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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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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四周,空气悠然静寂了下来。

云依捂着脸,神色似乎有几分呆滞,更兼有三分不可置信以及淡淡不甘讥诮。

“你打我?”这一句很轻,而后声音陡然提高。“你居然打我?”她似乎十分激动,凄厉的大喊:“二十年来,这是你第一次动手打我。”

老顺亲王被她凄厉的声音吼得手掌也颤了颤,目光有片刻的复杂,而后慢慢变得坚决。

“我不光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长剑划过森冷的亮光,直直刺向云依的咽喉,快狠绝,没有半分余地。

云依悠然抬头,目光比那剑更冷更森寒。

“父王,您当真要杀女儿?”

剑至她喉间只相差一寸,生生停了下来。

老顺亲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没你这样叛国背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东越也没你这样吃里扒外十分不分的郡主。你一再的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坐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我岂能再容你?今日,我就要替云家杀了你这个罪人,省得你日后再祸害他人。”

“我做什么了?”

云依一把抓住他的剑,温热的血从手心一滴滴滑落,滴答声落在树叶上,在这一方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更像是某种暗示亦或者命运的提醒。

老顺亲王手指一颤,脸色又冷了几分。

云依抓着那柄剑丝毫不松手,平时看着柔弱无骨的少女此时竟钢骨嶙峋,力气大得惊人。

“您说啊,我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您如此震怒拿剑指着我?”

她接连被云墨打了两掌,已然是重伤在身,嘴角的鲜血凄厉刺眼,然而她却似乎感受不到痛。早在这三年里,她已经品尝过人生至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早就已经麻木,这点伤,算什么?

老顺亲王看着她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背叛父兄背叛家国助纣为虐几次三分对你长嫂下毒手,如今更是联合他人迫害连还不到两岁的亭儿都不放过,他可是你的亲侄儿,你也下得了手?你再任性再不懂事也该有个度,可你看看你这两年都做了什么?”

他握着剑的手在收紧,眼神里写满了失望痛心以及深深的震怒。

“你私自离家出走,我替你去永昌侯府退了婚。你叛出家国,皇上太子一再包容你,你却不知感激反而变本加厉。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些年你学的礼仪都哪儿去了?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娘的在天之灵么?”

“你别跟我提我娘。”

一直沉默的云依突然大喊了一声,目光充血的看着他,隐约有着几分恨意和责怨。

老顺亲王被她吼得一怔,却见她凄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

“您不提我娘也就罢了,既然你说起我娘,那么我倒要问问你。我娘她可是一个好妻子,她可曾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在字里行间带着杀伐之气,浓浓的质问意味不言而喻。

老顺亲王陡然一震,苍老的目光竟流露出浅浅的哀伤来,握着剑的手也似有些不稳。

“说不出来了么?”

云依又讽刺一笑,看了眼不远处的凤君华,眼底又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你若是不喜欢她就不要娶她,你娶了她,心里却又惦记着其他女人。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娘么?她何其无辜,凭什么遭你如此对待?难道在你眼里,她就是个撑门面和给你繁衍后代的工具?”

云依向来温顺,除了退婚一事,从未忤逆过老顺亲王,此刻她这般理直气壮的质问除了让老顺亲王感到震惊以外下意识的想要怒斥,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自己的结发妻子,不禁愧疚于心。如今再看女儿和妻子相似的眉眼,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苍凉悲默,竟不知道该怎么斥责她为好。

“您说啊,您怎么不说了?您是沙场战神,您是东越唯一的亲王,您是东越所有臣民敬仰的英雄。您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对得起忠孝天地,对得起您自己的良心。您是一个好王爷,一个好将军。可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老顺亲王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云依却死死的抓住那把剑,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似乎要看尽他心底去。

“我娘他好好的嫁给您,可您从未爱她护她珍惜她。是,自从她去世后您没有再续弦也没有纳妾,旁人看来你有情有义。呵呵,我的好父王,您的确重情重义。可惜,那不是对我娘。”

