眉头,“颜如玉和她有勾结,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嗯。”

颜诺点点头,“我来到这里才两年多,不过我暗中让人观察过颜如玉,她和洛水兮有联系应该很多年了。”

“很多年?”

凤君华眯了眯眼,脑海里有什么一晃而过,她却抓不住,急急道:“你能确定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系的吗?”

颜诺怔了怔,她这般急切,定然是想到什么很重要的问题。他仔细想了想,沉吟道:“具体是多少年我不太确定,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下于十年。”

“十年?”

凤君华想了想,她刚回来的那个时候不到十九岁。十年前,她才九岁,而那个时候她已经穿越到现代。洛水兮明显针对她,也就是说她和颜如玉的勾结应该在更早。比如说,在她七岁那年发生变故之前。

玉晶宫……

那天晚上也有玉晶宫的人。

洛水兮和她同年,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如果洛水兮真的是重生,必定心智成熟异于常人,不然不可能瞒过玉无垠的眼睛私下里做那些小动作和他对抗。

那几年玉无垠都陪在她身边,洛水兮若是在那个时候做了什么……

不,不对。

那时候洛水兮太小,即便心机深沉,但玉晶宫那些长老又岂是普通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长老们对圣女实际上是有些压制的。所以那几年她不可能和颜如玉有任何联系。再说了,玉晶宫的人想要和外界的人有联系也并不容易。在洛水兮那个年龄,功力太弱,根本无法利用神识和外界之人联系。

她一直不确定如果洛水兮真的是重生,那么到底是重生到多少年前?

现在从颜诺口中她初步确定是十多年前。

颜诺……

她忽然目光一亮。

对了,她想起来刚才为什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颜诺曾制造过手榴弹,那是现代的武器,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懂。所以在颜诺曾经制造大批手榴弹被毁以后,明月殇没有找到任何踪迹。云墨说过,以前她娘也画过这样的图纸,不过考虑到这世界的发展历史,没有动用。

可若是她的性格,在危机的时刻,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比如在上玉佛山之前给云墨的那颗手榴弹。

也就是说,上辈子,没有来自现代的人用过那个东西。

这就说明,在洛水兮的那一世记忆里,没有她的穿越。

没有穿越……

心中一直模糊的事情慢慢明了,像拨开云雾见日出。

她穿越是在十四年前。

也就是说,若真有上一世,慕容府并没有发生突变,她娘没有死,她没有被封印记忆,没有被送去现代。

她忽然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中的她看起来应该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云墨看起来也差不多二十来岁。她隐隐约约记得,她应该是被云墨强行抓到东越去。那时候她娘没在她身边,师兄也不在。

换个思路去想,将一切还原。

没有穿越就没有血案,也就没有她对玉无垠的仇恨失望。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上辈子她应该十分依恋玉无垠。而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脑海中又浮现另一个画面。

那是她受噩梦影响急切的想要摆脱脑海里那些沉闷的压抑故而与云墨抵死缠绵之时脑海里闪过的那个画面。

有个女人在对她说,云墨,杀了她的未婚夫……

小时候,娘把她许配给了玉无垠。

也就是说,上辈子,云墨杀了玉无垠,然后将她夺走。

心里划过这样一个想法,她忽然浑身一抖,只觉得心尖刹那疼痛莫名,之前一直围绕在脑海里那些沉闷的情绪都得到了解释。

云墨说过,他是在她七岁的时候便认定她想要得到她。

如果他们上辈子也有那么一段缘分,依云墨的性格,早就在认识她并知道她和玉无垠的关系之时就应该动手了,绝对不可能等到她已经及笄才将她强行带走。

也就是说,上辈子,她和云墨,并非相识于微末。

她紧咬着唇瓣,捂着发疼的胸口,脸色微微泛白。

“君儿,你怎么了?”

