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蛮兽

「吼------」

蓦然间，一声巨大的嘶吼，自不知明处轰然传来，声音洪亮之极，甚至盖过天上「隆隆」惊雷，绵绵山岭都震颤起来。

紧接着，夜空之上忽地出现一只约莫百米大的金色佛手，散发出刺目的光辉，佛光普照，气象万千，整片森林近乎皆被照亮。

萧风忽然失声，道：「佛家神通，如来神掌！」

正言间，如来神掌已遮天蔽日向着地面轰然印下，在空中荡起一阵猛烈的狂风，大地为之颤动，暴雨斜射，激起漫天碎木，无形气浪，竟化作汹汹腥风狂涌而至，将萧风一身染血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轰鸣间，同时还传来了一阵震天咆哮，一头身躯似乎非常庞大的蛮兽，再被一记如来神掌包裹住，掷向高空，如一道闪电朝萧风这边砸来。

「轰」的一声大响！

那只蛮兽重重被砸落在尘埃之上，沙土飞扬，地面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条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萧风面色大变，身化一道乌光，带着滚滚魔气仿若光电一般向后疾退。

「嗷吼------」庞大的蛮兽自深坑里爬了起来，高逾百余米，生有九个格外狰狞的蛇头，周身上下都覆盖满坚硬无比的鳞甲，闪烁着可怕的寒光，透发出无尽的凶煞气息。

九个头颅，十八只赤红巨眼如磨盘般大小，冷冽而妖异，白森森的毒牙锋利如阔剑，长达半米，望着好不恐怖吓人。

很显然，此兽便是法智和尚口中的那只九头蛇。（注一）

九头蛇仰天长啸，声音如雷贯耳，萧风虽然急忙掩住双耳，但还是被震的隐隐作痛，有那么片刻时间，他听不到周围的声响，居然短暂失聪。

「啊------」萧风大叫一声，深深震撼，脚踩神影步快速向山下逃去。与此同时九头蛇忽地发现萧风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张开血盆巨口喷出一道炽热的烈焰向萧风席卷而去，所过之处，草木枯萎，雨水瞬间被烘干。

萧风堪堪躲避过九头蛇的袭击，而后疯狂催动体内的法力，魔剑向天，长发乱舞，集全身法力于弑仙，一道墨色剑芒冲天而起，浩瀚的能量流在半空中震荡，恶狠狠的劈在九头蛇其中一个颈项上。

「轰」的一声，光芒四射，瞬息将方圆数十丈之内照的清晰可见，但立刻黯淡下去，恢复了正常。

九头蛇不在移动，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萧风，巨大的蛇信吞吐不定，锋利的獠牙幽光森然。

萧风面上神情一怔，心里震惊之极，自己浩大无边的一击，竟仅仅只在九头蛇身上的鳞片上擦出一串火星，就溃散消失。要知道，刚才一击可是蕴含他全力，即便是凝气境修士也难以接下，但九头蛇却像金刚不坏之身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

就在萧风知道自己不敌，准备转身逃走的时候，忽然从远处天空传来一声断喝：

「孽畜，休伤人命！」

来人声音甚大，居然产生了层层声浪，令附近树木一阵摇晃，随即只见空中金光一闪，如来神掌再度凭空出现，在「轰隆隆」的响声中，九头蛇横飞出了七八丈远，摔落在地面。

玄胤三人脚踏虚空，风驰电掣疾来，神色肃然，恍若飘然出尘的仙人。

「是他！」萧风惊道：「能不借助任何法宝灵器就可立于虚空，且能有此等气势道法，修为必然已到“道丹”之境，真是三个弹指之间便可毁灭千军万马的恐怖高手。」

这时，玄胤三人正好亦看见萧风，法智微微一笑，道：「阁下年纪轻轻，为何却要修炼魔功，堕入魔------」

他一个「道」字还未说出口，忽然却听端木道人冷哼一声，道：「只不过是一个道行浅薄的魔教贼子，亦敢闯进这片山脉，我且问你，森林里面是否还有其他魔教余孽？」说罢，他左手高高抬起，一道璀璨的剑气凝于指间，看他样子，多半是把萧风误认为魔教教徒。