老顺亲王蠕动着唇瓣,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那边,云墨已经蹲下去查看明月澈的伤势,听到两父女的对话,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隐约几分叹息。

云依还在继续控诉,“我娘死了,她给您留下一对子女,她对得起你,对得起你们云家。可您呢,您又是怎么对她和她的一双儿女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也忍不住有些沙哑,像是积郁了多年的心结,此刻终于爆发。她再也无所顾忌,对着这个她从小又敬又爱的父亲大声的指责质问。

“我出生没多久你就远去边关,你关心过我么?从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一直到十几岁,乃至今天,你关心过我多少?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每年生辰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我儿时对你的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我今年二十岁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云依悲从中来,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不想再做个规规矩矩温顺的乖女儿,也不要做你们皇权政治下的牺牲品,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我追求我想要的幸福,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你给我闭嘴。”

老顺亲王额头突突跳个不停,刚才被云依占尽先机一时的无言以对已经在她越发不可理喻的哭闹中一点点消散,只留下更甚的失望和痛恶。

“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不惜残害身边疼你爱你之人,这就是你口中喜欢做的事?什么叫做追求你想要的幸福?你是我东越唯一的郡主,是世族门阀的闺秀典范,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你不知羞耻为了一个对你不屑一顾的男人却一再的伤害你身边的人,这就是你口中想要的幸福?”

他步步紧逼,声音也越来越严厉。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算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来,我对你疏于教导,才致使你变成现在的模样。我愧对你娘,我也愧对云家列祖列宗。”

他闭了闭眼,面容一瞬间似苍老不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没有半分波动,只剩下全然的冷漠。

“今日,我便替云家杀了你这个不肖子孙。”

森冷的剑再次向前,忽有风声袭来,轻轻弹开了他的剑。

“皇叔且慢。”

老顺亲王被那一击击得退后两步,云依突然站起来,纵身一跃就要离去。

云墨手指一弹,指尖淡白色的光化成丝线,迅速靠近她,将还在半空中的她缠绕,捆紧。

重力不稳,云依的身体直直向下栽倒。她情急之下抓住树干,努力的挣扎。

“放开我……”

云墨手指勾了勾,咔嚓一声,树枝断裂,云依没有了倚仗,直直摔在了地上。还未等暗卫涌过去,她忽然抬手一拍地面,地面震动,周围的人都受了影响,没有在第一时间靠近。她却猛然抬头,浑身真气爆开,光芒直冲云霄。一声惊呼惨烈的嘶喊过后,云依消失在空中。

暗卫要追,云墨却挥了挥手。

老顺亲王上前两步,看着空中飘飞的落叶,皱了皱眉。

“殿下?”

云墨则是看着地上的一滩血,那是云依刚才消失的时候喷出来的。经脉逆转原本就是练武之人大忌,只是她修炼邪功,又因没有武功基础,不得不如此。日后不要轻易动十二分真气便罢,一旦消耗过重原本就因练武受伤的经脉会雪上加霜。她方才逃走时全力一击,已然伤及自身。障眼法,再加上隐身术,她才能这么容易的逃走。

只是,单单如此还不够。

他眸光深了深,看了老顺亲王一眼。

“她已经逃离东越,现在追也来不及了,何苦多此一举?”

老顺亲王眯了眯眼,有些惊讶。

“她才刚刚逃走,怎么可能已经离开了东越?”