颜诺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忙伸手来扶她。

“你哪儿不舒服?君儿……”他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死死的抱住她。“别怕,我在这儿,没人会伤害你,别怕……”

凤君华浑身发抖,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脑子却有些晕眩,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只觉得心里压抑沉闷得难受,让她喘不过气来。

云墨……

她在心里低低呼唤,眼角浸出一滴泪痕。

刚踏入掌刑堂第三楼步入了冰池边的云墨,忽然脚步一顿,他捂着胸口,眼神里渐渐流露出一种深沉幽暗而了然疼痛的情绪。

掌心躺着那块发烫的红色玉佩,背后‘青鸾’两个字十分刺目。

这玉佩和她心灵相通,每当她有危险的时候,这块血佩就会烫得灼人。而此刻这玉佩虽然在发光,却不如十多年前他出意外的时候那般浓烈渗人。

她没有危险!

他皱了皱眉,就在刚才,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要离开。那种恐慌和疼痛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冷静,就像十多年前那一夜。就因为迟了一步,她消失了,他为此悔恨十二年。从此以后,每当玉佩发热的时候,他都会惊惶莫名。可那些年,她不在他身边,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忧心便只有无妄的等待。

后来她回来了,那段时间她时常做噩梦,他感应到玉佩发热便立即赶到她身边陪着她。

他知道,此时她心绪不宁,定然又是被噩梦缠绕。

他想陪在她身边,然而不能。

衣袖震动,他将火儿掏了出来。火儿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眼中情绪十分矛盾。当时她将火儿给他,就是便于他们两人处在不同环境下能够通过火儿很好的联系。

他摸了摸它的头,“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么?”

火儿眨了眨眼,跳到地上写了几个字。没有墨汁,但只要看清笔画就行。它自然知道现在凤君华很痛苦,不过有颜诺陪在她身边,她没危险。如今美人可在其他男人怀抱里汲取安慰呢。它老早就看云墨不顺眼了,有这么好的机会打击他,它焉能不付之行动?

怀着看好戏的心里,火儿一字字将此刻凤君华的情况写得十分清楚,尤其将她在颜诺怀里写得格外重,末了还回头挑衅的看着云墨。

云墨淡淡瞥它一眼,招了招手它便跳回了他手臂,用目光询问。

“你不吃醋?你的女人可在其他男人怀里呢,小心给你拐走了。”

云墨笑笑,很好心情的说道:“他们是姑侄。”

火儿的气焰立即焉了下去,瘪了瘪嘴,无趣的钻进了他的袖口内。

云墨嘴角勾起淡淡笑容,而后又一寸寸暗了下去,穿过漆黑的墙壁看向某一个方向。

那是,她此时的角落。

她在颤抖,在挣扎,然后在无限矛盾折磨中意识越发清晰。

颜诺的声音还在耳边低低呢喃,恍惚中还是两年前在南陵碧霄殿里她因情劫险些丧命,他也是这样牢牢的抱着她。

凤君华意识有些恍惚,很多事情当初并没有印象,然而或许是打开了前世记忆之门的缘故,那些原本在她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发生的事竟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印象。

她听见他在抱着她痛苦的嘶喊祈求声,她感受到他的泪水划过她冰冷的指尖,仿佛一个绝望的哀嚎……

心尖又是狠狠一痛,模模糊糊中她似乎躺到另一个怀抱,那人身上有着熟悉的淡淡幽香,她从前恨讨厌此刻却十分依恋的怀抱。他紧紧的抱着她,声音嘶哑而祈求的呼唤。

“青鸾,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她意识逐渐模糊,只知道周围很亮很亮,似挂满了夜明珠,照得室内一片通明。而他低头凝望的眼神,是亘古洪荒也无法湮灭的深沉痛楚。

“为什么……”

他死死的抱着她,手臂因为恐慌而颤抖。

“为什么要这样做?青鸾,为什么……”他突然声音发狠,“我不许你死,你要是死了,我就让全天下的人为你陪葬。”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浑身都疼,指尖头皮内脏一寸寸蔓延着疼痛,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加深。她几乎都能感受到,那疼痛在逐渐蔓延至心脏……最后,疼痛而死。

疼痛而死……

梦相思!

