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窃
陆家上下乐呵了没两日,就传来了王妃在宫中见红,太医嘱咐卧床静养的消息。陆家诸人闻讯都慌了神,傅翕芳听说女儿回了王府,急着就要去看视。
忽又有宫中内侍前来传懿旨,“皇后娘娘请陆夫人往王府代本宫照拂一二。”
有皇后懿旨,傅翕芳倒不急了,叫养娘收拾了好几个包袱,仅是各种补品,就包了三四个包袱,更不用说其他。
大夫人不在家,府里的事情便都落在了二房身上。
端木晚却也不自作自为,不过是禁约养娘,照管她们姊妹,家中一应大小事务都不肯轻易开口。
至于长房院中,傅翕芳托了赵令如,且临出门前,又再三再四地嘱托道:“恁些个老姆姆,仗着是我院里的,吃酒斗牌躲懒耍滑,样样都来的。我在家时她们还有个惧怕,如今她们越发要取便了。偏生你二妹妹又不在家,你嫂子怀着身子,只怕也照看不过来。你千万千万替我照照看,莫要闹出事来,叫老夫人问起来我脸上须不好看。”
傅翕芳如此说,赵令如少不得应下。然也只是每日往正房坐着,一概大小事情都听史、乔两位老姆做主。
午错时候光影炽烈,四下白花花地一片,整个侯府仿似座要被烧化铁炉。惟独赵令如的小院被掩在一片翠绿之间,只看着就觉着清凉宜人。
原来门外院墙下种了一溜的爬山虎,碧绿的叶子铺满了院墙,翻过墙头又挂下绿色的垂帘,把个小院妆点的犹如世外仙府。
院内竹帘低垂,绿荫透凉,一片悄静,连回廊拐角处养着的几只金丝雀,也都倚偎着打着盹。
赵令如体丰怯热,屋内角落的小几上摆满了冰块,饶是如此手上的扇子也不敢歇。她瞅瞅了窗外的日头,蹙眉道:“书秀,你走到前头瞧瞧,若没事,就和汤老姆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
书秀散着葱绿纱裤的裤腿,手里端着个水晶方胜盘,用银镊子将盘中的益母果片,一片片地铺到冰上。凉意里瞬时带了淡淡的清香。
听到赵令如的吩咐,放下盘子转身。却听脚步声响,一个老姆快步进屋,抹去脑门上的汗渍,禀道:“琉璃请小娘子赶紧过正房一趟。”
赵令如一弯新月眉微微蹙起,问道:“怎么了?”一面问时,她已从凉榻上起身了。
恁老姆嚅嗫着嘴,半晌答不出来,赵令如叹了声,叫了玉容便迈步出了屋子。
主仆一行人沿着回廊行去,袭面而来的热浪好似要把人的裙角都点燃了。赵令如扇着手里的摺扇,然扇出的风也是热的。直至进了正房堂屋,方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赵令如吁了口浊气,琉璃快步迎了出来,也不见礼,拉了她就进里间,指着多宝格上一处空档道:“早起婢子用玛瑙盘盛了几个佛手搁在这里,晌午过来,谁想就不见了。也不知哪个促狭的拿了去!”
琉璃自小跟在傅翕芳身边,一个玛瑙盘子自不看在眼里。只是夫人不在家,宝音也跟着出门了,屋里只剩自己,少了东西少不得要告诉一声。
赵令如盯着空档,面沉如水,“这事你告诉给大嫂了么了?”
琉璃嘟嘴道:“先就谴人去了告诉了,恁边说少夫人身子不适,将事情都交给了二夫人。我又着人去西院,偏二夫人忙着料理送去元妙观的香油、布施,压根不得工夫。”
身子不适——赵令如心头掠过一丝冷笑,她倒是赶的巧。一面往凉榻上坐了,问琉璃道:“这屋子谁进来过?”