云墨淡淡笑着,眼神却有些温凉。

“玉晶宫倾覆,洛水兮都命大的活了下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老顺亲王住了口。

“小澈澈……”

凤含莺低低的呜咽声此时尤为突兀,老顺亲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想起方才若不是明月澈以身相护,如今倒在地上的,只怕就是凤含莺了。

云墨已经抬步走过去,看着重伤奄奄一息的明月澈。刚才他已经给明月澈探了脉,心脉俱损也就罢了,云依那一掌用了十层功力,明月澈五脏六脉已碎,全身经脉已断,而且几处大穴也被震破。别说药石无救,便是此刻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可奈何。

凤含莺满面泪水,只是抱着明月澈,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已经绝望,刚才云墨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他没救了,因为她,他没救了……

明月澈嘴角还在流血,眼神却十分清明。

“莺……莺莺,别哭……”

凤含莺蠕动着唇瓣,手臂颤抖的抱着他,这个时候,她似乎除了流泪什么都不会了。

“怎么……怎么那么傻……”

凤君华不忍的别过眼,身侧双手紧握,围绕着淡淡的雾气。

当初她无力救颜诺,如今,还要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吗?让小莺背负一生的愧疚和自责?

不,不可以。

她心中隐隐下了一个决定,正准备走过去,云墨却拉住了她的手。

“青鸾。”

凤君华浑身一僵,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此刻他的表情,定然是不赞同。

呵——

他是如此了解她,她随便一个动作,随便一句话,他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何况他本来就是神医,明月澈伤成这样,唯一能救他的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只有……

“呵呵呵……”

被暗卫制住的颜如玉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满的嘲讽。她浑身赤裸,武功被废,全身都是伤,痛得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如今她却在笑,也不顾此刻自己的狼狈和耻辱,笑得张扬而讽刺。

凤君华眼神冷漠,“你笑什么?”

云墨眸光一闪,就要出手,颜如玉却忽然轻声道:“其实他并不是无药可救的。”

正陷入悲痛欲绝的凤含莺浑身一震,云墨一顿,眼神骤然冷冽下来,随即慢慢平复,只冷淡的看着颜如玉。

“你说什么?”

凤含莺猝然回头,死死的瞪着颜如玉。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颜如玉已经不小了,眼神里却满是讽刺。

“我说,你怀中的男人,他并不是非死不可的。只要……”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诡异,别有深意的看向云墨和凤君华。

凤含莺此刻神经紧绷,也顾不得其他,红着眼睛急怒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啊——”她想冲过去质问颜如玉,明月澈却又虚弱的生硬一声,她身子一僵,又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小澈澈,你支持住,你不会又是的,不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凤君华在旁边看着,面色一变再变。她看向颜如玉,眸光冷如刀锋。

“怎么,想杀人灭口?”

颜如玉却丝毫不惧,嘴角勾起冷冷的嘲讽。

凤含莺察觉到不对劲儿,颜如玉好像意有所指,且挑拨意味甚浓。

想到这里,她眼神立即冷了下来。

她怎么能那么大意?这个女人原本就不安好心,怎么可能帮她救明月澈?

“别给我耍什么心眼儿,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想起亭儿身上的毒,她心里的恨又多了几分。“他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颜如玉一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慢悠悠的说道:“你知道往生之力吧?”

凤含莺一震,下意识的看向凤君华。

往生之力,凤凰诀。

她想起三年多以前凤君华恢复记忆那一晚,云墨为了帮助她渡过浴火劫险些被浴火烧得没命,凤君华便是用往生之力救了他。后来凤君华因为和云墨兄妹的误会伤心离去,在白恒山遇到追杀,云墨为了救凤君华险些丧命,凤君华用了第二次往生之力。

往生之力,一生只能用三次。

还有最后一次。

凤含莺身体开始颤抖,眸光翻涌如无边的黑夜。

往生之力四个字一出,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变。云墨下意识的握紧凤君华的手,凤君华则是很坦然的迎上凤含莺的目光。她现在终于明白洛水兮和明月殇想做什么了。抓云亭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回来。在颜如玉被制服危险解除的时候,云依猝不及防出现,对凤含莺出手。

他们时间算计得真好,若是今日凤含莺命在旦夕,她定然不惜全力相救。

往生之力她已经连续使用两次,十年之内,万不能用第三次,否则武功全废终身瘫痪是小事,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而若她不救小莺,小莺就会丧命,远在边关的云裔必定心存罅隙。

