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
时光匆匆，悄然而来，悄然又去，带走的只是年少的天真，翻掌之间，瞬息万变，可有一点始终未变，天依然是天，地依然是地。
多少喜怒哀乐，多少悲欢离合，时间一过，就成为过去，成为历史，全都埋葬在昨天。
岁月无声无息的流逝，转眼间，萧风已经十八岁，又过去了两年，十八岁的他，脸上竟添了股不该有的莫名沧桑。
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晨光从东方亮起，天色将亮未亮，屋里的萧风却自然而然地醒来。洗漱完毕，踱步走到野人居后院花园，晨风掠过他的身旁，长发被吹得轻轻地飘动。
这两年，萧风渐渐养成一个习惯，白天打猎，深夜修炼，有时也会弹琴作曲，回忆前尘往事。而从三个月前突破‘炼体九阶’开始，萧风会在每日清晨先修炼三个时辰，引气入体，感受天地造化。
一般未达到“引气”境界，也就是洗髓还未成功的修士，是无法吸纳天地灵气的，因其身体不够坚硬，筋骨承受不住强大的灵气。若贪功冒进，欲\/求\/不\/满皆欲速成，最后多半会让自己的丹田崩溃，从此无法修炼，庸碌一生，不幸者，当场陨落也是常有的事情。
至于萧风为何在炼体十阶，就能引进天地灵气，这便是拥有星蕴圣体的好处。萧风天生凤体，体质犹如天神，自然不是普通凡躯可相比。
星蕴圣体乃六界极其稀少的体质，便是号称六界中最强的神界也寥寥可数，据古书记载，神界中除了神帝王母、九天玄女诸等出名的神将仙子外，其余皆是普通神体。
而人界更不用说，连传说中的野人都不是，可见星蕴圣体真是稀如凤毛麟角。据萧风所知，上次人界出现拥有星蕴圣体的天资之才，是五千年前的事情了。
照理来言，拥有星蕴圣体此等人才，资质定然十分逆天才对，但不知如何回事，萧风的资质却如普通人，远不如那些身怀灵脉的修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萧风前世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困惑，别人是否身怀灵脉、灵体，些许大能修士一看便知。而萧风的星蕴圣体，却无人看得出，甚至于连仙界的仙人亦看不出。
萧风常想会不会是古籍上记载有误，但每念及此时，都会想起自己在修炼的时候头顶会出现一只五彩金凤，帮忙引导天地灵气和精纯法力。
而每次当自己体内法力快消耗完时，还可以激发星蕴之力，让自己的法力刹那间恢复顶峰状态，这无一不证明，自己确实拥有星蕴圣体。
虽然一路修炼得艰难无比，但萧风前世能登上人界巅峰，对无数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奇迹。毕竟谁能料到，一个资质平凡的人竟能打破千古定律，在修道一途之上，走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
莫这便是，星蕴圣体的最大益处？
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答案，萧风揉了揉太阳穴，找一处干净的草地，然后盘膝坐下。他深深呼吸，排除万念，静下来，闭上眼睛，慢慢运转体内玄功。
约莫两个时辰后，萧风体内充满了灵气，他将这些灵气分散至身体各个部位，清爽的气息溶入筋骨，排进丹田，流遍四肢百髓。
萧风的头顶之上，那只巴掌大小的七色金凤，依如以往，缓缓扇动双翅，吸收天地灵气，精纯过后，在排进萧风的体内。
当太阳初升，青草细长叶片上的露珠滑过叶尖，滴落于土地上时，萧风两道浓浓的眉毛动了一动，睁开眼睛。
萧风从地上站起来，感觉精神十足，微风拂动他白色的衣襟。他伸展双臂扩胸，随后走回屋子，拿起桌上柔软的布，擦拭着他心爱的凤羲琴。
第一根弦，会想。
第二根弦，也会想。
第三根弦，还是会想。
……
萧风喃喃自语地说道：「原来每一根弦都会想，凤舞……」
盏茶之后，萧风照例带上射弓，独自上了山路，再过半年，待道行达引气境，他便打算下山求仙。前世，似乎林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上阴阳峰，说是来寻剑仙，今世，还会来么？
萧风想起前世和林月的交情，心中不胜伤感，当年林月上山欲想拜野人为师，修习仙术。在野人居巧遇萧风，误认为萧风乃是野人后辈，便把上山目的告诉萧风，希望萧风能帮上一二。
后来，从萧风口中得知，野人居根本无野人此人，林月大为失落。另知萧风独自一人在野人居住了将近二十年，林月见他如此可怜，就让他随自己游历山海，求仙问道。
