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及时雨(上)
整件事扑朔迷离,偏又符合若节。人人皆是听得迷惘,心下尚有几分存疑。
只有年征邪一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两个月前,正好是易铮失去功力的时候。他洒然离去的背影年征邪还历历在目。易铮好酒,这是毋庸置疑的。起码年征邪就亲耳听到他说过要去找酒喝的话。一个人刚失去毕生功力,立刻就想到要去喝一杯,这不是天生的酒鬼是什么。
易铮既然失去功力,自然对武林和武功之事少了关心,也就解释了他为何会将秘笈做酒资送给江广隆的朋友的事了。
年征邪道:“你那朋友叫什么?”
江广隆摇头道:“我已经违背他的遗愿将这事告诉你们,他的身份我绝不能泄露。年老弟,希望你念在我们一场宾主,也是一场朋友,不要逼我。”
年征邪点头道:“那是你重义气,岂足深怪。照你所说,这卷轴本来就是那老人送给你朋友的。庐山剑观这是做了贼反而来要赃物啊。嘿,我早说过名门正派靠不住,想不到这个江南第一的也是一个德行。”
江广隆凄然道:“何止是一个庐山剑观。觊觎这卷轴前来的人还少了?前几日那飞贼也不知是哪里得知的风声,居然偷到我房里来了。我也是一时情急,觉得事情败露,不得不铤而走险。所以硬是要你们走这条人烟稀少的路,希望借此拜托追兵。谁知道反而害的诸位进退两难,老夫实在是汗颜……这件事其实与年老弟你没半点干系,要是你这个时候走了,我也不怪你。
唉,后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继续追赶。那飞贼知道了消息,庐山剑观知道了消息,就不知还有多少人在周围盯着我们。其实我说送货送的迟了,那家人便会害我一家老小性命不保,其实正好相反。唯有我人到了洛阳,把东西送了过去。觊觎这秘笈的人才会放过我。否则这东西一天在我手里,便有机会有人挟持我家人性命用作交换。老夫就算再不怕死,我那小儿子今年才七岁,若是有人劫持了他去,再给老夫送来他的手脚残肢,怕是我也不得不从了。”
年征邪沉吟半晌,深感难以应付。江广隆没说错。前有千目山群盗,后有庐山剑观虎视眈眈。四周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他闭上了双目,细细思索每个可能的方法。其他人不敢打断他思路,谁也不敢出声。
年征邪行走江湖的经验也就是这个月来走镖看趟得来的,应付这种大场面的经验他是半点也没有。但他却不得不硬是为这件事负责。不为了别的,就因为留下的这几个人叫他少主,就因为他们的命是系在他身上。就因为他一句留下帮我,这三个人就豁出性命的留下来,他就要为他们贡献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努力搜寻脑中所有能解决件事的知识,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在地府的一年多的经历都苦苦浏览。对方武力强盛,目测比自己强的剑手有两个,其余的每个人都跟苏眠有一拼之力,斗力是绝望的。唯一的一线希望只有斗智。可是他们现在的条件,连跟对方斗智的资格都欠奉。
浓黑的天空忽地一道惊雷划过,闪电霹雳,不久后远天才遣来轰隆雷响。看来是一场骤雨。没多久雨点大颗大颗的洒了下来,给这沉闷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
年征邪睁开眼,说道:“如果不行,就让我一个人留下。你们护着江老板走。”
白亚瑟和年步摇同时道:“不可!”白亚瑟和年征邪都讶异地看了一眼年步摇,年步摇俊脸微红道:“要其他人留下,我独自逃命,恕元某人难以从命。”
苏眠看了一眼年步摇。她跟年步摇是年征邪同时招募的武师,苏眠对年征邪虽然尽忠职守,也不至于是生死之交。但见了年步摇的表情,竟然生出了惭愧的念头。胸中一股热气上涌,也急着道:“就是这个样子。要我们只顾自己去逃命,江湖义气丢到哪里去了。少主,奴家虽是女子,也不见得输于你。”
平时苏眠总是娇怯怯的模样,今天居然如此豪气干云,年征邪看着二人,叹气道:“劝看来也是劝不动了。那么我们就尽全力,陪江南第一大派好好玩玩吧。”
年征邪默观远天,那一道闪电切开了厚重的云层,大雨瓢泼而下。这山间已经月余没下雨,日日暴晒,来了这样一场大雨。淋得林木尽湿,山间水气弥漫。眼看雨后就又会展露生机。