人的理智有时候很薄弱,在超越一切的情感面前,尤其不堪一击。

即便云裔能够理解她的苦衷,难免心里还是会因为悲痛欲绝而恨上她。

不,不是她。还有云墨,回无之力……

他修炼的功法,回无之力,与她的往生之力本属同源,然而却又有细微的区别。

回无之力使用第一次会降低五年功力,第二次便是双倍的代价,而且同样会伤及自身内腑受创。

此刻边关战事紧急,他们都身兼要职,若未战先损及自身,将士们必定人心惶惶,若敌军趁此机会攻克,便会势如破竹。届时,国之危矣。

这才是洛水兮和明月殇的目的,要么让云裔对他们心生不满或许就此辞去王爵不再为东越效力,他们自断一臂不说,凤君华还会因凤含莺之死而耿耿于怀心结难舒,首先就败了。要么,他们两人一人受损,另一人不可能见死不救,怎么算都是吃亏。

真是好算计啊。

还不止如此。

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明月澈,而且他还是为救凤含莺才命在旦夕。如果她不救……

她看向颜如玉,眼神越来越冷,放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似乎要将颜如玉撕裂成碎片。

颜如玉笑得特别开心,好像这么久以来她终于赢了一次,即便知晓此刻她快死了,但依旧笑得很得意。

“不止往生之力可以救他,还有回无之力。哦,也就是你的姐姐和姐夫,他们一个拥有往生之力,一个拥有回无之力。这种功法很特殊,救不了寿终正寝的人,却能救受外力所创但哪怕还有一口气的人。呵呵……你瞧,他们明显都知道,却依旧冷眼旁观……”

剩下的她没有继续说完,言外之意却不言而喻。

虽然是挑拨,但却是事实,十分残酷的事实。

刚才云墨对她动了杀心也正是因为如此,但转念一想,凤含莺现在只是太过悲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等冷静下来以后自然也会想到这一点。若他杀了颜如玉,反倒是有心虚的嫌疑,倒不如坦坦荡荡让颜如玉说出来。他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拖拉拉,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老顺亲王却是面色沉怒,“妖女,休要挑拨离间。”

他眉头一皱,威严丛生,手中长剑直直刺向颜如玉。

颜如玉一点不害怕,甚至隐隐期待。老顺亲王杀了她,凤含莺更会心结难舒。

这个计策,就更完美了。

“皇叔。”

凤君华却阻止了老顺亲王。

“太子妃,您让老臣杀了这妖女。”

老顺亲王满面阴沉,眸光阴冷隐含杀气。

这时候,明月澈却又开口了。

“莺……莺莺,你……你别信她……她们……她们是故意的……”他喘息着,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凤含莺连忙又紧紧抱着他,“你别说话,别说……”

颜如玉眼神深了几分,抿唇不语,嘴角却含着森森冷意。

“莺莺。”明月澈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全都汇聚到一起,仿佛在交代最后的遗言般,语气奇迹般的清晰而流畅。“你听我说,这是他们的计。先抓了你的孩子,然后让你姐姐得到消息回来救你,故意放消息给我。否则……否则如今边防严查,我怎么能那么轻易的跨域金凰来到东越?皇兄是故意放我来救你的。我死了,你姐姐能救我却不能救,否则她可能就会死。莺莺,你别怪她。往生之力虽然霸道,但是反噬同样猛烈。她已经连续使用两次,若再救我,必定真气耗竭迅速衰老甚至丧命。”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凤含莺的手,急切道:“这是他们的一箭三雕之计,如果你姐姐他们没能及时赶回来救你,你的孩子就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人质,云裔不会让出龙城,你们夫妻便会反目成仇,此其一。第二,就算你的孩子得救,你也会被云依打伤。你姐姐若是不救,你就得死,云裔会恨她。若救了你,她会死。第三,故意让我到东越,算准了我会以命救你,同样的道理,让你们姐妹反目。你……”

他死死的抓着凤含莺的手,力道大得根本不像一个即将濒临死亡之人。

“你……你千万不要中计,答应我,不要……”

