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小组
我快步下楼,房子微微颤抖,楼梯隆隆作响,要迟到,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奔出后门。我家后门直对太仓路吉益里的大弄堂,大弄堂又宽又长,房子三层高,红砖钢骨水泥砌成,大小卫生,,漂亮大方,听说马上要装管道煤气了。弄堂口的大房子(太仓路嵩山路,洋房)现在是卢湾区嵩山街道办事处。一个冲刺便到了第二条横弄堂,向左急转弯,一路小跑便是黄陂路的同益里,上海市卢湾区党校就在它的弄堂口(解放前是大洋房)。
出横弄堂就是黄陂路,过马路,我班集合地在一大会址入口处。只看见同学们早已四人一行排好了队在原地踏步,两条胳膊整齐使劲地左右甩动着,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齐声高唱:“学习解放军,爱国爱人民,紧握手中抢,练好真本领……”他们好像不是去学校,而是像解放军上前线打仗,无往不胜。而旁边三班和四班的队伍则参差不齐,拖拖拉拉,无精打采,中气不足,好像早饭没吃饱。这样的兵上了战场肯定吃败仗。
班主任周老师站在队伍的后面,不时地看着手腕上的表,她又要看我的好戏了。不行,这次我要让她失望。我把书包背背好,双手捂住口袋,朝南一个三十米冲刺到了队伍的后面。“周老师好!”我吐出的白气又粗又长,就像火车头上冒的烟。
“把手伸过来。”周老师每天都要检查我们的个人卫生状况,如:指甲剪了没有,脸和手洗干净了没有,衣服、手帕是否整洁,等等。我们练习簿的背面都印着“三要三不要”,来督促我们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当然,我们男生是主要的检查对象,好像讲卫生只是我们男生的事。
我熟练而且非常自信地把衣袖往上一拉。她把我双手翻来覆去,反复地查看,想看出点什么名堂来。今天她的愿望又落空了,我的手和手臂可以说是全班男生中最干净的。阿婆每天晚上都要给我的脸、脖子、双手和两臂擦肥皂,她说要干净每一天。个别同学的手不干净,周老师只要用大母指用力一搓,你就漏陷了。她就要你回家洗干净了再来。好在我们都是就近上学,一个来回加清洗三分钟就足够了。
“把袖子拉好。你再晚到半分钟,我很想听听你还能编出什么样的理由。”她找不出什么破绽,有点不甘心,一脸严肃,用一种听上去很不满意的口气对我说。
我低头不语,钻进了队伍,跟着大家唱了起来。
上海八联民办小学座落在兴业路上“纪念馆”(****一大会址)的树德里(现在的新天地)。这条弄堂四通八达。东临黄陂路,南面兴业路,西靠马当路,北通太仓路。这里有青砖地、石板地、石块地、水泥地和外面少见的“弹格路”即卵石铺成的地板。它是我们玩耍和游戏、特别是官兵捉强盗的好地方。这里各式各样的新、老石库门,连洋房都有。其中有幢大房子很特别,它有十几间屋子,楼梯通道很多,七拐八弯的,好像特为捉迷藏设计。听大人说,它以前曾是药房。
我们的小组
五十年代出生的孩子特别多,德明妈说一解放上面就鼓励多生孩子,因为人多好办事。小孩一多,原来的小学就挤不下了,所以想办法,把一天拆成两半,小学分上下午制。这星期上午上课,下午全班分成四五个人一小组,在某个住房比较宽敞的同学家里做作业和复习。我们称之为课外学(自)习小组。下星期则上午去学习小组,下午上课。
我们的回家作业都很少(和现在比),一般在小组里就能完成,好像快乐的游戏就是我们校外时光的全部。童年的游戏是那样的丰富多彩,那些生动有趣的游戏,给了我们多少难忘的经历和快乐。游戏中,我们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游戏中,我们增强了体质,学到了知识;游戏中,我们获得了最初的友爱。
我、德明、小黄和两个女生,晓萍和丽华分在一个小组。丽华任小组长,在德明家办小组。德明的妈妈在里弄生产组工作,平时能把活拿回家做。这样,她一只眼睛就可以放在我们身上,我们也就乖一点,周老师要的就是这一点。
所谓里弄生产组,就是由一些家庭妇女组成(男的极少数,一般有残缺),里委出一两间房子,现在的生产组原先是弄堂里的卫星食堂(******期间起的名称,前两年关了门)。生产组大多做一些简单加工,技术要求不高,不识字也能做,也没有什么机器,最多是几部缝纫机,几部简易冲床。给枕头秀花,踏衬裤,还有糊信封,剥云母片和外发拆纱头等生活,因大多数是手工生活,所以工资低。前一阵子组装拉线开关,其实就是用螺丝刀给零件上螺丝,我们都会做。最近德明妈做出口生活,给发夹上颜色,涂金粉银粉,我们都玩过,上颜色晓萍最好,她心细,耐心好。
其实德明家的房间不大,只有二十平方米。他家七口人,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住得非常拥挤。后来他阿爸就请人搭了一个阁楼,两个哥哥睡。不过那阁楼很低,人要躬着腰,行动不便,这还是张妈(德明妈)的意思。德明告诉我,如果阁楼里能站人,房管所就要算面积收房钱了(张妈说的)。
我家倒有好几间房,一到三楼都有,还有个天井,但周老师就是不让在我家办学习小组,因为我父母都是早出晚归,阿婆又管不住我们。我阿娘(宁波话:祖母)除了叫我干活,基本上是不管我的(告状除外),她说我是捣蛋鬼(读ju:沪语),我是阿婆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