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截胡
这一扫视,仿佛就是死亡凝视一样,让委拉斯凯兹心哗啦啦地凉了半截。
他看到了法国驻华公使费马悠然地走了过来,一旁,葡萄牙驻华公使面带不屑。同样,神圣罗马、瑞典、英国等国的公使看着委拉斯凯兹,也纷纷面带微笑。
这样的微笑,带着嘲弄与戏谑。
委拉斯凯兹不会觉得老对手费马会心胸宽广地祝贺自己想了个好点子,他只会立刻用同样的手段复制委拉斯凯兹的计策,也把法国公主嫁进来。
别忘了,英国人与法国人都在北美大陆上有殖民地。
至少,朱慈烺有了更多选择,委拉斯凯兹的所有计策都失去了作用。
“还好还好,腓力四世陛下英明神武,已经将公主殿下送来了中国。我们有公主陛下在,至少能比那些人抢先一步……”这会儿,联想到中国皇帝可以娶好多个平级妃子的事实,委拉斯凯兹的雄心被一下子打消了下去。
他意识到,中国人一如既往地难缠。
明白了皇帝陛下所言的目的,李邦华与倪元璐纷纷反应了过来。
的确,在主动权上,朱慈烺是甲方。他想要娶谁,谁就会眼巴巴地把公主送过来。全然不是对方过来拿乔拿捏朱慈烺。
明白了这一点,李邦华与倪元璐也都不着急了。
汤若望、南怀仁以及陆仲玉怔怔地看着这一点,忽然间发现,雨过天晴了。
只一瞬间,在朱慈烺出手之后,情势重新逆转。
“我们……好像没事了……”南怀仁弱弱地说着,又有些期待的激动。
“也许……它终于可以面世了。”怀揣着《崇祯历书》,汤若望与陆仲玉有些眼眶湿润。
“既然《崇祯历书》的新历法是最准确的,那诸位爱卿对于更换历法还有什么疑问吗?”朱慈烺含笑地看着汤若望等人。
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崇祯历书,获准施行!
听到这个胜利的消息,陆仲玉、汤若望以及南怀仁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为了这一点,奋斗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而今,终于做到了!
“臣等没有疑虑,请换《崇祯历书》。”陆仲玉当先开腔。
这时,李邦华微微沉吟,开口道:“陛下,崇祯年号毕竟已经稍旧,若是以此为论,臣的建议,可以改为大明新历。”
“国朝以农为本,尤其此历法更新,最以农时为重。这新历,就叫《大明农历》好了。”朱慈烺早就知晓这个梗了,这会儿抛出来,众人自然没有犹疑。
重农思想,不管在哪朝哪代都不会错。
历法名字被定了下来,农历的推行自然成了定局。
甚至不用其他人跟着附和造势,此事就已经敲定。
杨光先还想挣扎了几下,却见吏部天官冷冷地看过来一眼。
原来,李遇知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过来。
三天后,钦天监人事任免开始调整。
杨光先被查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收受西班牙商人贿赂被免职。新任钦天监监正顺理成章,众望所归地成了汤若望。
汤若望上任之后自然迅速颁布钦天监监正。
而这时,傅淑训又找上了汤若望。
“汤监正来了,正好,这件事,大家人都到期了,可以好好谈谈了。”傅淑训说着,看向了身边的另一人。
那人自然就是教育大臣黄道周了,除了黄道周,还有京师大学堂的朱之瑜。朱之瑜在京师大学堂的任上做得不错,教育总署的工作也颇为被认可。