两人一起闯荡江湖，起初萧风什么也不懂，时常惹出一些祸端来给林月收拾，林月不断给他讲解如何待人接物。
萧风天资聪颖，性子执着倔强，在林月的悉心教导之下，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不在闹笑惹祸。
若无意外发生，两人也许能一同拜入仙门，共同修仙，共同努力，可苍天总喜欢捉弄世人。
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两人向往的梦想。
求仙未求成，林月却为救萧风，牺牲自己跳入忘尘湖，那凄美的背影，那黯然神伤的最后一瞥……泪水模糊了双眼，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萧风，今生能为你死，我……无悔！」
萧风念及此事，常耿耿于怀，恨自己当初没有强大的道行，没有保护好那个柔弱的女子。
「若今世再遇，我要与她一起下山么？」
前世种种犹如昨日，仍还历历在目，萧风怔怔想着，半晌，喟叹一声，加快脚步走进丛林。
他现在要去之地，并非往昔的竹林，而是丛林深处，数日前布下陷井的僻地。半月前，他因追逐一头低阶妖兽，偶然闯进一个山洞，在洞里发现一株珍罕稀有的上品灵芝草。萧风本来想摘走，不过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洞中还有一头极厉害的妖兽，其名曰：彘（zhi，注一）。
当日萧风想尽办法也无法将它诱开，激斗十多回合，最后萧风不敌败走。若非那只彘不肯离开山洞半步，只怕萧风早已死无全尸，纵然如此，萧风当日亦受了这三年来最重的伤。
经过几番思考后，萧风只能在山洞洞口三丈外的地方，挖下几个深洞，每个深洞在插上数十根削好的木箭。若是彘不小心中了埋伏，掉进深洞内，必定会被锋利的木箭当场刺死。
虽然彘寸步不离灵芝草，时刻都在看守，但只要是动物就有饿和渴的时候。萧风不相信，彘真能不吃不喝，除非有“道丹”的修为道行，方可辟谷不食，不过彘离道丹境界还相隔甚远。
萧风穿过茂盛的密林，绕过三四条山间小路，来到那埋伏彘的林地，但见满山青翠，树木高耸，山风掠过，林中沙沙作响。
萧风向周围观望着，尽量放轻脚步，小心翼翼靠近地上铺盖好野草的几个深洞。他围绕着深洞看了又看，发现没有妖兽的痕迹，甚至连碰都没碰过，倒是几个深洞的旁边有数个妖兽脚印。由此可见，那只彘真是谨慎小心。
萧风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他对那株灵芝草势在必得，绝不会因此而放弃。
接下来的半个月，萧风采取多种方法尝试，却始终没让彘上当受骗。有一次，萧风冐着生命危险，用自身做引诱，大胆潜进山洞，结果可想而知，都以失败告终。
这日下午，萧风忽来兴致，从桌上取过一张白纸，提笔蘸墨，谱了几首短曲。走出房间，在后院闲步，听着断断续续的蝉鸣，心想不知何日方能摘到灵芝草。
在修炼界中，上品灵材珍贵稀有，可遇不可求，乃是每个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能够得到的话，必能让自己道行大大提升，若炼成丹，益处更大。
古人曾言：「一颗仙丹，胜过十年苦功矣。」
此话看似夸张，但确如此没错，天下有很多修道圣人皆靠丹药飞升成仙，包括萧风前世所在门派，蜀山仙剑派的开派祖师三清真人亦是服丹成仙。
眼见天边昏黄，夕阳即西下，萧风转首回屋抱出凤羲琴，一阵风吹来，将他一身如雪白衣，轻轻吹动。
他背靠着松树，坐在了地上，琴声寥寥，飘渺轻扬，只是消散于天地之间，在无踪迹罢了。
※※※
阴阳峰往东三百里，渭河前方十丈外，有一座破旧不堪的草庙，苔藓的痕迹蔓到墙壁，苍翠碧绿，也不知经历多少人世风雨。
草庙门前，正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少女，一身红色劲装，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左右，长相十分清秀，一张精雕玉琢般的脸蛋，极其可爱，生有两只乌黑大眼，看着直让人惊心动魄。
山风冷冷，她的衣裳在风中飘舞，鬂边柔软的秀发，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她眺望远处被白雾环绕着的阴阳峰，轻声细语道：「在行一日，便可登上那阴阳峰，传闻天下剑术第一，隐居千年的野人，终于快被我寻到了……」
她蓦然抬首，双目望天！
夕阳落下，苍穹无限……
注一：“山海经，南次二经”：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