凤君华猝然睁开眼睛,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惊惶。

梦相思,上辈子她是死于梦相思。

这个世上会制梦相思的人,只有她自己。

梦相思,这辈子是她在三岁的时候制作的剧毒。

上辈子,也有梦相思……

三岁之后,七岁之前……

洛水兮,是重生在这个时间段。

她死死的咬住唇瓣,以前很多不明白的问题在这时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洛水兮不知道她的穿越,不知道她那十二年的人生,不了解灵魂附身的颜诺。甚至,不了解离恨宫。否则在她失踪的这十二年,洛水兮不可能没有丝毫动作,因为所有人都以为离恨宫是玉无垠的,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以外。

也就是说,上辈子如果有离恨宫的存在,那么她在毫不情愿的情况下为了不跟云墨走定然会用到离恨宫相助,更不可能最后死于自己制作的梦相思。

当初建离恨宫,是因为恨极了南陵皇室。而一切一切的根源,就是天女。

天女!

她想起来了,五岁之时的火烧普济寺……

若没有那一场杀戮,大哥不会走,她不会建离恨宫……

她闭了闭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个梦,梦中的她对云墨毫无抵抗力,上辈子她的武功似乎很弱,至少在云墨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算算年龄,这辈子她可是七岁就过了天雷劫。十五岁的年纪,凤凰诀也应该修炼了一大半,怎么可能在云墨面前如同花拳绣腿?

只有一个解释,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渡过天雷劫。

呵呵,也对啊,那时候玉无垠在她身边宠着她,她还辛苦练武功做什么?

没有渡天雷劫,也就是说上辈子玉无垠没有在她四岁的时候离开,她也不会在五岁的时候去普济寺,更不会杀人,不会有离恨宫,也不会认识明月轩,不会进宫参加明若玦的寿宴,不会盗窃还魂珠,不会……认识云墨!

没有认识他……

她忽然想笑,想放声大笑。

对啊,如果没有在七岁那年认识他,他就不会对她志在必得。那么也可以很好的解释了,之前她的猜测是对的。

上辈子,她是在及笄或者豆蔻年华与云墨相识。为了得到她,云墨杀死了玉无垠。

但是,他是怎么杀死玉无垠的?

到得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个问题了,不过想想那应该与洛水兮有关。

她可没有忘记,洛水兮对云墨可是十分了解。

或者,他们上辈子,有什么联盟也说不定呢?

可洛水兮的样子,似乎又十分痛恨云墨。

上辈子……

一切回到原点,上辈子玉无垠没有离开。而这辈子,玉无垠在她四岁的时候突然离开。

真的是很突然。

玉无垠根本就不把玉晶宫放在心上,那个时候唯一能让他有些微在意的,便是他的母亲。

禁渊……

舞清音……

明月清!

对了,明月清,差点忘记她。

她眯了眯眼。

她记得,明月清应该比她小四岁。

对,就是玉无垠离开的那年,明月清就是在那年出生的。

舞清音死的时候,就是她出事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明月清才三岁。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南陵皇室,便和玉晶宫有了某一种联系。

那么之后的十二年,玉无垠是在与洛水兮以及南陵之间周旋?

所以他没空去找云墨的麻烦,所以云墨才有时间满天下的寻找她。

凤君华觉得心很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痛,比当初云墨快死了她觉得天崩地裂的时候还要痛。

她终于找到真相的源头。

一切,始于玉无垠的突然离开。

舞清音,亦或者那是洛水兮在背后操纵?

可,洛水兮看起来似乎对玉无垠无意,又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上辈子……

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晶宫的人无欲无求,圣女更是神圣之身,不妒不忌不喜不悲不怒不燥。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一个女子苦心孤诣安排那么多年?

