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棋子的诅咒
第六百七十一章
苏培盛表示盛怒下的四爷是没有理智的。
这点小事,明明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交给小太监就能顺顺当当地办好,他也抱着远离暴风圈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想法,却也亲自往东小院跑了一趟,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小李氏给带到了正院里。
正院,前堂正殿。
四爷脸色阴沉地坐在上首地宝座上,一旁斜摆着一张官帽椅,坐的正是低头沉默的乌拉那拉氏。
“李氏,你可知罪!”不待李氏看清正殿里的人影,四爷就已经随手丢出了手边的一描金边的粉彩盖碗茶碗,厉声呵斥道。
脆生生地瓷器碎裂声,震得正要往四爷身边走去的苏培盛一颤,忙拐了个弯儿,溜着落地罩的边儿,踏着小碎步,跑到了四爷的身后,在四爷这种无差别的攻击下,估计也就四爷的身后能安全些了,苏培盛如此想着。
处于暴风圈最中心位置的小李氏,则被四爷一声就吓跪了。
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形容,她是真的跪了,只是她并非是就这么放弃抵抗了,准备将她这些时日做的错事,一一老实交代了,她只是做出这种唯唯诺诺的惊恐状态罢了,心里却在飞速想着,到底是哪里的安排出了问题,可恨前两日还拉着她妹妹长、妹妹短的乌拉那拉氏,这会儿居然连个眼神都不给她,这算是个什么情况呢!
“四爷息怒,妾身知错!”不过一个好的认错态度,她还是愿意表现的,见四爷这么一问就软趴趴的行了个大礼,也不理耳畔已经摇摇欲坠的一支青玉步摇,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眼圈就这样梨花落雨地抬头看向了四爷,柔声答道。
只是这次,她真的错误估计了四爷的暴怒指数。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四爷就是一声冷笑,攥着宝座扶手的大手都有些发青了,手背上的青筋,绷得老高老高的,指头都有些发白了,显然是压根就没被她的服软消气,反而好似气得更厉害了。
小李氏心下暗暗叫苦,小眼神求救似的往乌拉那拉氏身上丢去,希望乌拉那拉氏能给个明示,好歹让她知道错在哪里了,她也好能及时更正,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从一开始就被乌拉那拉氏利用了而已。
乌拉那拉氏打得主意很简单,她挑拨着小李氏对庄子上的大李氏下手,同时又将小李氏偷着从弘昀身上取血的事情爆出来,求得就是让大李氏和小李氏同归于尽,到时候小李氏和大李氏在四爷心目中就都称了心如蛇蝎的无耻女人,而她再在合适的时间站出来,将弘昀和茉雅琦收到手里,有个几年工夫,凭她的本事,也就能将这俩孩子归拢的和她心贴心了。
到时候,茉雅琦及笄就可以嫁出去,为弘晖的顺利上位拉拢权贵,弘昀就算是不争气些,也能勉强算是弘晖的助力,这样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便可以和尔芙旗鼓相当了。
这就是她的计划,她哪里会真正的帮助小李氏呢!
