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把刀
次日凌晨,旭日通红,万物勃发。
虎皮靴,银甲裤,山洞里的铁打造的匕首,大叔在山林里找到的不知名坚韧短弓,豹头坎肩上还有两个耳朵。
这就是我。
龙掌村大壮。
今天是长大的时候了。
村子南头大伙儿早就聚在一起了,我和二愣子是队伍中的小孩子,此外全是有能力有成就的成年人,换句话说,除了我称为大婶的小花姐妈妈之外,全是有能力有成就的成年男人,以后我也将是有能力有成就的成年男人。
王工扫视了一下人群,有我,有二愣子,有我大侄子,有大叔大婶,还有村中猎人五队每队大约两个人,共计十个,左右。
都是我认识的:李小鹿的爹,王仙仙的爹,李正他爹,刘水仙和刘水佛他俩的爹,马原他爹,哎呀等等等等。全是小伙伴们的爹。
王工特别看了我们两个小不点一会儿,对着大家鞠躬:“多谢大家的帮助,感激不尽。”
大侄子等人都说些同村人不用客气之类的话,,然后我说:“你是我们村子的一大支柱,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用多说了。”然后挥挥手。
这都是六姨和大叔教的。
我看看大叔,他点了点头,我又得意地看看大侄子和二愣子。
王工就安排大家上路。
上路,当然是大路。王工主持修的路。
大侄子一马当先,走到路边,拉开车门,我知道这是一辆柯尼塞格,具体型号我不知道。
我懒得知道。
我坐后排,和二愣子一起,前排就是大婶。
一行四辆车,马达并没有多大的声音,不像旧书上所说,动不动“马达的轰鸣声,让科瓦连科内心涌起一阵阵热流”。车子平缓地驶向南方。
我打算一路上看风景。
只可惜几分钟之后,我和二愣子就吐翻了。
心中不禁感叹,大婶之所以坐这辆车,是有周密安排的。
那我和二愣子来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
我虽然吐了一车厢,但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个猜想。看来我的确是该长大成人了。
这般思索着,渐渐觉得不怎么晕了。
然而一路上,我根本没有按照我所打算的,去看看风景。
我甚至都没有去嘲笑一路上“产小猪”的二愣子。
柯尼塞格一路向南,开得不快。我的脑海里时不时闪现一些场景,只叫我浑身发烫,口渴难耐。
我顺手拿起座位后面的一瓶水,灌进肚子里,脸上滚烫的感觉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精神稍微正常一些了,我也不好意思把心中的猜测说给大侄子听,更不敢说给小花姐她妈听。于是我的注意力就到了车窗外。
山是那么些山,有的有树,有的没有树。而没有一座山有龙掌村的密林好看。
路上有无数的车,好看的稀烂的脏的便宜的改装的等等,应有尽有吧应该说是。
司机一般是男的。
女的司机开车比较奇特,要么特别快,要么特别慢。而我的大侄子开车,正好介于这些快的和慢的之间。
“诶?中天?前面那辆车怎么回事?刚被我们超越啊,现在又超过我们啦?”我发现一辆宝骏车,竟然也能追上柯尼塞格,心中实在是颇不宁静。
大侄子没有多说什么,右脚轻轻踩了踩油门儿,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透过车窗玻璃,看见宝骏司机,就像一名风一般的男子,闪到后面去了。
我歪过头看看后视镜,路面空空如也,就又安心地眯上眼休息休息。
直到二愣子拽住我的手往车外面拉,我才醒来,舔舔梦口水就下车。
而入眼的已经是一座完全不同于龙掌村的城市了。
街道几乎全是水,无数的船只在街道间穿梭,而城市中央部分稍微偏高,再往东就是陆地了。
我站在停车的地方,往东一望,这个斜坡一般的城市,刚好尽收眼底。
“吃面去。”大侄子打开后备箱,拖过狙击枪往背上一撂,又把我们的行头丢过来,招呼后面几辆车去了。
吃面的地点依旧是城西。
大侄子专门给我和二愣子解释。
吃完面我们还从城外绕,所以不进城,由西而南,再东折上衡阳官道,最后在半路上下官道,走一条野路子,到达交易地点,完成任务即可。
“爹。那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巫陵国,还是已经进入上国了呢?”二愣子问的,其实也是我想问的,不过我不好意思开口。
大侄子胃口比较大,又叫了一碗面:“这里是水月县,曾经的水月国国都所在。不过……”
我听到这里,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水月国变成了水月县,而今天要迎接康国公主,想必康国也会变成一个康县之类的存在。那么我们巫陵国呢?
