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君家大秘
黄昏时分，天际那抹残阳的余晖，撒落在路边稀疏的艾草上，使得羊肠小路更显得荒凉。
路的两侧是稀疏的茅草屋，老旧而破败，君殇拖着疲倦的步伐，朝着路的尽头缓缓的走去，最终他驻足于一座石头屋前。
这石头屋堆砌的很粗糙，由于年代久远，不少石块上都覆满厚厚的青苔，君殇迟疑了片刻，无力的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破铁门，院子很干净，干净的没有什么东西，除了石砌的炉灶和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锅碗瓢盆，就剩下一个竹编的鸡笼，鸡笼里孤零零的母鸡，正无精打采的伏卧着。
又推开一扇有点腐朽的木门，君殇进入石屋内，扑鼻而来的浓重药味，让君殇心中的酸痛不由更深重了几分。
客厅内的摆设少到五根手指都数得清，君殇亲手做木桌木椅，油漆的色彩则是毓凝的手笔。
“殇儿，毓凝，你们回来了？”里屋传出一声低沉的询问，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
“爹。”
君殇的腿像注了铅似地，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毓凝的事情，才能让他病重的爹不至于太过激动，这一声‘爹’五味掺杂，连君殇都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里屋，依旧是单调的家具，仅是多了一张青石堆砌的暖炕，暖炕上侧躺着一个男子，初秋的天气还算湿热，他却披着两层厚厚的棉被，花白的头发下，那张憔悴的脸没有半分血色。
他就是君殇和毓凝的爹君云清，‘云清’这极具书卷味名字，与霸气的君姓显得格格不入，君云清的人生经历过大起亦有过大落，富贵于他如浮云，他最在乎的是他深爱的夫人和一双儿女。
他的夫人离去已有十载，银环蛇毒也折磨了他十载，然而身体上的痛楚远不及他对君殇和毓凝的愧疚，他痛恨自己这形同枯槁的残躯，他若不是活着，就不用拖累君殇在水深火热里日夜挣扎了。
君云清尝试过自尽，可都被君殇和毓凝阻止了，每每看到那些价值不菲的汤药，君云清恨不得全部砸掉，药对他的毒根本没多大效用，而君殇和毓凝却要为此吃糠咽菜，他不砸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君殇为新药再奔走劳累，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老天是不是要作弄他，为什么赐给他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他本就是个天杀的祸害，为什么老天就是不让他这卑贱的性命终结呢。
“殇儿，你又到山里采药了？”
看着君殇背上的药篓，君云清眉毛拧了拧，在山里伐过木柴的他，非常清楚越是珍贵的药材越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僻静处，而那些僻静处往往隐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他之所以被稀罕的银环蛇咬到，就是贪恋一株珍贵的银环兰，而忽略了与之伴生的可怕毒蛇。
“殇儿，毓凝呢，那丫头又出去瞎玩了么？”君云清没看到毓凝的身影，心底没来由的飘过一阵不安。
“爹，你饿了吧，我先出去给你做饭。”君殇犹豫再三，还是没勇气对君云清说出真相。
“站住。”
君云清喊住准备转身的君殇，他是病入膏肓，但还没到糊涂的程度，从君殇躲避他眼神的表现，他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来。
“毓凝呢，难道她出事了？”君云清被自己的话吓到了，脱口而出的问话，这一刻却像是发生了的事情那般真实。
“爹，你累了，先休息吧，吃完饭，我们再谈。”君殇背对君云清，努力不让君云清看到他脸部的颤抖。
“告诉我，毓凝去哪儿了！”君殇不寻常的嗓音，使得君云清内心的不安瞬间放大成恐慌，他状若癫狂，床边的陶碗被他扫到地上，砸得粉碎。
“殇儿，你能瞒我多久，告诉我实情，毓凝她到底怎么了？”君云清哀求的问道，他的胸口猛烈起伏，胸膛像是随时会炸开一样。
君殇依旧沉默，低低的啜泣声，却从紧闭的唇间漏了出来，他转过身，双膝跪在君云清榻前。
“爹，殇儿无能，没能照顾好毓凝，毓凝，毓凝她……”几个时辰前发生的祸，回忆起来，君殇仍是哽咽的不能自已。
“噗~”
君云清栽倒在床上，君殇眼前突然变成了鲜红的世界。
“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君殇扑到床边，扶起倒下的君云清，君云清还在咳血，血色带黑，而他的印堂和双颊亦有黑气缠绕，钻研过家藏医书的君殇，认出了这是大去之兆，吓得他三魂顿时没了七魄。
然而君云清陷入沉沉的昏迷，无论君殇多么大声的呼喊，也不见君云清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君殇以指试了试君云清的鼻息，发现君云清尚未断气，可气息不稳，若有若无，如果不及时施救，恐怕就要踏上黄泉不归路了。