四爷那边气得半死,乌拉那拉氏想着心里的计划,惦记着盛京没传回来的消息,琢磨着手里最后掐着的证据,到底要不要放出去,却不想就在这时候,四爷已经将小李氏身边的那个大李氏的耳目琉璃给揪了出来。
琉璃交代得那叫一个彻底,上到小李氏偷去弘昀身上的童子血,下到小李氏偷摸在房里扎小人的诅咒乌拉那拉氏要死不死地占着嫡福晋的位置不撒手,事无巨细,通通都抖落了个干净,直说得上首坐着的二人都变了颜色,这才歉疚地看了一眼脸色如土的小李氏,一股劲就撞死在了一旁的朱漆红柱上,吐了几口血沫子就这样咽了最后一口气。
好吧,这次乌拉那拉氏不用纠结了。
小李氏是必死无疑了,只是不知道大李氏那边是不是已经……乌拉那拉氏看着抖似筛糠的小李氏,将手里握着的最后一份证据,一个面如枯树皮的老叟从一旁的厢房带了过来。
所谓高手在民间,在这个完全不存在心理学的年代,这位看起来比街边乞丐利索不了多少的老叟,正是一位先天精神力就超出正常人水平的催眠高手。
他曾经凭借催眠术这个有些超前法子,在杭州府下的一个赌场里,横扫了上万两的银子,眨眼间就成为了当地的一富户,若不是那赌场本就是当地县令的亲娘舅的产业,他也不会落魄成这副德行的就被小李氏用百余两银子就收买了过来害大李氏,平白在大李氏的记忆中,植入了一段并不存在的记忆。
说白了,昔日大李氏以为的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男人就是不存在的,她小小年纪就自知有天会进宫的,一心就是要攀龙附凤的,平日在家里就是练习琴棋书画,外带针黹女红,连街门都没出去过一次,更甭提什么往街坊家里串门了,正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一个远大的梦想,一心培养专业技能,将琴棋书画、针黹女红都练得顶呱呱,她才会那么顺利的就成了四爷的试婚格格,还很快的就将与她一块进阿哥所伺候四爷的宋氏踩在了脚下,甚至连晚她一年进府的乌拉那拉氏这位名门闺秀都比了下去。
若不是她家里的那些亲人都太不争气,稍微有了点权势就走了旁门左道,便是尔芙进府,也是半点都比不过她的。
作为四爷的第一个女人,她本就是有着先天优势的。
四爷听着眼前老叟磕磕绊绊的交代,只觉得一颗心都如浸到了冰水中一般,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袖管中藏着的玉佩,这块玉佩是他受封贝勒的那年生辰,大李氏背着他,花费了不少时日,搞得灰头土脸,才勉强赶在那晚晚宴开席前,亲手打磨、雕琢出来的。
玉佩的造型是最简单的椭圆形,唯一的装饰就是玉佩正面阴刻的满文平安,拿到手里的时候,这玉佩还有些刺手,这些年被他盘下来,倒是也润滑了许多,可是那时候那个眉眼清秀,只盼他能平安顺遂的大李氏,却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一直在疏远着大李氏,却从未将这枚玉佩丢下过,一直珍而重之的在书房博古架的暗格中。
直到今日,他突然得到了张保传过来的消息,他心下激荡,这才将这枚玉佩找了出来,随身带着,却不想,竟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后怕……
要知道,当初得知大李氏在进宫前就已经心有所属的时候,若不是顾忌着两个孩子的脸面,他是真的想要了大李氏性命的,他那时候恨不得将大李氏亲手掐死,毕竟这样的羞辱,对于四爷来说,实在是太难堪了些。
而现在一个老头出来告诉他,那都是误会。
四爷的心里是满满的后怕,后怕他因为一时误会就要了他昔日爱人的性命,更后怕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得知这个让他难以面对的真相。
如野兽般凶戾的眼神,紧紧锁定在下首跪着的老叟身上。
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他更不相信凭小李氏一个小小的格格,居然就会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相反的,他更怀疑此时就坐在他身侧的女人——乌拉那拉氏,怎么就那么刚刚好的在盛京那边的消息一传来,这些事情就如拨云见日了一般清楚了,怎么就那么巧,巧合得就好似排演过一般……
只是有时候,就算他心里满是怀疑,却也只能暗自忍耐。
谁让乌拉那拉氏是康熙老爷子亲自为他挑选的嫡妻,谁让乌拉那拉氏是注定要陪着他站在一块的那个女人。
自古以来就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正因为如此,不论是权柄在握的亲王勋贵、还是每日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贩夫走卒,在挑选正妻的时候,一直遵循着那句‘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古话,可是现在这位他以为的贤妻,已然变得他彻底不认识了。
可是苦逼的他,还必须要为了乌拉那拉氏掩饰,想到这里,四爷也是在心里苦笑了两声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爷,不必为了这等心思狠辣的女人难受,不如还是将她先禁足起来,再上禀宗人府裁决吧!”乌拉那拉氏并未多想,只当是四爷为大李氏的无辜蒙尘难受,忙抓住了四爷握着扶手的大手,轻声劝慰道。
四爷勉强笑了笑,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了。
既然她做出皇室子嗣的事情,那便再没有宽恕她的道理,再说此事还牵扯着大李氏的清白,便让她在府中自裁吧!”