五岁之时普济寺的那个老和尚,玉晶宫的人……

她闭了闭眼。

她想,现在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安排的了。

不是舞清音,是洛水兮。

上辈子她能平安活到十五岁,天女的身份必然没有被公布。也就是说,上辈子在她死之前,洛水兮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

那么,她爹呢?她娘呢?

她爹娘怎能允许云墨强行将她夺走?

还有颜家……

对了,洛水兮不了解颜诺。

这辈子由于自己的穿越改变了很多事,那么颜诺的到来,必定也改变了上辈子颜家的发展轨迹。

而最让她觉得发寒的是,那个女人,上辈子是有多了解她?算准了她在身份被人看穿以后会毫不犹豫的杀人灭口,甚至算准了大哥会为了她顶罪……

也正是因为如此,洛水兮根本就没有把一无是处的她放在眼里过。

然而穿越后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四岁以前那个刁蛮无知只知道撒娇的小丫头,让洛水兮感觉到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不对,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明月清。

如果这所有的事都是洛水兮在十多年前就设计好的,那么舞清音收明月清为徒就不是那么简单。

明月清死的时候不到十六岁。

洛水兮如果真的重生在四岁那年,那么算起来在那个时候这辈子她活了接近十六年。

十六……

玉晶宫具有高强术法的人,灵魂可脱离肉体,即便身死,只要灵魂不灭,照样可以借助他人躯体重生。

她闭着眼睛,努力的回想。

明月清的生辰是……八月初八。

如果洛水兮的生辰也是那天,那么年岁日期都符合。

一个人重生就相当于婴儿新生,如果一切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那么这个世上符合洛水兮灵魂附身的人,就只有明月清。

因为,明月清是舞清音的徒弟,明月清会玉晶宫的隐身术以及玉晶宫无数秘术,她是最好的鼎炉……

凤君华突然打了个寒颤。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

那么舞清音收明月清为徒便是洛水兮的安排,也就是说,那年玉无垠的离开,真的是洛水兮授意,所以才有了之后那些事。

花十几年的时间来培养一个适合自己附身的鼎炉,然后自己再和玉无垠周旋,同时和颜如玉勾结……

十多年前如果自己死了,那么云墨……

她又想起前年,在去南陵的路上,颜如玉联合孟月眉给云墨下药。

那一次……那一次如果云墨真的强要了她,她定然心中愤怒生恨,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从此,决裂。

云墨会痛不欲生。

洛水兮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要云墨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洛水兮,难怪玉无垠杀了她她还能到处蹦跶,难怪那天云墨对明月清的尸体那般关注。如今想来,或许他早已有所猜测。

那个女人隐身暗处,知道许多他们未曾预料的事,所以云墨行事才有几分顾忌。

比如崔宛芳,比如云依……

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所以他不杀颜真义,所以他任由洛水兮利用云依,所以他任由洛水兮逃离……

一次次的试探过后,便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能让云墨如此小心翼翼的人不多,洛水兮,可真是有本事。

只是,她仍旧不明白,洛水兮为何那般痛恨云墨?

若说一个女人恨极一个男人,恨不得将他抽皮剥骨,若非有深仇大恨便是因爱生恨。

看洛水兮那个样子,不像是后者。那女人比她还没心没肺绝情冷血,怎么会因爱生恨?况且玉晶宫的圣女向来自制,一生只能为宫主守节。除此以外若对旁人动了心思,那是要遭受天罚的。

排除了后者,那么就只剩下前者。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不惜精心设计十多年?

她无法和云墨抗衡,便选择了攻击云墨的弱点,也就是自己。

真的是好深的心机。

那时她不过才七岁不到而已……

洛水兮怎么就那么肯定云墨会对她用情深至如此?

还是,因为前世之故?

凤君华慢慢的平静下来,神色微微有些呆滞。

前世……

她几次梦到那些熟悉而揪心的画面,几次梦醒后挣扎疼痛,心中蔓延着那种仇恨和痛苦的矛盾情绪几乎让她崩溃。

重活一世,她和云墨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么?