其实想想也正常，萧风此刻体外的魔气如滔滔江水翻涌不息，双眸非但血红，亦有乌光若隐若现，无论何人见到，八成都会以为他是魔教中人。

萧风身子一震，抬目望向端木道人，正要说话，端木道人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道：「勿要说些你不是魔教贼子的话，就算你真的不是，吾同样会废去你一身道行，以你现在这种状况，不久之后便会丧失心志，堕落为魔。」

萧风面色一变，不料此人竟如此绝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以他的道行，再加上身旁还有两人，自己只怕绝无幸理。

「唉——」萧风轻轻叹息，随即忽地大笑，全身衣袍无风自鼓，弑仙魔剑挥霍出百道乌黑锋芒，仿似蛟龙一般向端木道人冲去。

端木道人倒是一怔，吐出「找死！」二字，左手挥出，万千道金色剑气激射而出，瞬间击破重重锋芒，猛地袭到了萧风的胸前。

「砰」的一声，萧风整个人竟是倒飞出去，颓然倒地，立刻喷出三大口鲜血，气息亦在刹那间枯萎了下来，面白如灰。

端木道人冷笑道：「以重伤之躯还能接下吾一掌，那更留你不得。」言间他双掌猛挥，打出一大片绚烂的掌影，似有形之物向萧风飞射而来。

萧风强压剧痛，伸手擦去嘴边的鲜血，踩着闪步诀迅速向旁边闪去，在轰隆隆巨响中，端木道人一击落空，乱石激扬，在地面上造成两个丈许大的深坑。当端木道人正欲再出手时，九头凶蛇九首齐啸，炽烈的火浪喷发而出，腾腾火焰向玄胤三人汹涌袭去。

法智与端木道人都吃了一惊，玄胤眼中精光一闪，道：「法智大师你们二人先去对付那只孽畜，此子交给我来处理。」

法智二人同时点头，道：「也好。」说完，两人身形如电，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已掠至九头蛇上方，大开大合的搏斗起来。

玄胤闪身来到萧风身前，盯着他打量了许久，沧桑的双眼掠过一丝诧异，似是想起些许昔年往事，片刻之后，他忽地从怀里掏出一颗「复元丹」递给萧风，道：「服下。」

萧风愣了一下，却没有马上接过，玄胤似看出他的想法，道：「我若想杀你，刚才你已丧命，又何必这般周旋。」

萧风沉吟一会，心想还真是这样，眼前此人道行之高，自己远非对手，若对方想杀自己，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下不再犹豫，称谢一声接过服下，道：「前辈为何要救我？」

此刻，玄胤已转身远去，但声音却淡淡传来：「世间万道，本为一体，一念之间定善恶，心若向善便是善，心若向恶便是恶，最重要的是------我也曾舍身成过魔！」

这番话把萧风惊呆了，他怎地也想不到这位仙风道骨的前辈，以前居然成过魔。不过他很快便压抑住心头震撼，趁着九头蛇和玄胤三人激烈缠斗在一起时，跌跌撞撞跑到山脚下，一头扎进不远处茂盛的草灌木里，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藏了下来。

萧风凝视身上伤口，低声苦笑了几声，然后将衣服换掉，盘膝而坐，运功疗伤。丹田里的怪珠子疾速转动，修复受创的内腑、经脉------

※※※

夜色深深，雨已停歇。

玄胤三人凭着快如闪电的速度不停变换位置，攻打九头蛇的眼睛。炽热的掌影、金色的剑芒纷纷劈在凶兽庞大的身躯之上。九头蛇虽然有鳞片护体，但终究承受不住三位道丹高手的可怖神通。多次被法智的「如来神掌」打的翻飞出去，九双眼眸皆泛着令人生寒的凶光。

「吼------」九头蛇彻底被激怒，巨大的尾巴以横扫千军之势劈向玄胤三人，三人恍若鬼魅，快速避开九头蛇这记「横扫千军」，「轰隆」一声，草木皆飞，沙尘蔽天，地上被砸出一条长十丈，宽三丈的沟壑。