说到这里,四爷扭头看了眼苏培盛,示意苏培盛盯着行刑,便叫了王以诚两兄弟压着那个抖得都快瘫在地上的老叟,快步离开了正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径自往前院书房走去。
乌拉那拉氏在四爷的身后,伸出了尔康手。
她本想着说完这事就要提起这老头的处置的,怎么就被四爷这么华丽丽的带走了,这不是要留下祸根咩!
正如四爷猜测的那般,这个老头压根就不是小李氏找到的,而是乌拉那拉氏的额娘觉罗氏生前在杭州府的一处破庙中,碰巧遇到的。
当时觉罗氏是去往杭州一处盛名在外的佛寺为乌拉那拉氏和正病着的弘晖祈福,回城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大雨,躲在破庙里避雨的时候,便遇到了这个以为碰到了大肥羊,打算凭借催眠术捞上一票的老头。
或者,该说是这个老头点背吧。
那天若不是觉罗氏的近身婢女落后了一步,用怀里抱着的那尊从佛寺请回来的白玉佛像,敲晕了正在翻看觉罗氏身边包袱的老头,当时已经被催眠的觉罗氏,定然会将身上所有的钱财,统统都交给了这个老头,而这个老头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就这样,老头被觉罗氏身边擅长拳脚功夫的近身婢女绑了个结结实实,待觉罗氏清醒以后,便觉得此人可用,将这人好吃好喝的带回了京里,一直到大李氏一生再生的压在了乌拉那拉氏的头上,又碰巧四爷府里有了尔芙这个新宠,这个老头就被觉罗氏交给了乌拉那拉氏,让乌拉那拉氏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这一个新宠、一个昔日黄花斗个两败俱伤。
只是乌拉那拉氏没有想到的是尔芙很少出门,而这个老头虽然看起来老迈,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已经进府的尔芙,所以她只得改变了方法,将这个老头寻机引荐给了心存野心的小李氏,害了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大李氏,而尔芙却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逃过了一劫。
这个老头得了小李氏给的赏钱,便再没有回来。
乌拉那拉氏也是最近才从南城一处乞丐聚集的破败院子里,将这个老头给寻回来的。
虽然从头到尾,乌拉那拉氏都没有和这个老头见过面,可是她还是担心这个老头会将有人从杭州将他带进京的事情,透漏给四爷知道,让四爷联想到她已经过世的额娘身上,本想着解决了小李氏后,她就要寻个机会将这个老头弄死,却不想四爷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将人带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了。
“嗐!”事情虽然按照她的安排,发展得蛮顺利的,可是留下这么个马脚,时刻都着暴露的危险,乌拉那拉氏还是有些灰心丧气地狠狠叹了口气,那模样实在是落寞极了。
还不待她身旁伺候着的琦珍上前劝慰两句,被苏培盛领人压着往外走的小李氏闻声,就如疯魔了似的笑着扭过头,看着低头落寞状的乌拉那拉氏,恨声诅咒道:“斗来斗去,我到底是成了你的棋子,可是你呢,你以为你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棋子呢?早晚有一天,你定然会带着你那个儿子,一块下地狱去的,我在地狱里,数着日子,等着你来!”
说完,小李氏就大笑着往那根琉璃撞头的柱子冲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