二愣子显然不会操心这些问题,而大侄子也不会去操心二愣子是不是他亲生的问题,因为二愣子自己吃完一碗面后,自觉地又去点了一碗面。
“给我多放点儿面,我爱吃面。”二愣子蠢蠢地央求年轻女老板,老板心一软,又抓起一大把面条,给二愣子面前一晃,丢进滚滚沸腾的水里,对二愣子嫣然一笑。
二愣子也发自肺腑地笑了。
让他开心吧。
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
我心中总是放不下巫陵国变成巫陵县的假设,吃的也不多。
大叔大婶等人各自吃完,也不多言语,静静等候一旁。
王铁匠更是焦虑不安,一个劲儿搓弄自己那双老茧密布的手。大侄子看了他好几眼,他才漫不经心勉强吃了几口面条,而后一如既往搓手、发呆、搓手、狠狠搓手、走来走去…………
我们从面馆出来的时候,我面向太阳,回身一看——影子正好与我的身高相仿,这大约是十点左右吧。
我把短弓往肩上一卦,迈步跨过门槛,一抬头,就被撞回了屋内,幸好大侄子一把扶住了我。
我没有发话,和众人一起,冷冷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我们不惹事,但是别人惹我们了,我就要干些事。
不出三秒,我就放弃盯下去了——来者是个七老八十的瞎子。
瞎子撞飞了我,难不成我大庭广众之下,也把瞎子撞飞?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大侄子拉住了我。
“没……没事吧?”这个瞎子双手到处乱摸,似乎很担心我这个被撞飞之人的安危似的。但不知为何,我就觉得他的担心不真实。
别忘了我,再怎么也是一个,看惯了人世无常的人啊。
事实上,我是从他那双乱舞的手看出来的——担忧之人的手,岂会像他那样,舞的呼呼生风?反正我妈担心我生病时,手是颤抖的,不是这样子的。
大侄子看了我一眼,手已经搭在腰间军刺上。
我们这边一众人等,一收到大侄子的信号,纷纷作势亮出兵器。
面馆的女老板已经瘫坐在地,瞎子若无其事地依旧向我乱摸过来,但是他那一瞬间停顿,逃不过我的眼睛——或者说感觉。
“我没事,老爷爷。”一句话,止住了他乱摸的趋势。
我顿一顿,又道:“不过,年轻人,你有事了。”
言未毕,我猛地弯腰,左手自虎皮靴间,“刷”一声拔出匕首,横在胸前。
而我的身体,已经毫不犹豫地一个扭转,出现在了大侄子背后。
我们的队伍,反应是惊人的敏捷。
就在我保护好自己的那一瞬间,二愣子已经身形一沉,双手持刀,刀尖斜向右下方,站在我的右手边;猎人五队立即分成两组,靠前一组一人蹲伏于大侄子身前,持开山大斧,四人两两分布大侄子身侧,手中皆是蛇形剑,健身泛着蓝光,弧度极其细微,正是夺命好工具;另一组与前一组一样,不过是将大叔和王工护在中央,而大叔则站在大侄子的相应位置,六人手中也是蛇形剑;大婶手上是两个小瓶子,一瓶我常喝的罂粟草汁液——用于止痛,一瓶不认识;王工与刚才焦虑的样子截然不同,一手推着眼镜,眼中闪烁着森森寒光,一手掐着一张黄黄的旧纸片——炸山开路用的起爆符,王工自己的发明。
“哈哈哈哈哈——”猖狂之极的笑声从瞎子苍老的面皮之下发出,我听着一阵恶心。
“你这个****小兔崽子!格老子的竟然识得老子的化妆!我去你个老母的!兄弟们!都出来吧!我们水月九把刀,今天开张大吉,就吃了这几个野人。”
从街道各处,房顶、水下、门边、案底,钻出八个年轻人来。
服装跟长相都是一般,相似之处只是,都在怀里抱着一把乌漆墨黑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