「人剑合一！」

一声低喝，玄胤手中仙剑光芒大盛，与他合为一体，风雷阵阵，挟带强大的能量，破空刺出，在凶蛇九个头颅之间来回闪动，或左而右，或上而下，速度仿佛达到了极致，肉眼难辩。

「噗！」

九头蛇左边第二个蛇首七寸处，忽地裂出一道伤口，一股血浪喷洒而出。法智一声大喝，普罗寺无上神通如来神掌猛然拍出，九头蛇自空中翻落在地，无数山石被撞的四处激射。

端木道人「嘿嘿」冷笑，凝出一道青色弯月，在刺耳尖鸣中斩在九头蛇受创的伤口上，硕大的蛇首似同一块石头颓然飞了出去，无边无际的血浪如洪水般喷洒出来。

九头蛇徒然发出一声痛苦长嘶，滚滚毒焰自它巨口喷出，树木触之焚毁化为灰烬，蛇尾横空而起，当头劈向端木道人。

端木道人不避不闪，双手结印，打出一面青光闪烁的乾坤图，挡在身前，耀眼的金光自他身体暴涌而出，仿若金色烈焰一般笼罩在他的体外。

「轰」

璀璨的光芒直冲云霄，乾坤图在刹那间崩碎，纵然是道家神通，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亦是不堪一击，端木道人被震飞出去，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啊！神戟在哪？」

端木道人大喝，声震四野，虚空碎裂，金光闪过处，出现一杆黄金方天画戟，神光夺人双目，凶气逼人。

端木道人手擎方天画戟，高高跃起，将全身法力都灌注到神戟之内，而后猛地刺进凶蛇为首的蛇头上，血花绽放，狰狞的蛇头竟被无匹锋芒硬生生斩下。

九头凶蛇七头齐啸，忍受不了巨大的疼痛，整个蛇躯疯狂扭动，撞的山石到处飞射，血红的巨眼怨毒无比的盯着端木道人，连续被斩掉两个蛇头，对它而言，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耻辱。

九头蛇凶狂扑向端木道人，炽热的火焰毁天灭地，蛇尾横劈竖斩，大地震动不已，完全不顾玄胤与法智二人的攻击。

端木道人亦不惧怕，依仗光电般的身法和绝世神通，在九头蛇身上攻来攻去，神戟劈在坚硬的鳞片之上，磨擦出灿烂的火花。一人一蛇在森林里拼命撕杀，难分胜负，参天大树不断被摧毁，木屑随风乱飞，转眼之间，整片森林几乎被夷为平地。

九头蛇发出一声凄凉厉啸，庞大的蛇躯翻滚而出，树木纷纷倒落，法智的如来神掌瞬间盖下，九头蛇直接凹陷了进去，地面四分五裂。

端木道人鹤发飘舞，手擎蓬莱至宝方天画戟，在虚空连行七步，神戟绽放出璀璨的金色神光，月牙状的锋利戟刃阴寒冷森，光辉灿烂，绚丽的戟芒顿时散发开去，声势凌厉。

九头蛇灵性已通，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扭身正欲逃窜，但在这时，法智忽地「嘿」了一声，一字佛家真言「卍」突然出现在九头蛇头顶，耀眼金光，将九头蛇全身都笼罩其中。

九头蛇如受重创，全身登时颤抖，僵止不动，「轰」的一声，方天画戟所激射出的炽烈锋芒，撕裂虚空，如来自洪荒的雷电划破天地玄黄俯冲而至，九头蛇的蛇躯被捅出一个可怖血洞，白骨森森，血浆四射。

与此同时，玄胤左手法诀，右手仙剑，直刺苍穹，嘶声喊道：「万剑冰封！」

他那柄负名已久的「斩仙剑」徒发万道霞光，无穷无尽耀眼之极，光华冲天而起，天地之间，狂风大做，地面已结出层层冰块。法智二人面色皆变，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心中充满了震撼。

如墨苍穹，异变徒起，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突然出现在高空，灿若星辰，剑意肃肃，气象万千，极是壮观。无数柄三尺冰剑，直如滂沱大雨洒了下来，冲向九头蛇。