伴随着外交大臣陈贞慧开始组建外交部,作为大明中央部门序列里最重要的一个大部教育部也开始渐渐从礼部剥离。朱之瑜而今新的了一个任命,便是兼任礼部侍郎,实际上便是会剥离礼部之中教育部的功能。
傅淑训是管钱的,黄道周是主管教育的大臣,而朱之瑜又是大明教育战线的负责人。三人到场,场面不可为规格不高。
“诸位上官在位,真是让下官荣幸之至。不知是为何事,让下官来此?”汤若望拱手一礼。
傅淑训让汤若望坐下,便道:“是开办学校的事情,朝廷有意开办一所理工科学校。朝廷本来已有此规划,苦于钱粮短缺,人少不够,暂时搁置。最近皇帝陛下从内库之中拨出了一笔钱款,专款专用,要在盛京开办学校。”
“盛京?”汤若望有点迷茫,老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盛京便是沈阳,陛下有意开始在各京轮值。虽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陛下已经决意要去一趟盛京。故而,也会在东北开办一所新的理工科学校。”朱之瑜说。
“这一所学校,不同以往,会是全然一种新的方式开办。而最主要的,自然就是这所学校开办后教授出来的学子。这一回,要教出的是工匠。”黄道周说着,还是忍不住有些别扭。
若非是见证了工坊的赚钱,见证了一个个工坊对这个帝国经济飞跃的巨大作用,黄道周真的难以想象朝堂官方要开办一所培养工匠子弟的学校。
也正是如此,朱慈烺才会想着将这样的一所学校放到东北去,放到盛京去。
也只有远离内陆,在移民城市的东北才方便建立崭新的气氛与认知。
“这一所,财政、人员上朝廷都已经解决了。就是陛下,也将亲自出席开学仪式,为新学校加油鼓劲,但具体的教学上,需要钦天监与匠作大院出人出力,特别是出人担任教师,完成课业的教授。怎么样,汤监正意下如何?”黄道周又说。
“荣幸之至,能为中国优秀的年轻人才教授学问,是汤若望无上的荣光,我愿意为大明风险我的光与热。”汤若望一脸激动。
见此,众人这才颔首应下。
几人草草谈了下,便纷纷离去了,但不多久,朱之瑜去追上了汤若望。
对于这位大明教育战线的大佬,汤若望十分尊敬,他在京师大学堂时,也多亏了这位京师大学堂的正管对他诸多宽容,这才没让他在京师被排挤得无立锥之地。
“朱校长。”汤若望。
“汤监正,我这番追上来,实不相瞒,是还有一件需要私底下麻烦你去处理的事情。”朱之瑜引着汤若望到了偏僻少人之处,细说了起来。
“哦?朱校长,你对我的帮助,我心中十分感激。只要有不触犯国法的事情,我汤若望都愿意鼎力相助。”汤若望说。
“自然不是什么触犯国法的事情。是这样,那西班牙公主,日前我已经收到情报,没多久就要入京了。我知晓你是欧洲人,对欧洲之事十分清楚,又是传教士,有些事情,你来做,会比我来做要方便一些。”朱之瑜有些扭捏,但很快就说得顺畅了起来。
汤若望表情奇怪:“是何事?”
“让那玛丽亚公主去盛京的学校读书。”
“啊?那,那盛京的学校不是还在筹备之中么?况且,若是安排落脚,也不是我来做的事情。毕竟,西班牙驻华公使定然更加准备妥当。”
“就是要让他准备不妥当。让他准备妥当了,也用不上!”
……
一阵沉默之后,汤若望迅速理解了下来。虽然有些做坏事的架势,但一想到那西班牙驻华公使是杨光先幕后的支持者,汤若望就重重点了个头:“我知晓了。请校正放心,我会都处理妥当的。对了,新学校的名字是什么?”