他眼前渐渐开始模糊,声音也慢慢弱了下去。

凤含莺心中咯噔一声,忙流着泪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小澈澈,你别死,不要死……”

见她终于答应,明月澈总算放心的笑了。抓着她的手指也似乎没有了力气,“其实……就算他们救我,也没用……”

说到最后,他眼睛渐渐闭上。

手,重重垂落。

时间静止,风声消停。

凤含莺呆住了,眼泪怔怔落下。

半晌,她收紧双臂,将头埋入他颈侧,肩膀不停的抖动。嘤嘤的啜泣声由小变大,最后她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凤君华别过眼去,看见颜如玉冷着一张脸,眼神里满是愤怒和阴谋被破坏的恼恨。

她眸光冷如冰雪,走上去。

“为了设这个局,牺牲颜家最后一支暗卫,你可真是下了本钱。”

颜如玉冷冷看着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别这么看着我。”

凤君华扬眉,嘴角勾起淡淡轻蔑。

“我真是可怜你,为人做了嫁衣还沾沾自喜。”

颜如玉紧绷着脸,不说话。

“颜家的强大已经足以威胁到皇权,你以为南陵皇室就没有一点警觉心?再这么壮大下去,颜家只怕就要与皇室平起平坐了。明若玦那般自私自利为权利不择手段的人,如何能不防着颜家?要不然你以为颜诺三番四次违背颜真义的命令反叛颜家为何南陵皇室都始终没有插手?”

颜如玉脸色微变,厉声叱喝。

“你休要胡言乱语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上当?”

凤君华怜悯的看着她,“亏你自负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难道你不明白一个道理?帝王枕踏,岂容他人安寝?颜家统御了整个江湖,搁在那个朝代都是作为君王的心腹大患,也就只有你们这群自负祖先功德以及这么多年和南陵相互扶持的恩情为把柄,才看不清这么浅显的道理,亏得你到现在还为南陵卖命,真是愚蠢。”

颜如玉骤然失色,身体开始颤抖。情感上她拒绝相信凤君华的话,但理智上她却又不得不思考,最后很悲哀的发现其实凤君华说得不无道理。

当初云墨和凤君华上玉佛山捣乱,明月殇明明知道,就算彼时他在雪山分身乏术,但不可能事后只字不提。

祖父被抓,南陵也没有因此为他们报仇,即便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有。

也就是说,其实南陵早就已经不信任他们。更或者是,他们早就视颜家为眼中钉肉中刺。

颜家百年来为南陵皇室训练暗卫,功大于天,颜家子孙比之南陵皇族里那些庶出的公主皇子还要高贵。于皇族而言,他们岂能容忍?更何况这一代还出了一个阴险卑鄙的皇帝和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太子?

呵呵,终究是他们太过自负了,以为靠着先祖和南陵太祖皇帝的交情以及这么多年以来对南陵皇族的恩情便能和皇族平起平坐,永远掌控江湖势力。

实际上,他们放任颜家为人算计,不过就是看着颜家毁灭,也好免除心腹大患。

若是这一代没有颜诺还好,或许颜家还能留存个几年,最起码在天下一统前颜家还不会倾覆。

偏偏这一代出了个背叛家族的颜诺,处心积虑的要倾覆自己的家族。南陵皇族从颜家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自然任其自生自灭。

身在皇权中心之人,理当有此算计。

好,好得很。

她笑着,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十分苍凉和疲惫的情绪。

颜家世代效忠南陵,即便有托大自傲的,却也没有逆主反叛的心思。

终究是,颜家气数尽了。

她向来不爱这些皇权政治斗争,插足这一切,不过就是为报仇而已。

那一年,明光大殿宾客满座,白衣男子踏云而来,满身清华如霜。周围满目玲琅玉翠宝盖华顶,都齐齐失色。然而在转角之后,她却听闻他嘴角鲜血肆意流淌,终究湮灭在那红衣女子怀中。