夜风冷冷，杀气如麻。

「喀喀喀------」

九头蛇整个身躯结满冰层，酷寒气息充斥周遭，方圆数百丈之内尽为冰天雪地，一群群正在奔逃的野兽、妖兽皆被冻住，晶莹的冰块将它们包裹住。

玄胤满面冷峻，双目神光炯炯，如一尊俯瞰众生的魔神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口中却已喊出一字：「爆！」

「轰」、「轰」、「轰」

大地剧烈颤动，所有冰封着的妖兽如惊雷轰鸣炸裂开来，无数残肢断体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狂暴的气浪疯狂涌动，地裂石碎，尘土飞扬。

法智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端木道人瞪大了眼睛，露出完全不可思议的神情，方才他同九头蛇独战时，深知此蛇一身鳞片坚如奇铁，物理攻击几乎免疫。但在玄胤一招「万剑冰封」之下，却轰然暴命，尸骨无存，心里十分惊骇于玄胤的神功绝技。

法智叹息道：「千方老远赶来此地，青龙未找到，却反倒先遇上这条上古凶蛇，所幸现在已将此蛇斩杀。」

端木道人看了看他，道：「青龙乃是四大神兽之一，灵性极高，我们这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它早已有所察觉，而深入远始森林地带。」

玄胤自空中落下，负手而立，道：「端木道友所言有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是地狱亦要进去探索一番。青龙的消息肯定不止我们知晓，魔教中人怕是已经抢先进入远始森林，我们还是赶快动身罢。”

法智二人自然没有反对，狠狠一跺脚，顿时身化清光，往西而去，片刻间消失无踪。

※※※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风在一阵痛疼中睁开双眼，夜色如墨，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呼」的一声，一阵阴凉山风，忽然自森林深处吹了过来。

萧风怔了怔，举目向周围望去，夜风忽起，似有什么东西，却又没有。他眉头微皱，半晌后，心中感觉有些好笑，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罢。

萧风内视之下发现身体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胸上肋骨基本全断，五脏六腑皆受重创。不过幸好服下玄胤那颗「复元丹」，不然再加上魔临天下的反噬力，估计活不到三天。

萧风两世修仙，早已明白修仙界里弱肉强食，万事须靠自己的道理。毕竟不可能每次都像今夜这般幸运，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再次闭上双目，静静的吐纳调息起来。

半个月后，一身白衣的萧风站在一座大城的城门前，坚实厚重的城墙上，悬有一匾，题着两个黑色大字：「玄州」。

玄州乃是天下名城，位在神州浩土西南方向，临近南疆地带，人口以百万为计，贸易发达，众多散修聚于此地，亦有中土数一数二的美景「七柱仙山」、「月老桥」、「静月台」------

除此之外，玄州更是一座富有传说的大城，八千多年前，人、妖、魔三界大战，妖魔连手，人界不敌，便有「仙临玄州」之说。三清真人也正是在这里崛起，当时妖魔纵横，人间生灵涂炭，三清真人与七仙不畏生死，屠戮八千里，诛魔尊，弑妖王------最后共同保住了人界。

萧风仰首望城，整个人激动的微微颤抖，重生数年后，终于再次踏上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大城。金黄色的阳光洒在高大的城墙上，露出一股淡淡的悲凉沧桑之意，仿佛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战争。城门上还建有雄伟壮观的箭楼、闸楼、烽火台，皆是恢宏磅礴，气势雄浑。城门左右两旁，各有一座高足三米的雕塑，形似石敢当，栩栩如生。

玄州城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晚风吹过，道路两侧杨柳青翠轻轻舞动。

萧风在茫茫人海中，向着「月老桥」，径直走去，不多时，他走上了月老桥，桥下水流碧波荡漾，锦鲤游动。月老桥两侧有人观景，青年男女笑声嘻戏，摺扇轻摇，状元才子吟诗对弈，甚是热闹非凡。

走过了月老桥，萧风忽地看见前方三十米外围着一群人，男男女女，老少皆有，不时传出一阵笑声、掌声、叫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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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九头蛇属于体形硕大的水蛇，关于头颅个数，说法不一，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生物，《波斯古经》和《圣经》也有记载，另外，在我国神话中也可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