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何以焚身
风云涌动，暗潮鼓流。
从白虎门、西安门、安门、覆央门，以及霸城门穿过驰道达直城门，包括饶过雍门再到城东的宣平门，几乎是城门洞开设防，每座城门前蜿蜒着数十里的人群，人喊马嘶，非兵即民，其中包括络绎不绝的商贾与市井平民。
但一排排的禁军以及兵马掩盖不住那阴森的氛围，此时的长安城几乎笼罩在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张氛围之中。
正是快过了那炎炎夏季，无数的百姓扶老携幼准备进城或者出城的人员都接受了严格的排查以及搜寻，即便是刚刚被官兵调查过的一户人家，刚刚进城不久却又被青壮的官兵再次挑出来搜身，一夜之间长安城变得风雨飘秒起来。
就冲着这种事，大伙儿都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却也没有谁知道究竟是何事罢了。
长安是帝都，周围的村镇其实都是比较富裕的所在，可是须臾之间，龙首原包括长安城内的几处宅子都被拆得是七零八落，变成了一片废墟。第二天才刚亮起，一堆百姓就被官府招致过来再烈日下开始搬运劳作，这一堆堆不知为何的突然间倒塌的宅子也被人群纷纷议论，以至后来还有那来不及拆毁的房屋尽都付之一炬，到处都是烈焰焚天的感觉，风一起，灰烬处处。
百姓们眼看着房舍烧毁拆掉，商贾们也眼看着店铺被抢光砸烂，却只能是默默流泪。这一处处的宅子中有些是正当朝的奉常，有太史，太乐，太祝，太宰，太卜，太医六令丞等诸多在职人员的家属、旗下产业；不乏还有光禄勋、南宫十六卫士令，太仓令，太仓丞；均输令，均输丞；平淮令，平淮丞；都内令，都内丞这一些列的领头班子。
这一伙人全都是当今皇上钦点的御用官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他们自执政起的乃至今便是五年！仅仅五年！
在官兵的搜查以及押送下，一圈圈俯首的当朝臣子竟然都不敢痛骂一句！
而后百姓们也开始闻讯知机得知了一些噱头，并且开始四处流传了起来：这些官员一个个都是诸吕的谋逆罪犯，此乃朝廷下旨而奉命缉拿他们的，全都是谋反的官啊！
有些人却又对此提出了异议：这群人臣全都是当今汉帝带出一班人固守官员，如今新策将实行但都集体逆反是为何？皇上待他们不薄啊！
也就是在这些人提出一系列的杂言碎语时候，另一股风声传进了大伙人的耳朵里：汉帝非正统啊！实则是诸吕的扶持的主上而并非惠帝的嫡亲血脉！
这倒好，一锅子汤全都炸开了。
而此时也就在长乐宫东南角那一处海棠花的盛开地，也就是刘弘浩躺下的那一处园地里开始从四方都拥聚过来许多禁军、以及王族大臣们，一伙人已经注意到了那处地方隆隆大火，弥弥雄烟！
“快！快些扑火，看看里面还有人没。”
众大臣眼见有些奇怪，他们才得知今日竟然无早朝，这可谓是荒诞离奇之至。这便是全都是一窝蜂的进了朝堂刚一踏入便就发现长乐宫的火气，众人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也是全都向着那东南角过去了。
程平丞相是第一个带队进驻封锁现场的人，他一进皇宫见势便急急下令，他带来的人马赶紧加入了救火的行列，不过其实真的是不用怎么救了，那一座园地里的宅子本是皇族游玩绘画、陶冶情操之地，这如今便已是烧的七七八八，唯独剩下的都是不易燃烧之物了。
火势还未完全扑灭，光禄卿，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光禄大夫，太中大夫等全都奔赴现场进行警卫疏通。在丞相的指令下他们一队队用挠钩将塌落的木料砖瓦扒开进行清理，而程平却一直在旁边看着。眼见是长乐宫起火，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官员都往皇宫而来，而程平身后的人越聚越多。
人多好办事，那废墟还热烘烘的灼人脸面，废墟就清理完了，从里面拖出了几具尸体而来，一名内侍上前辨认，紧紧抱成一团的那具尸骸不知是谁，另几具烧焦的尸体从身形和拔出的位置来看......他犹豫了一下，见丞相还站在火场外等着，忙匆匆赶到他面前跪下，奏到：
“大人，奴婢已经仔细辨认过了，躺在倒塌檐下左手执剑、面目而非的人是陛下啊！”
“啊？”