生死一线间，君殇狠狠咬了下舌尖，钻心的痛让他慌乱的情绪清明了许多，他冲到另一间房里，那是他和毓凝的屋子，顾不得其他，他迅速扒开泥炕的一角，随着泥衣的剥落，慢慢露出一个陶罐，君殇小心翼翼的将陶罐取出来。
掀开泥封，沁人的酒香瞬间溢满屋子，这酒以九株三十年份的山参酿造而成，是他按照医书上的古方配制的，据说此酒能逆转阴阳，将徘徊在鬼门关前的游魂拉扯回来。
君殇捧着陶罐回到君云清的屋子，小心的扶起君云清，掰开他紧闭的嘴，将酿造成的救命药慢慢灌进去。
时间如沙静静地流淌着，君殇饱受煎熬的等待着，他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如今能做的他都做了，除了祈求老天的怜悯，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咳咳。”
非常轻的一声咳嗽，落在君殇耳中犹如天籁，他赶忙替君云清把脉，发现那死寂的脉象终于有了几分动力，他不禁松了口起。
“殇儿，扶我起来。”
在君殇专心把脉的时候，君云清已经睁开了眼，那双眸子里浑浊尽去，却带着莫名的悲凉。
“爹，你还是躺着休息吧，等你情况好了些，殇儿会将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的。”
君殇握着君云清的手，那覆满皱纹的手，此刻十分的冰凉，君殇很害怕，母亲逝去，毓凝被掳走，若是他爹也抛弃他，那他要如何孤零零的活在这冷漠的世上。
“殇儿，爹很好，扶爹起来，爹有话嘱咐你。”
君殇最终还是拗不过君云清，让他倚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
“殇儿，毓凝还活着么？”君云清神色出奇的平静，但这更让君殇感到不安。
“爹，毓凝活着，她被一个神秘的女子掳去，那女子说要收毓凝为侍婢。”君殇跳过了他重伤的部分，不希望君云清为此再多劳神。
“活着就好，那女子既说要收毓凝为侍婢，想必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毓凝跟着她，也许会受点罪，但至少不会缺衣少食。”
君殇疑惑的望着君云清，实在不理解他爹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殇儿，我知道你现在很自责，但你要振作起来，君家有个秘密，我本来预备等你成年后才告诉你，可如今看来，我估计熬不到那一日了。”
“爹~”
君殇从君云清的眼眸里，看不到对生的渴求，君云清脸色的确红润了不少，却只是回光返照，与那山参酒无关。
“殇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娘亲在下面孤单很久了，我这次是和她团聚去的，殇儿你该高兴才是呀。”
君云清对君殇微笑着，那笑清淡如水飘渺如云，完全不似是将死之人所能拥有的。
君殇无言以对，泪在心底默默的流，嘴角努力的挤出一抹苦涩的笑。
“殇儿，这尘世早就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你，毓凝被掳走其实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她能远离这里，远离即将发生的是非。”
“爹你所言，殇儿不明，还有那君家的秘密指的又是什么？”
“殇儿，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字一句，你都要牢记在心。数十年前，我君家如日中天之时，和苏家共同主宰三川这万里之地，然而一场横祸，却致使鼎盛的君家没落，几近灭族。那场横祸的祸端是一幅地图，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君天傲，偶然间得到一幅神秘地图，花了三年时间，才破解地图的奥妙，兴冲冲的父亲邀上至交好友，苏家上任家主苏玉鱼，顺着那幅地图指引，去探寻一座古墓，谁曾料人心隔肚皮，苏玉鱼暗中下毒，强夺了地图，还将你祖父打成重伤。”君云清说到此处，云淡风轻的笑容消失了，嘴角多了一丝冰冷的愠怒。
“苏家果真全是无耻之徒。”
君殇对苏越楼恨之入骨，若非苏越楼夺走赤血丹参，他就能治好君云清的毒，还有如果不是苏越楼拦住他的去路，他说不定就碰不上那妖女，毓凝便不会被掳走，苏越楼差不多害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这份血海深仇，他永生难忘。
“你祖父侥幸逃脱，将拼死从地图撕下的一角，交到我手里就咽了气，我至今都忘不了父亲临死前的眼神，他期望我替他报仇，斩杀苏玉鱼那背信弃义的小人，可惜我让他失望了，我根本没有习武的天赋，何况苏玉鱼根本没给我积蓄力量的时间。失去了那一角地图，苏玉鱼无法进入古墓，那时我和你娘躲在山里，他去君家没找到我，于是残暴的他为了泄愤，屠戮了君家上下近千口，血染红了整座君家大院，后来他找到我的行踪，以你娘的性命威胁我，你娘宁死也不让我交出地图，苏玉鱼怕我玉石俱焚，所以没敢硬逼，不过无良老天似乎都看不过苏玉鱼的暴行，没多久，他居然练功走火死了。”
君云清幽幽的笑了，似是嘲讽，又似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