呵呵……

她仰头轻笑,嘴角噙起淡淡冷毅的弧度。

她不管上辈子他们发生了什么,这辈子他们已经结成夫妻。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已经足够。

洛水兮如果想用上辈子的事情来挑拨离间,那么,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君儿?”

颜诺担心的看着她,刚才她那般时空的模样,当真是吓得他不轻。她向来遇事波澜不惊,天塌下来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刚才那种矛盾纠结挣扎痛楚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刚才怎么了?”

他眼中溢满了关切和化不开的情丝,似要将她一圈圈缠绕。

凤君华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淡淡笑了笑。

“我没事。”

颜诺被她那清浅一笑晃了晃眼睛,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她那个笑容给融化,下意识的说道:“君儿,你笑起来真美。”

凤君华一怔,眼前忽有火光幽幽燃起,模糊了彼此容颜。他伸过手来,取下烤好的野兔,用采下的新鲜荷叶包裹着撕下一只腿递给她。

“吃吧。”

他眼神飘过来,低垂着眉眼,神色柔和如水。不知道是被这火光晕染还是这夜难得的星辰满空,皎月如泠,倾洒下的光辉柔化了她清冷的面部线条,将她眼底凝结的冰雪寸寸融化,看起来如夜晚陡然绽放的昙花,刹那惊艳。

“青鸾。”他低低开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侧,低头凝望着她这一刻静如春水的眉眼。

“嗯?”

她难得的没有立即与他保持距离,淡静的眉目依旧不动如水,无声的望着他。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笑呢?”他的手指抚上她精致如画的眉目,声音低柔而空茫,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你笑起来很美。”

她本来要躲开他的手,闻言僵了僵,面部表情也在瞬间僵硬,像冰雪雕刻的画像,将所有表情都凝固在那一瞬。而后她慢慢的扭动脖子,声音平静而自然,却又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苍凉自嘲。

“我不会笑。”

“我教你。”

“我会教会你你想学会的一切,包括哭和笑,开心和痛苦。”彼时他这样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又有酸甜苦辣四则兼具。虽然痛苦辛酸徘徊折磨,但若不一一体会,怎知这人事真意?”

凤君华神情又开始恍惚,眼前又绽放出万家灯火,满天璀璨烟花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空中绽放着巨大的优昙,花瓣一寸寸倾泻如流光,汇合成一字一句在夜空中盛放。

昙花开在他指尖,轻轻递过来,她只要伸手一接,便如开在心尖的花,永不凋谢。

她看着光芒后他温柔静谧的容颜以及深情款款的眸光,内心坚硬的一角被触动,嘴角一勾,露出阔别十二年的浅浅笑容。

惊呼声起,指尖未曾抓住的温暖,刹那湮灭。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两年一路走来,他陪在他身边,便如他当初所说的那样,教会她哭,教会她笑,教会她开心和痛苦。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人教会她的一切那样。

唯独不同的,他教会了她该如何去爱。

他们之间的纠葛太深太深,深到她觉得沉重压抑得想要逃跑,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撒下的情网。

他太了解她,知道太过逼迫反倒是会弄巧成拙,于是就那样不温不火的对她若即若离。就像他本人那样,温润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深沉腹黑的内心。

她想方设法要与他保持距离,他淡淡笑着除去他们之间隔着的所有阻碍,然后再不容反驳的拥她入怀,永生永世也无法逃离。

有时候她会想,或许他们之间的一切是天命注定。

他放不下她,她亦逃不开他。

所以,只有彼此纠缠,不死不休。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和他之间的那些纠葛,如果你真的要听。我只能告诉你,我爱他。”

颜诺僵了僵。

她没看他,依旧坐在他旁边,目光静如流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残忍。

“用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以及我的一切来爱他。这一生,不,永生永世,我都不可能再爱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她回头看着他,目光幽幽如梦。

“你,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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