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落幕
“皇上安排得天衣无缝,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皇上释疑。”洛云中冷冽的笑着。
“你想知道,此次宫变时间短,速度快,朕何以早有察觉?”轩辕墨眸若星辰,闪烁着迫人的寒光,“自从朕御驾亲征,朕便知道你动了心思。沙场冷箭,你欲置风阴于死地;戎族擒妃,你又想让朕自投罗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动了朕身边的人,朕岂能饶你。”
“从你们利用赵嫔有孕之事大做文章,朕便知道你已经耐不住,故而刻意让贞儿去了冷宫,为的便是防止你们挟持贞儿成了朕的威胁。你当慕青是傻子吗?那杯酒,寻常人都知道并非好酒,他肯喝下,那就更证明了朕的推测。连慕青都察觉你们想要动手,何况是朕。”
“朕的皇位有几斤几两,朕比任何都清楚。你的心思有多少,朕也清楚。这般天时地利,只要慕青喝下酒,就算是成全了你们的野心。你们觉着,只要朕承认赵嫔肚子里的孩子,便没有朕的禅位诏书,也可以拥立新君,就如同彼时拥立朕为君一般。”
洛云中干笑两声,“皇上是故意为之。”
“是不是朕的皇嗣,难道朕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轩辕墨邪魅冷笑,嘴角勾勒出凉薄的弧度,“你们欲盖弥彰,反倒过早暴露。朕不过配合你们演戏,让你们来得更痛快一些罢了。事实证明,你是真的等不及了。皇位,岂是人人坐得?”
“我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自己贵妃。”洛云中冷戾的闭上眸子,“若她能有皇嗣,我何至于落得今日地步?”
“哼。”轩辕墨笑得冷蔑,却是推开了身旁的撑伞奴才,飞扬的雪落在他的发梢,峻冷的容颜顷刻间冰冷至绝,“后宫绝不会有皇嗣。”
洛云中死死盯着他的脸,“你说什么?”
“有你和慕青在,朕如何能有皇嗣?朕岂非不要命了?”容色邪魅,眉梢微挑,便是魅惑万千之色。明黄色的龙袍在雪地里格外耀眼,他清冷绝傲的气度,有着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没有朕的允许,后宫妃嫔就算成千上万,都不会有一个孩子,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早在你登基开始,你就已经开始谋划?”洛云中几乎不敢置信。
轩辕墨清浅一笑,如梅绽放,“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国公爷尚且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朕如何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皇位不稳,大权旁落。朕自身尚且难保,还谈什么绵延子嗣?岂非自寻死路?”
倒吸一口凉气,洛云中点了点头,“好!好!好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轻轻的低咳几声,轩辕墨眉睫微垂,“现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洛云中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整个人跪在雪地里,瘫软了斗志,“臣……无话可说。”
长长吐出一口气,轩辕墨手微微抬起,顿时从四面八方涌入黑压压的身影,皆是冷宫鬼卫,“拿下。”
洛云中笑了两声,带着绝望的容色,“皇上既然有鬼卫在侧,为何还要与我说这么多?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更直截了当吗?”
“你若不跪地称臣,外头的军士如何能心灰意冷?若朕直接杀了你,或多或少会激起外头的斗志。如此,朕岂非又要折损兵力?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轩辕墨眸色幽暗冷冽,宛若来自九幽地狱,“传令下去,盈国公洛云中,降!”
站在高高的墙头,洛云中看见宫门内外丢盔弃甲的军士,果然是大势已去,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然自古功高震主者,哪个落得好下场?他如今是谋逆,必死无疑。若然没有今日的谋逆,也早晚逃脱不了君要臣死的宿命。
这天下,还是轩辕家的。
离歌与慕风华立于马上,风阴深谙朝堂之事,则引着宁家军覆灭了所有洛云中的党羽。但凡洛云中的亲信,无一幸免,悉数做了风阴的剑下亡魂。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
既然要杀,就要杀得干干净净。
轩辕墨是断不会容忍放虎归山,斩草必定除根。此刻心慈手软,来日就会后患无穷。是而连国公府上下,悉数牵连,累及数千之众,不论老弱妇孺全部处以斩刑。
外头想起震耳欲聋的万岁之音,叶贞站在冷宫门口,望着外头与战场无异的屠戮画面,心头微凉。那种刺鼻的咸腥味铺天盖地而来,让人腹内翻滚,几欲作呕。满目嫣红,满地的死尸,滚落在地的头颅,处处惊心,刻刻寒心。
一切都落幕了,他赢了,可是……她呢?
叶贞抱紧了手中的琵琶,一步一顿走在触目惊心的宫闱。身后叶年与俞太妃紧紧跟着,却彼此相对无言。
这一场厮杀,谋划了八年之久,筹备了多年的人力物力财力,终于全部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只是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如何还能经得起再一次鲜血的洗礼。叶贞总算认识到宫闱的残酷,若没有轩辕墨的步步谋划,也许今日躺在这里的会是她,是这宫闱里的所有人。
如今这座人间炼狱终于恢复了原有的死寂,却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模样。
远远的,看抬头看着那个峻冷的身影,明黄色的龙袍在风雪中翻飞。底下那欢呼的喧嚣,是她一手促成。若然她执意不肯拉开玉笔,他会怎样?这宫闱会怎样?低眉间,她忽然冷笑,他既然肯给,自然早已算计在心。
他料定她舍不得万里河山,舍不得满宫屠戮,利用她最后的眷恋和怜悯,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人,将一切都牢牢固定在自己的手心里。包括她!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从宫闱里走出来的人,见惯了生死,看尽了鲜血和白骨,生命里骨子里存在的只有利用与被利用,算计与被算计。
可是轩辕墨,你真的动过心吗?
她越发不敢肯定,那个飞奔城门下,愿为她弃械投降的男子,真的是眼前这个教人心生畏惧的君主吗?
风雪中,她扬起眉睫,定定的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震耳欲聋的万岁之音,时时刻刻扣动心门,提醒着永远无法僭越的鸿沟。是啊,她怎么能忘了,他是君。国公府覆灭,大权回落,所以……从前的相濡以沫也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