她目光有些飘忽起来,想起二十年前初遇婆罗山。

他挑衅云墨,她受师父之令前去接应,见他满身是伤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冷冷的挥开。

“别碰我,脏。”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当年不过四岁,自幼高傲娇贵堪比皇室公主的小女孩儿,哪里受过如此委屈?她当即又怒又气又不服,却将他记在了心中。只因出身尊贵受尽宠爱身边阿谀奉承者众,却无一人对她有半分真心。而这白衣少年,给予了她人生最初的与众不同。

哪怕只是恶言相向。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被风雪弥漫的背影,心湖慢慢荡起了波纹。

十多年芳心暗许,他不屑一顾,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嫉妒。然而最终他死了,她绝望悲痛终究萌生仇恨。说到底,不过是为那一段从未发过芽的感情一个最好的安慰和解脱而已。

他从不放在眼里的付出,便只是她从头到尾的自作多情而已。

只是……

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很平静的看着凤君华。

“你会后悔的。”

凤君华蹙眉。

颜如玉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和轻松,仿佛已经放下此生所有包袱和执着以及那些原本就没必要放在心上的仇恨。

“你会为亲手杀了他而后悔的,迟早。”

云墨眯了眯眼,眸光微冷。

颜如玉却扬唇,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眼神里光芒浅浅而怜悯,叹息而释然。

她目光宁静如水,缓缓流淌过二十四年生命年华,那些刀光剑影和阴暗角落里的厮杀算计,以及无悔的执念直到得不到的不甘愤怒,衍化而生的仇恨。到最终的梦醒,不过一场空。

嘴角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染红了满地落叶。

凤君华退后一步,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最终倒了下去。

凤君华目光复杂,颜如玉一身骄傲风骨如雪,死的时候却衣不蔽体满身狼狈。二十四岁年华一朝陨落如流星,至此消散于天地间。

红颜薄命,奈何只为‘情’之一字。

情深意重,爱而不得。这八个字,害了多少人?

她闭了闭眼,回头看向已经不再哭泣却依旧抱着明月澈没有站起来的凤含莺,眼神隐约苍凉,寂寞如雪。

“小莺。”

她轻轻道:“亭儿中了化神丹,我要将他带到离恨宫解毒,你也跟我去吧。”

离恨宫总比帝都安全,他们母子在那里住着,云裔也不用担心了。

凤含莺低着头,道:“姐,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凤含莺抿了抿唇,看着躺在地上面色祥和的明月澈,又忍不住鼻头泛酸。

“他临终前告诉我,他想葬在香城,他母亲的故居。”

“好。”

凤君华并不意外,“我让魑离魅颜以及八宗将他送过去。”

凤含莺点点头,对站在老顺亲王身边的云亭招了招手。云亭乖顺的走过来,“娘亲。”

凤含莺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和而慈爱。

“亭儿,你要记着,他是咱们的恩人,他叫明月澈。以后每年的今天,你都要祭拜他,知道了吗?”

云亭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非恩怨,但娘亲说的话他还是要听的,于是他十分认真的点头。

“娘亲,我记住了。”

凤含莺微笑着点头,然后站起来,对老顺亲王道:“父王,我带亭儿去离恨宫了,您自己保重。”

老顺亲王目有感叹之色,“一路小心。”

“嗯。”

凤君华取出千年寒玉放在明月澈口里,以保证他尸身不腐,然后让人将他运去香城。转身对云墨道:“玉伦关只怕不日即将开战,你先过去,我给亭儿解了毒就去找你。”

云墨却道:“玉伦关暂时不会开战,你先带着亭儿去离恨宫,我回宫复命,随后就去找你。”

凤君华起先诧异,随即了然的点点头。

“好。”