“学校的名字,陛下目前中意的是帝国理工大学。只不过,还未正式确定。因为,陛下也想叫清华大学,来回犹疑,但不出意料,应该是前者。”朱之瑜说。
“这名字,当真是气势雄厚。”汤若望缓缓颔首:“我大概明白如何去做了……”
……
玛丽亚公主的船开始靠岸了,这位从万里之遥来中国的西班牙公主悲催地路过吕宋时发现,这个西班牙帝国位于东亚的基底已经被中国人掌握。
上面的西班牙殖民政府烟消云散,无数人乘坐着荷兰人英国人以及众多破旧的西班牙商船返回欧洲。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玛丽亚公主带队前往北京就显得颇为彷徨。
他既是在越来越多印证之下期待中国的繁华,又惴惴不安,中国当权者会如何对待他们。
这毕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拿捏的存在,他们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了。
事实上,沿途观览了中国的城市以后,玛丽亚特雷丝已经将心中那个或许二字去掉了。
无论心中如何担忧,现实终归是需要面对的。
中国到了,船缓缓地飘向天津卫的码头。
这时,一艘打着日月龙旗的官船慢悠悠地划了过来,一个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男子站在船上,缓缓靠拢了过来。
两只船靠得近了,船上的玛丽亚特雷丝也得以看清楚他面前的是什么人。
“上帝见证,拥有同样信仰的教徒们在此相会,一定是命运的指引。欢迎来到中国,玛丽亚公主殿下,我是来自欧洲的传教士汤若望,我身边的是我的弟子,南怀仁。我们是拥有同样信仰的家乡人,也是欢迎玛丽亚公主到来的中国官员。”汤若望上了船,热情地一个个打着招呼。
这里显然以玛丽亚为主,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长差不多五十上下的老贵族。一番介绍,汤若望知道了此人,这是腓力四世派出保护玛丽亚公主的胡里奥爵士。
“感谢汤监正的欢迎。监正,正是个奇怪的称呼。”玛丽亚公主笑着,显得十分纯粹干净。
相比之下,胡里奥的笑容反而有些干涩与带着十足的警惕,看着汤若望说:“同样来自欧洲的信徒汇聚到这里,从几率上来说是一个值得可疑的事情。阁下,如果没有太多的事情,我们要下船了,请您自便。”
“哦不,相信我,这个时候选择下船,一定会是一件后悔终生的事情。”汤若望神神叨叨地说着,一脸严肃。
胡里奥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你一定会明白的。来到中国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借助这个国家的力量拜托与法国人的战争吗?我很清楚,三十年战争的结束不是一个结局,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对于欧洲其他国家而言,可能炮火的确可以熄灭。但是,对于西班牙而言,只不过是将战场换了一个地方。与法国人的仇恨是必须用鲜血洗地的,与他们的矛盾,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胜利笑到最后。所以,玛丽亚公主必须嫁给中国皇帝。这是您的任务,也是我的兴趣。”汤若望带着十分有亲和力的笑容,反而让玛丽亚公主羞红了脸,跑开了。
没了玛丽亚公主在场,胡里奥与汤若望反而显得更加轻松自在。
“驻华公使委拉斯凯兹阁下是皇帝陛下信任的大臣,我听说过中国有一句老话,叫疏不间亲,我想作为一个留在中国很久的人,应该有所了解。”胡里奥定了定神,看向汤若望,只是眼中已然多了许多戒备。
“在玛丽亚公主的消息被散播出来之前,西班牙公主是距离皇帝陛下最近的一个选择。”汤若望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胡里奥凝神静听。
“但在委拉斯凯兹阁下传播了这个消息之后,现在京师里已经传遍了英国公主、法国公主、瑞典公主……哦不,该死的,不知道哪个家伙竟然连瑞典女王的画像都传遍了。现在,玛丽亚公主跟随委拉斯凯兹阁下,是希望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吗?”汤若望一副诚挚的表情。
“什么?”胡里奥惊呼一声,玛丽亚公主这时捧着一副皇帝陛下的画像,痴痴地走了过来。
显然,那副画像也是汤若望准备的。
不多时,委拉斯凯兹最近恶了皇帝陛下的事情已经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没错,朱慈烺作为外人是很难惩治委拉斯凯兹。
但玛丽亚公主呢?
那个胡里奥爵士呢?
……
深宫之中,朱慈烺手握着一封信报。上面,是东北传来的紧急军情。
“流星里头,还能砸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