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伴踏歌行
八十年代中后期,老式的生产队都不叫这名了,大多数都叫某某村。八铺大队这个名字只是指八铺新村办公地点而已。距离四人家直线距离也就十来步,出了家门就到。那是很大的一个大院子,院子里花花草草一大片,还有能结果子的。赶上星期天没人上班,他们没少翻墙头进去憨作。
还不到十点,武装的严严实实四个捣蛋鬼一个不拉的都到齐了。四个人穿着各不相同,司马午和温延峰穿的相对好一些,都是最新款的羽绒服。司马午的老子凶是凶,但挣钱是把好手,他总能找到别人还没发现的赚钱门路,所以对儿子的吃穿舍得花钱。而温延峰的妈是整个八铺街有名的巧手,人家把新款的衣服看上一眼,自己扯料子就能做出来。
家里姊妹最多的程厚强穿的就没那么讲究了,通常是哥哥穿不下的,正好他穿的下,所以,他的衣服就没一件新的。杨凤雷这宝贝蛋,头两年还穿姐姐的剩衣服,这两年眼看岁数见长,不能再当假丫头打扮了,他爹妈才给他添了几身新衣服。他总跟他老子嚷嚷,新衣服太少,还要新衣服,他老子的回答也干脆,你小子这二年也不长个,啥时候个头高了再说。
四人聚齐,二话不说脚下拖拖拉拉慢跑着向北边赶去,生怕谁家的大人恰巧看到再喊住。他们这找急忙慌的干嘛去呢?俩字——偷鞭。
所谓偷鞭,就是去卖烟花炮竹的地方顺手牵羊。中国人过年图的就是一个喜庆,济宁人讲究点的从大年三十开始到正月十五要放五次鞭炮,三十晚上下饺子放一挂,初一早上下饺子放一挂,初五又叫破五得来一挂,正月十二小年又一挂,最后就是元宵节放一挂。还有那有钱的,初一凌晨零时还得加一挂。
反正是别管有钱的没钱的,这五挂象征着新年红红火火的鞭,那是必不可少,哪怕人家放的是五千响,咱放个五百响,这个热闹还必须凑。在有那腰里有几个闲钱的,还得买上几十块钱的烟花,在自家院子垒个高台,可着劲的往高了放,被别人家看见,心里那叫一个满足,毕竟这烧钱的玩意,不是谁都舍得买。
四个人家里司马午兄弟姐妹最少,负担最轻,他老子每年多少都给买点小烟花让他过过瘾,那三兄弟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每年都眼巴巴抬着头看别人家放,馋的不能行。
四个人九岁那年,家里大人就不大管了,那年头拐孩子的也不拐这么大的,平时不上学四人就结伴遛街。那几年济宁卖鞭炮的都在小南门越河沿岸,一张弹簧床撑起,上面摆放的一点空都没有,一家挨着一家。最精明的杨凤雷发现,一个鞭炮摊大多数就俩人张罗,只要有上四五个顾客,卖鞭炮的根本照看不过来。趁着人多,小手在人缝里摸到最边上的烟花,悄悄向下一滑,嘿嘿,进口袋了。于是,从那时候,偷鞭,就成了他们每年的集体活动。
直到走了好一段路,才放慢脚步,气喘吁吁交流起来。
“我可先给你们说好了,你们拿,我掩护。我是不敢拿了。”司马午擤把鼻涕,找了根电线杆随手抹了抹。
程厚强撇撇嘴说:“你这孩子,就是小胆。偷个鞭都害怕。”
杨凤雷一旁添油加醋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偷鱼你打掩护,偷贴画你打掩护,偷看女厕所你打掩护,偷工地钢筋也是你打掩护。你以为你是敌后武工队啊,老百姓那么需要你?”
司马午又被抢白的面红耳赤,自觉确实理亏,扭捏着解释:“你知道个屁啊,上次偷得鞭被我老子发现了,差一点吃了劈柴烩肉,熊我一天。今天说什么也不偷了。”
司马午的爹对儿子的管教是出了名的严厉,疼起来儿子那是上天能揽月,揍起来儿子也是一个字——疼,司马午浑身都疼。每次司马午挨揍,他杀猪般的叫声都能把隔壁的杨凤雷吓的打哆嗦。
温延峰大哥派头十足:“好了好了,小午跟咱不一样,就让他挡着点。”
老成的温延峰平时话不多,但一般说出来其他三人都能听得进去。杨凤雷一脸贱像,得意洋洋的说:“今天出门我妈说了,拿得再多也不告诉我爸,我今天目标最少二十块钱的。”
“吧唧”程厚强照着杨凤雷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教训道:“你还以为这是多光荣的事?显摆个屁啊,要是家里有钱谁愿意去偷。”
平日里四人没少打架,这程厚强长的粗壮,下手特黑,基本是战无不胜,尤其是瘦弱的司马午和个小的杨凤雷吃亏无数,所以程厚强说话也是很有分量。
杨凤雷摸了摸火辣辣的脑袋,嘿嘿干笑两声没有反驳,司马午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点感同身受,轻轻拍拍杨凤雷后背说:“强子说的也没错,你忘了前几年严打时候那些游街示众的了,还不都是从小偷小摸开始的。”
杨凤雷点点头嘴里应道:“恩恩,我知道。”
一点小插曲过后,四个人又聊到三十晚上怎么玩,一时的不快转眼抛到九霄云外,嘻嘻哈哈跑跑停停,十来分钟的路程,有说有笑的很快就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