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首长的一声叹息
作为全村少有的红砖瓦房，村委会这一排共三间房，条件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屋里的设施也很简单，几张老式木写字台，桌面上都压了一块大玻璃，底下是眼花缭乱的照片。这些照片里，不仅有近几年的照片，还有很多灰色老照片。
一进屋，冯老就坐在一张写字台前饶有兴致的看上了，不时还会评论几句。柳琴估计是大城市来的，对农村这些东西好奇的很，在几个屋子里来回转悠着乱看，甚至对着屋子里带着长长铁皮筒子的炉子仔细研究了一番。
邢东坐下就没再说话，显然开了一天车也有些累了，这让想和他搭搭话的荣耀很无奈。张庆富因为要杀羊，告罪一声就去找人帮忙了，至此荣耀只能干坐着。
“这个火炉，弄这么长的铁皮筒子，烧起来不会煤烟中毒吗？”
正当荣耀百无聊赖时，柳琴却对屋里的炉子质疑起来，显然觉得这东西不太安全，且不卫生。
“如果煤没烧好，或者晚上睡觉前压多了煤，造成煤不完全燃烧，就可能会煤烟中毒。”邢东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显然与柳琴很是相熟了，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哦，那可真不安全，加上这里家家户户窗户上都钉着一层塑料布，屋里空气无法流通，如果真产生了一氧化碳，那就真危险了。”柳琴很快想起省新闻中经常报道煤烟中毒造成死亡的例子。
荣耀听了这柳琴的话，感觉特别可笑，这柳大市长怎么连炉子都没见过啊。这么一琢磨，荣耀突然明白了一点，这个柳琴今天二十六七岁，却没见过农村这种土炉子……那只能说明人家真的是高干家庭，就算在二十年前的某某大院，没准也是集中供暖，甚至直接就住的楼房。
这女人，身份不简单啊，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在省委办公厅任职。如此看来，柳琴这么有背景，加上本身人有聪明能干，后来在政坛上那种火箭般的升迁速度，就不难理解了。
“咳咳，柳姐，其实吧，你打开炉盖子就会发现，青石村根本烧不起煤的。”荣耀低声提醒道。
柳琴听了一愣，马上笨手笨脚拿起炉子边上的铁钩子打开了炉子盖，却发现里面正烧的确实不是煤，而是几大条劈好的木块。
“还真是这样啊，荣耀你家也是农村的吗？”柳琴随口问道，显然已经不再排斥荣耀。
“不是，我家是县城的，不过小时候住的不是楼房，也是平房。”荣耀嘿嘿一笑道，“前几年城镇化改造，我家的地被占了，这才住上楼房。”
“原来如此，那你就是传说中命好托生成城镇户口的那一批人了？”柳琴这话明显是针对之前荣耀在车上的理论说的，不过却是开玩笑的意思。
荣耀郑重地点头道：“可不是嘛，这个时代，出身能决定很多问题的。”
这话，荣耀明显另有所指，但柳琴和邢东却都没听出来，只是赞同地点头称是。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谁也不想打扰专心看照片的冯老，但仅仅过了十多分钟，冯老却发出“咦”的一声，明显在照片中发现了什么。
“这照片显示很多五保户都是老红军战士啊，我没准认识他们呢。”冯老指着一张彩色照片说道，几人过去看时发现这张照片很新，照的是乡镇领导春节时慰问老战士时的情形，不过从照片中领导们的拍照架势来看，这照片显然是用来作秀多过纪念。
“是有不少老人呢。”柳琴凑过去道。
“那不如去看看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荣耀故意说道，相信这些老战士日子过的未必多好，让冯老看到了帮帮他们也是好的。
听到荣耀这么说，冯老突然兴奋起来，一拍大腿，眼睛中熠熠生辉：“那我就去看看，慰问一下！”
几人听了当然赞同，现在干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到村里转一转了。当下大家就往屋外走，却在村委会大院子里碰到了张庆富。
张村长是个实诚人，找来了五六个汉子，其中有个人还牵了一只羊来，汉子后面跟了三个中年妇女，也就是张某人口中的“老娘们”了。
“荣，荣老弟，这是要去哪？”张庆富看到众人往外走，先是吃了一惊，生怕招商引资的走掉。
荣耀上前解释了一番，说是大家要去看看老战士和五保户之类的，表达一下爱心。
哪知道张庆富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春天最难熬，村里的老人走了七八位了，老红军战士就剩一个去年瞎了眼睛的老孙头了，你们要看就去看看他吧，他现在生活困难得紧，给留点钱就够他吃一年的了。”
柳琴听了一皱眉头，马上脱口而出道：“不是五保户吗？基本生活应该有保障吧？”
“不会供养费被克扣了吧！”邢东皱着眉头问道，在他的家乡可出现过这种情况。
看到大家质疑起供养费的发放，张庆富拍着胸脯道：“绝没有克扣，只要乡里民政部门发出钱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发放到五保户手里。克扣这钱，是损阴德的，下辈子还想做人吗！”
“省五保户的标准是每人每年五百五十元，节日补贴一百元，那这些钱难道不够老人生活的吗？”柳琴不愧是省委秘书，熟读各种文件，对于五保户供养费的标准也成竹在胸。
荣耀这个时候却插嘴道：“怕是这些钱，都不够老人家生病吃药的吧。”
“荣老弟说的极是，这老孙头没儿没女，眼睛还不好，大病虽没有小病却不断，一年下来还要靠村里人接济的。”张庆富也不隐瞒，觉得反正咱青石村就是这么个情况，也没啥丢人的。
听到几人的讨论，冯老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苍白且没有血色。
此时，冯老深切地意识到荣耀之前说农村人命苦的真正含义，城镇居民还有个医疗保障呢，农村户口的人却什么也没有。
“任重而道远啊。”冯老叹道，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如此叹息了。
但是叹息归叹息，冯老也十分清楚这个问题的根源，中国农村人口太多，想做到农村与城镇完全的公平，怕是需要一代人的奋斗才行。
邢东和柳琴也同时摇头，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说不出的压抑，同时更加佩服起荣耀来……这人和人的觉悟和胸怀，还真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