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世浮沉
封阑国周边，有一连绵千里的山脉，放眼望去，在缭绕的云雾中，重峦叠嶂，峭壁耸立，一座座黛青的山峰，数数点点、远远近近、深深浅浅地漂浮在白色烟海之中，一阵清风徐来，忽而似有，一阵清风拂去，再顾若无，犹如一幅水墨丹青。
墨蓝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落而下。山涧中，怪石嶙峋，有一条潺潺溪水流淌，一个青衫少女从山涧外走来，一手提着绣鞋，一手提着群裾，踮起脚尖，在溪流中的石头上跳来跳去，笑声盈盈，粼粼月光就在她雪白的足尖荡漾，轻盈如水精，空灵似花妖。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山涧两旁的悬崖上全是灼灼绽放的桃花，溶溶月色下，似胭霞、似彩锦，美得如梦如幻。
慕沁宸显然也是爱上了这方美丽的景致，蹲在溪中的大石上掬了掬水，忽地站起身来，拔下发簪，散开如瀑的青丝，解开罗裙，褪去衣裳，光着身子扑通一声跳进溪水中，像条俏皮的鱼儿一样，在水里欢快地嬉戏游玩。
一时潜入水底，一时跃出水面，一时就躺在水面上，哼着歌谣休憩，任由那满山涧的桃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肌肤。
似是由于慕沁宸的嬉笑声，封钧悠悠转醒，身体依旧是酸楚痛苦，这时一阵微风徐来，风中有着一点点桃花香气，还有一种莫名的香味，使他的身体竟然微微发烫。
突然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传来，犹如银铃荡漾在春风中。封钧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痛爬起来，一顿一顿地来到山涧旁，看着水中熟悉的背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筱梓……”
水中嬉戏的人儿突然僵住，洁白无瑕的后背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封钧眼前。许久，慕沁宸才惊慌地捂着胸口蹲在水中，转过身来，脸颊绯红，怒视着封钧。
封钧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人儿是他朝思暮想的慕沁宸，惊喜地喊：“沁宸！”
慕沁宸却娇嗔斥责道：“封钧，臭不要脸！还不闭上眼睛！”
封钧一愣，随即慌慌张张地转过身闭上双眼，心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耳根鲜红欲滴。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俊男靓女，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发生点什么？想歪的请自觉去长城面壁！！)
慕沁宸其实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封钧又一次唤她“筱梓”，眼底一抹哀伤浮现，但看到封钧真正见到她的面容时，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封钧欣喜若狂的表情，心中涟漪缓缓泛起，微微一甜。
不一会儿，慕沁宸快速地穿戴好衣裳，从封钧身后偷偷地附上他的背，嘻嘻一笑，吓得封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嘶--”扯动了伤口，惹得封钧痛苦地倒吸一口凉气。
慕沁宸连忙心疼地问：“是不是牵动了伤口，快给我看看怎么样了？”
封钧一怔，嘴角扬起一抹贼笑，看着慕沁宸慌慌张张的样子，挑逗说：“刚刚我不小心看了你，现在你要反过来看我了！”
在身上的动作一滞，慕沁宸抬头，正好对上封钧明亮的眼眸，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是慕沁宸自己的倒影。慕沁宸漂亮的脸蛋唰的一下就红了，封钧刚刚明显是在调戏自己！
“啪！”慕沁宸恼羞成怒地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封钧并不算坚实的胸膛。
封钧趁势倒退一步，面色苦痛地呻吟一声：“啊！”
慕沁宸就这样冷眼旁观，看着封钧捂着胸口装作很疼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朝封钧翻个白眼，冷哼：“还想骗我，我才不上当呢！”
封钧偷偷瞄一眼，看到慕沁宸一脸嫌弃，也不好意思继续装下去了，走上前握住慕沁宸的芊芊玉手，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会再次从眼前溜走似的。
“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得和你在一起！我要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封钧的人！谁都不能阻挡我，除非我死！”坚定的眼神，使得慕沁宸心中一颤，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对另一个人说的，后来，他……
慕沁宸突然眼中泛着泪光，封钧一愣，不顾及身体的伤痛，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她，任何人都分不开！
鲜血慢慢地映红了两人的长衫，黏在一起，慕沁宸眼角瞥见，大惊失色：“阿钧！”
“我没事。”声音软弱无力，封钧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忍着剧痛，只为能够多抱一会慕沁宸。