程平急迈一步，他一声低问此时的内侍有些胆怯起来，他常在宫中侍候，惯会看人脸色，这使下意识地抬头窥了一眼程平，站在丞相旁廷尉左监万松凌已大声喝道：“陛下****于宫中，尸身已经找到了！”
这一句不是在问，分明就是段断语，而且声音提的极高，逡巡着站在远处还不敢近前的官员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内侍话语放出且丞相竟然是莫不敢作声，即刻便是福至心灵，连忙叩头道：“是，陛下......已经殡天了！”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万松凌赞许地看了内侍一眼，向他道：“你是陛下身边的人么？”
程平连忙靠近内侍，对他小声而又急促的低语了几句：“真的是陛下吗？你确实真的是陛下吗？！”
内侍连连点头却引来了程平的一阵恍然，再往向一旁的万松凌时他便知道了一切，计划已经完成了！当下他的神色便是柔和了许多，但内心却还是挣扎不已，他眼角闪烁着泪花对着跪着的后方道：“羽林军光禄卿魏天翊！快将陛下的遗体移出去，以备收敛安葬！”
“是！”
此时内侍赶忙爬起，万松凌示意了一下便也走开了，随后丞相和这位将士魏天翊一起走到了那几具烧焦的尸体前，丞相毕竟还是不经战火洗礼，受不了那种熏焦之味，而这一位将士则是耿直之辈，他似乎毫无感觉似的大步向前凑到了陛下的遗体前，他仔细瞅了瞅眼前的这具尸体并且上前翻了翻，的确没错！身上之物全是陛下的身前所配，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他腰间的那一副太后送给的贴身和田玉佩竟然失踪了。
而在魏将士还在思索之时，其手下的几名将士便七手八脚的把那具尸体周围的碎屑砖瓦全给抛开了，这下便看得更加清楚了，程平刚刚走来见此景竟然是潸然泪下，程平看着那具尸体不禁大放悲声，掩面哭道：“陛下啊，真是陛下啊！众臣子进京适才汇报新策大捷，这究竟是为何您如此想不开？难不成是那些流言蜚语给您带来的迫害吗？陛下啊！”
此话一出全场都悲切万分，顿时间在场的所有臣子便原地而跪，有些开始嚎啕大哭，有些则含泪而泣，有些则不悲不喜，甚有些也是义愤填膺。
只听见程平仍然在哭诉着：“陛下，臣等纵使提出过您恼怒之例，但却毫无失尊对陛下的崇高之心啊！何以如此想不开啊，竟然要焚身呐！”
这俗话说“女儿哭，真心实意；女婿哭，黑驴放屁！”言下之意便是女婿哭丈人、丈母娘是实无悲伤，假惺惺落泪，丞相与皇上本无亲家之说，自古以来便有几个是真的悲痛欲绝的？不过从程平的动作、神态来看这的确是发自真心实意的！百官越聚越多，这场面上的戏程平一点都没做，的的确确这都是他内心的肺腑之言，让人突兀间产生了错误一般，就犹如今日如此之事便是由丞相导致而来。
不过当场的百官并无这样想的，大多人都看得到丞相的真心实意，程平毕竟是一代良臣，从高祖开始追随至此。
而一直在一旁的魏天翊笔直地站着，他其实并不知道脚下的这具尸体是真是假，皇上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他此生都无以为报。即今皇上却突然暴毙而死，他内心是真痛觉万分。
而在场的官员也是全都看不出真假，一则是因为离得比较远，二来是因为皇帝高高在上哪怕他们日日相见也没有盯着皇上看的，所以对他的身材相貌都谈不上非常熟悉，只有皇帝身边的近侍才对皇帝非常的了解，如今尸体烧的焦炭一样，他们哪里看得出异样？
而且魏天翊凭着自己的判事能力还发现了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皇上左手执剑，剑上沾血片片，很显然应该认为是先纵火在自刎，先不说别的即便是合情合理的话，陛下是右撇子又为何是左手执剑自刎？
他正想着，太常太仆员吏晁错向几位同僚好友以及身旁的几位太尉、御史大夫使个眼色，已经走上前去拜倒在丞相面前，高声说道：“陛下已龙驭上宾，请丞相节哀顺变啊！”
“陛下因国事操劳为民尽心尽力，且如今竟是受不住诽言自甘天逝，臣等无奈还请丞相振作主纲朝政啊！”
而程平这才擦擦眼泪，一言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恨恨地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们这些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