年征邪不由叹道:“要是我们也有一场及时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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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庐山剑观等人住在客栈数里外的民居中。
上午的时候,梁岩赶着车,领着大队人马往回走。绕道往洛阳前进。途中还经过了他们住着的民居。一众武师对他们不理不睬,便驾着车去了。
洛佳人当时淡淡看着车队出发,渐渐走远。心中暗讶:这一手实是妙着。驱赶走大部分的人力,让我们不至于会对他们留下的人手起防范之心,更可保住大部分人的安全。而我们为了留下保证卷轴所在,也不能对那些人怎么样。这一招所谋的是踩在我们所能接受的底线上为他们自己谋求的最大利益。而且不费任何工夫。那个人……很聪明。
凌剑华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道:“那小子是吃定了我们不会去追这些泥腿子,就在这个时候把他们都遣走。好个无赖!”
风行子道:“这些人本来与我们无关,他们如果还在,一旦动起手来可费心多了。现在不好么,要打就打,不必废话。”
凌剑华不悦道:“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奸计得逞的样子。”
风行子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又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洛佳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嘿嘿道:“奸计得逞吗?现在还没有,不过今晚怕是不好说。也不知道那姓黄的小子,会不会再跟佳人师侄比一比剑。”
凌剑华被师叔当面识破心事,微有些窘迫:“那小子会什么剑法,不过仗着有一身牛力,蛮打蛮扛罢了。他肯比剑法,师妹三十招内必然取胜。”年征邪当时一吼技惊四座,吓得风行子和凌剑华都不敢贸然对他们下手。待到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推测才觉得上当。年征邪固然内力惊人,但他武功并不高明。
年征邪这个破绽就露在他跟汪小星过招的那十余剑。若他真是武学大家,一招一式自有其奥妙见解。就算用的是余王剑法,也自该有他自己的风格。但他出招一味凌厉,靠的是内力惊人,并非高深武学。想通了这点后,凌剑华虽然放心但也开始鄙视年征邪弄虚作假。
洛佳人道:“人家既然不擅长用剑,自然是扬长避短,师兄你这番话可算是白说了。”但言下之意竟然也不否认若是用剑,三十招能击败年征邪。
凌剑华听在耳里却是另一种味道。白日洛佳人跟年征邪对了一剑,年征邪讨便宜地称赞了她一句,当时洛佳人面红耳赤的模样凌剑华还记在心里。不料她果然还是为他说话,凌剑华又气又急。但凌剑华是爱煞了她,半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的。这笔账果然还是要跟年征邪算才行。
凌剑华正琢磨如何找个由头跟年征邪决斗,再借机重伤于他。教师妹看看何为英雄人物,想的正精彩,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抱歉,深山遇上大雨,主人家可否借小女子暂避雨势。”听声音似是女子。深山遇雨,找人家进屋躲避不奇。奇就奇在这样人烟罕至的深山,竟会有女子单独上路。凌剑华仍在犹疑。外面的骤雨实在是有些大,那人也不及听到屋里人的回应便推门而入。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俏丽难言的女子。她约莫二八年华,颜若春花,肌肤雪白。脸蛋上像抹了胭脂般两朵红晕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腰间居然佩了一把刀。
这女子进屋来见到一屋子佩剑的武林人士也不怎么惊讶,只是微微一笑。
但当她看到了洛佳人时却不禁一怔,然后呆呆道:“佳人姐姐?”
洛佳人看见她也是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白怜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