“逞什么强？快坐下！我帮你疗伤！”慕沁宸挣脱出封钧的怀抱，扶着他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封钧轻轻一笑，脸色苍白无力，给慕沁宸一个安慰的眼神，缓缓说道：“没事，我自己来。”便闭上双眼，双手结印。
慕沁宸面容顿时僵住，嘴唇颤抖着，她不敢亲口告诉封钧这个残酷的现实，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慕沁宸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不敢置信！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封钧唰的一下猛然睁开眼睛，不停地摇头，哆嗦着重复一句话：“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慕沁宸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哗哗流下，抱紧封钧，抽嗒嗒地安慰着：“没事的，没关系，一切都可以重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封钧只是不敢相信，泪水并没有流淌出来，反而是慕沁宸，泪流满面，好像受挫的人是她，而不是封钧。
修炼多年的境界实力，突然消失不见，重归于零，任谁都会承受不住！
封钧仔细回想着之前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我记得我和幽去杀朱化磊！我和朱化磊交手一招，他一拳击飞我，我口吐鲜血，在空中坠落……”
“朱化磊！是朱化磊打散了我的修为！”封钧眼神黯然，突然间又想到什么，抓住慕沁宸的肩膀，凝视着她那仍旧湿润的眼睛，询问道：“封阑！告诉我封阑现在怎么样了？”
封钧贸然去挑衅朱化磊，朱化磊一定会下令攻陷封阑！
慕沁宸泪眼汪汪地看着封钧，鼻尖通红，摇摇头，回答说：“我不知道，我是偷偷跑过来找你的。”
封钧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刚要准准备站起来赶去封阑，奈何身上断了肋骨，实力全失。
慕沁宸蛮横地把封钧按回去，不客气得说道：“先把伤养好再去也不迟！”
依照目前的情况，封钧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安静地坐下来，让慕沁宸为他疗养。心中惴惴不安，如果封阑遭遇不幸，以后自己该怎么办？一定要报仇！杀意汹涌澎湃。
两个时辰后，两人眼前就是封阑国都城城外，一路上，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两人已经能够清楚地了解到，封阑国，没了……
封钧还是想亲眼确认，不甘心得来到了都城，他的父皇、他的大哥、三姐、小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走了，他们，一定要活着！
看着虚弱的封钧浑身颤抖着，慕沁宸轻轻喊道：“阿钧……”
封钧转过头来，苍白的面容，对着她勉强一笑，羸弱的声音从他泛紫的嘴唇中吐出：“没事，我们进去吧……”说罢便先行一步踏入城门。
慕沁宸看着封钧瘦弱的背影，面露疑惑，心中辗转不安，却还是跟着他一起走进都城。
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横尸街头，被马蹄踏碎，面目全非；残垣断壁，昔日辉煌的宫殿高楼，如今都已化作满地破碎的石头，沾染着不知多少人的血肉；空气中，尽是血腥味、硝烟味……令人作呕。
慕沁宸看着这些，半捂着脸，泪水划过光洁的脸庞，低落在泥地上，与血水混合在一起。
毕竟是活在金闺中的女孩，被众人宠爱着，没有看到过如此惨烈的场景，终于她支撑不住，立即蹲在原地抱着身子痛哭出声。
走在前面的封钧，听到慕沁宸的哭泣声，停下脚步，面如死灰，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封钧的心，已和这片土地一样，破碎不堪。
忽然，封钧的眼角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半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身上的褐色长袍撕裂成条，鲜血已经浸透全身。
“父皇！”封钧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跪倒在封逸鸣身前，泣不成声，“儿臣不孝，儿臣无能……”
不远处的慕沁宸一惊，懵懵地抬头，惊愕万分，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抚上他的肩膀：“阿钧……”
封钧转过身紧紧环抱住慕沁宸，泪水决堤：“沁宸，我该怎么办？父皇都走了，我该怎么办……”
慕沁宸捂住嘴，掩住哭泣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封钧了，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哭着……漫天桃花飞扬，天地悲戚。
一道黑影闪过，慕沁宸大惊：“谁？！”不等封钧反应过来，牵着他的手一路直追，而那个黑影，仿佛是故意在引诱着她，速度不快不慢，保持一定的距离，让慕沁宸始终追不上。倏而，黑影刹那消失不见！
慕沁宸停了下来，察看四周，却发现封钊等人的尸体！慕沁宸急忙望向封钧，而封钧，身躯摇摇晃晃，几欲倒下。
良久，封钧目呲欲裂，朝天大喊：“朱荒，我不杀你，是不为人！”
…………
几百米开外，有两人立于山峰之巅，一黑一白，正是幽和酒尊李固林！
李固林轻轻说道：“真的不用告诉他封锦和杨靖廷还活着吗？”
嘶哑的声音从黑色斗篷中传出：“仇恨越大，动力越大。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