“一早上婢子都在屋里做针线,只几个小养娘进出,就是姆姆们,因着夫人不在家,也都不让进来。晌午时我往屋里打了会盹,也交待小养娘和老姆们守着,谁知道一上来就不见了盘子。”她话才说了,汤贵媳妇听见消息赶了进来,见赵令如也在坐,心头一沉,悄立在旁。
见小养娘端了冰镇的香柚蜜茶上来,忙亲自捧到小几上,赵令如痛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却面容冷肃,“去把晌午当差的老姆、养娘都传进来。”
琉璃见她肃面含怒,不似往日嘻笑的神情,便也敛了神色恭敬应下。
不大会工夫,她领了人进屋。
这些个老姆虽都只是看屋子跑腿的粗使,因是大夫人屋里的人,年岁又大,比旁人的确是体面三分。
见屋里只有赵令如在坐,想着她素日最是和平恬淡,言语柔顺的,都不大放她在眼里,听得问话,皆推说不知。
“不知道!”琉璃先就怒道,“晌午时候不都是你们守在屋里的,你们不知道,谁又知道。”
老姆们指着小养娘们道:“姐儿只管问她们,咱们可是半步没进这屋子。”
小养娘吓得全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晌午屋里凉快,咱们都在外边地上睡着了,实在不知道有没有人进出。”
琉璃听罢,咬牙冲小养娘们瞪了一眼,气势矮了半截。
汤老姆微微上前一步,眸子一扫,向诸老姆放话道:“你们趁早说了多好,不然,告诉给少夫人,谁还逃的去!”
老姆们见赵令如只是吃茶,也不做声,胆子越大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道,“嫂子不用说这话。咱们甚么身份?没有传唤如何敢进到里头。更何况夫人又不在家。咱们可是遵着本份,只在外边守着。这屋子前通后通的,青天白日的又不曾下钥,咱们到哪里去知道的。”
汤老姆断未料到她们这样回嘴,况且原也是她和琉璃疏失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琉璃到底是在傅翕芳跟前长大的,比着汤老姆更有几分气性,怒声道,“你们说的叫甚么话,原就是叫你们守屋子,现下丢了东西,不问你们又问谁去?”
老姆待琉璃还算有几分客气,可语气却是半分不让,“姐儿可不敢恁地说,不问里边的姐儿们,倒问咱们?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琉璃刹青着脸,张了嘴话还没出口,听身后响起淡淡的声音,“罢了,不过一个玛瑙盘子,也值得恁地大呼小叫!”放了手里的盖碗,软和地道:“明朝和大嫂子说一声,再拿一个出来也就完了。这一回原也是我疏忽了,只当是学了个乖吧,往后上房的门户全都锁了,也就消停了。”
赵令如开了口,琉璃、汤老姆虽一肚子气,也只能答应了。
“恁……”赵令如眸光在诸人面上一转,“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屋去了。”她一面说,一面扇着扇子起身。
琉璃、汤老姆无奈地互视一眼,送了赵令如出门。
出了正房没几步,玉容四下瞧了瞧,见左右无人,小声疑惑道:“小娘子,咱们就恁地由着她们不成?”
赵令如轻摇着紫云纱格影槢扇,面上一片平澜,只在嘴角处噙了抹淡若流云的浅笑。玉容见她如此,便也就不再多问。
岳代兰午歇起身,玉京一面服侍她梳洗,一面将适才正房丢物件的事情告诉了她。岳代兰拣了红宝石的朵珠花,对着妆镜微微侧首,簪到耳后,问,“你怎么说的?”
玉京从小养娘手上接过水晶果盘,放在小几上,“婢子只说少夫人身子不适,让她们回赵小娘子去。”
岳代兰对着妆镜咧了抹笑,“恁……她过去了没有?”
玉京不屑地撇了撇嘴,“去了又怎样,被老姆顶的一句话没有,只好说是自己疏失,戒着下回罢了。”
岳代兰往凉榻上坐了,拈枚小银叉子,叉了块桃肉,得意地嗤了一笑,“由他们闹去,咱们正好安逸几日。”
傅翕芳宁可将事情托给二房并一个寄居的小娘子,都不信自己,这些年来自己也算是白操心了!既是如此,且看她们怎么折腾,可离不离得的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