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湖还需二人行
一卷四章
洛湖很兴奋。
她很少有机会能出去。皇家避暑与狩猎身边是密密麻麻的侍卫扈从连点风景都没法看，倒是试过逃跑然而每次被捉回来父亲都要狠狠收拾她一顿。此次听说能跟师父出去，小姑娘表面上满不在乎内心都快欢呼了。
“先生，咱去哪呀？”
“南边。”
“是南疆吗？”
“如果不带你的话倒是有可能。”
“是去一个月吗？”
“不是。我和那些家伙身份不一样，任务另算。这次时间不计。”
“哦……！”
“别想太多。时间花费越长钱越少，我抽两成任务奖励当下一阶段的饭钱，你若是肯一直出银子咱们在外面晃荡一年都行。”
洛湖不由被狠狠打击了次。不过她很快就再次认识到自己受的打击还是不够。两人出行多少要拿些东西，碎银文碟两三本书还有首次见到的孟川的剑匣，杂七杂八也不算轻。结果孟川一甩手……得，她只好满怀怨念跑过去背起来，一颠一颠跟在孟川身后。
二人出门，在门口孟川和老门房打了下招呼；入巷，走至平时买早餐的地方师父坐下，徒弟去点餐。
“大爷，三根油条一碗豆腐脑。”
“好嘞。”
饭端上来，看洛湖跟前只摆了一根油条，孟川不由挑起眉头。
“只吃这么点？”
“这东西太油腻本姑娘才没兴趣。”
看着少女实际上极委屈心疼的神情，孟川斜睨了她一眼，向那边招呼了一声：“龙伯，再给来碗粥。”
“不要不要！”洛湖立即跳起来，结果被孟州一巴掌按下去：“我往这儿交过钱，用我的银子好了吧？坐下。坐下！”
洛湖扑腾了两下还是坐稳身子，看向孟川犹豫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开口，说话的语调听起来极悲凉：“先生啊，为了买早饭午餐晚点我几乎把现银都花光啦，要是兑银票家里就知道啦，我知道先生要打消我的小姐脾气我不敢了好嘛？”
孟川看了她一眼，将油条浸入豆腐脑：“冷静点。这事当然与我抠门有关系但更多还是因为你。这几天我让你看什么了？”
“《金剑经》第三十九剑山河，第二百一十八剑顽石，《绵绣录》首位绣花针，和第十位蜀锦。《土剑经》第三剑社禝。”
孟川一口气吃掉油条，吞下最后一口豆腐脑，点点头跨上剑匣，然后在少女惊喜的眼神中又把包裹拿上：“来，边走边说。”
在城门口乘上一辆官府的马车，晃晃悠悠沿驿道向南。洛湖显然对这种品质的马车极不满意，却在孟川的目光下只能哀声叹气。好在先生的话还能分下神，不然这一趟真的痛苦死啦。
“江山剑创始人是前朝开国皇帝，据说他便是以山河剑为模本修成江山剑。山河与江山实际上很像，多的一份就是舍我其谁的气势。你可以修社稷剑，以心怀天下的剑气去充盈江山剑中舍我其谁的部分。”
洛湖听得瞠目结舌：“还能这样修剑？！”
“当然可以。”孟川照旧对她发问不怎么有耐心，随意摆摆手：“比如山河剑的创始人便是先修他山剑再修渭水剑最后才练出山河……那些修了好几部剑诀的人中也有提升极快的部分原因就在于剑诀之间相辅相成。不过这里面学问多你可别胡来，再打个比方山河剑最终是录入《金剑经》而非《水剑经》，便是那位创始者以他山为主渭水为辅。你若是社稷剑练得太多，到时候恐怕问题就真大了。”
“先生你懂的……不少啊……”
“其实你最好重修山河剑辅修绣花针和蜀锦，最后修成类似‘山河如胸中锦绣’的意思。有底子在应该也很快。”孟川躺了下来枕上剑匣：“不过你死活不肯放弃江山大概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我也懒得问……”
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
车厢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马车行进与车夫吆喝的些许杂音。孟川想着此去江南任务虽不比往日难可这回带了个油瓶……
“先生我不想改练我喜欢个人他也练江山。”
顿时降临了绝对的安静。
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孟川以为这只是少女冲动一时的举动虽不可理喻但可以理解的时候，那边传来窸窣的动静声。
孟川死死闭着眼睛。
“……先生？”
“……”
“先生……？”
“……”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孟川缓缓张开眸子，眉心拧起：“洛湖，你有病么？”
洛湖满脸通红：“先生……我也不知道……只是……”
“你闭嘴。”孟川没好气打断且翻了个身，“我不管这事。”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又过了半晌。
一个带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
孟川长长叹了口气坐起身面向此时眼泪正大颗大颗往下掉的洛湖，跪坐的少女身前已经湿了一片。她一边哭一边说：“他……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可这事和他们没法说……”
“父母吗？”
“嗯。”
“为什么和我说？”
“觉得……师父是好人。”
“叫先生。”
“先生。”
此时洛湖已开始啜泣，一面强忍着泪水一面垂首。孟川又长叹一声，神色有点复杂。他拨开门帘向外说了几句，马车缓缓停下，响起车夫走远的脚步声。
“还准备做点什么？”
洛湖摇摇头。
“那今后修山河剑和绣花针蜀锦吧。”
少女低着头不说话。
孟川拉起窗帘：“你看。”
一动不动。
“看！”
洛湖被吓得一缩，旋即怯畏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孟川，向外望去。
已经到了远郊。窗外是青绿且无际的田野，极目处有翠碧的远山。朱瓦房顶一两座，水牛耕田。少年掀帘而出，留下一句话。
“想好了出来。中午前赶到下一座城的话我请客。”
当日二人连同车夫在酒楼好好吃了一顿，孟川极不情愿地掏了腰包。洛湖要来了那套山河锦绣，也要来了社稷剑的剑经。
当日洛湖喝了半壶酒然后醉倒在桌上，一边笑一边哭然后沉沉睡去。
当日马车轮毂悠悠转，三人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