事不宜迟,她立即带凤含莺和云亭赶往离恨宫。云墨则是和老顺亲王先回宫复命,云皇得知云墨和凤君华回来很是高兴,只是没想到云亭中了化神丹,凤君华连回宫的时间都没有,就将他带去了离恨宫,心中对颜如玉和明月殇等人更是痛恨。好在颜家已经覆灭,颜如玉这个颜家最后血脉也死了,颜家再也无法重振,少了一大威胁。只是南陵虎视眈眈,前线战事一日不停天下便一日不宁。

翌日,云墨便启程去了玉伦关。

同时,云裔也得知了来自帝都的消息。

他一个人站在龙城外的一个小山头,看着天边夕阳寸寸落于西山,他的身影被橘红色的光照得越发落寞估计。

明月澈。

他以前视他为情敌,最终他却救了他的妻儿。

不得不说,世事变幻无常,令人不得不感慨万千。

南陵。

明皇得知明月澈丧命于东越,震惊之后震怒,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御书房里丫鬟太监跪了一地,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不小心惹怒龙颜,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兵部尚书跪在最中央,等待帝王之怒消退。

明皇一把挥掉桌子上所有奏折,连连怒道:“全都是饭桶,你们……你们是怎么保护宁王的,你们……咳咳咳咳……”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撑着桌子用力咳嗽起来。

兵部尚书李庭惶恐抬头,“皇上,您息怒,保重龙体啊皇上……”

明皇气得不轻,除了怒更多的是心痛。明月澈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所生,这些年他一直将那孩子保护得很好,未让他涉及分毫权派之争。他那么多儿子,唯一真心疼爱的就只有明月澈。他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将凤含莺那妖女赐给他为妻。以至于那女人逃婚以后澈儿郁郁寡欢,这几年除了每天进宫请安便不再出府。

他想给予补偿,赐一个名门闺秀给他为王妃,早日忘记那个女人。可那孩子虽然单纯,性子却与他母亲一般执拗。

也罢,只要他不做傻事,不娶就不娶吧。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跑去东越。还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以自己性命相博。

不过一个残花败柳的妖女,有什么值得他眷念的?

实在是可恨。

他又怒又痛,听到李庭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闭嘴。”

都是这群无用的饭桶,都是他们的错。

“朕不是吩咐过一定要好好保护宁王吗?你们是怎么做的?啊?”他怒气找不到地方发泄,用力一拍桌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骤然冷厉如刀。

“不对,边关还在打仗,边防看守严谨,澈儿出境,太子不可能不知道。”

他脸色冷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是他,是他故意的,是他放澈儿出境,是他害死了澈儿。”

他一挥袖,案几上的茶杯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在李庭手上,迅速红了一大块。他咬牙忍着痛,没敢叫出声。

“来人,拟旨,让那个逆子给我滚回来——”

跪在一边的大内总管吓得脸色一白,“陛下?”

“皇上不可啊。”

李庭面色一边,当即也顾不得触怒龙颜了。

“如今殿下镇守金凰边境邺城,不日便要攻打玉伦关。若在此刻召殿下回京,只怕东越会趁机反攻,到时候……”

“你给朕住嘴。”

明皇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恨恨道:“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朕连你一起杀。”

李庭脸色一白,而后坚定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日就算皇上杀了微臣,微臣也不得不说。”他看着明皇,一字一句道:“皇上,宁王私自出京便是您也未曾知晓,太子殿下远在邺城,如何能提前得知消息?就算太子知道,可如今边关战事紧要,太子殿下身为军中将帅,您此刻下旨召他回宫,不明其意之人恐怕会惶恐揣测,军心不稳,此乃大忌啊皇上。”

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臣知晓您与宁王殿下父子情深,如今宁王客死他乡皇上您伤痛欲绝乃人之常情。可皇上您不仅是一个父亲,您还是一国之君啊。”

他一个头磕在地上,“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御书房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明皇看着跪着满地的人,怒火攻心。

“全都给朕住嘴……咳咳咳……”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

李庭抬头,看见桌子上晕开的血迹,吓得脸色大变。

“皇上!”

砰——

明皇陡然晕倒在地,满屋子人惊慌失措,李庭立即吩咐道:“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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