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四爷独坐在穿堂片刻,等着送茉雅琦回院子的苏培盛回来,冷声吩咐道:“去交代底下人都把嘴儿闭紧了,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传出来,到时候爷就找你要说法!”
说完,他直接一甩袍摆就往后面的上房去休息了。
这深更半夜的,要不是怕府里冒出些乱七八糟的闲话来,他早就跟着尔芙回房了。
可怜苏培盛好生生地在茶房里享受着身侧冰山传来的阵阵冷气,正迷迷糊糊地耷拉着脑袋打憩,结果就突然被扰了好梦,溜溜跟着软轿在后院里跑了大半圈,折腾出一头一脸的臭汗,一句好话没得着,还平白担上这么个扫尾的差事,他很是委屈地挠了挠脸,紧跟着四爷的脚步就来到了院子里头。
不过人家四爷是直接转身就进屋里头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做美梦去了,他则是任劳任怨地给茉雅琦扫尾、收拾烂摊子去了。
也亏得苏培盛在府里的威望比较高,不然这活儿还真不好干。
再说那些个看完热闹,正按耐不住骨子里的八卦心思,想着挨到天亮就要好好和交好姐妹、兄弟去说道说道这件事的时候,被苏培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蔫了,尤其是夜里头在院里上夜的可怜娃们,直接骚眉搭脸地就钻到廊下去望月亮了。
这人,都是有八卦心的。
虽说苏培盛威望高,这底下当差的奴才也都知道主子们的热闹不好看,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偷偷摸摸地传播各种小道消息,所以即便是四爷已经严禁底下人传播小道消息,可是茉雅琦是如何无理取闹、自取其辱地在正院丢光脸的事儿,还是彻底传开了。
当然,明面上是一个敢说三道四的人都没有。
“管好咱们自个儿院里的人就是了,其他人爱说就说去吧。”这事,诗兰不早不晚地得到了消息,自然是急急忙忙地找尔芙来报信了,生怕四爷知道这事以后会迁怒到尔芙头上,不过尔芙却是根本没当回事,笑着叮嘱诗兰管好自个儿院里的人,便也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不过尔芙不当回事,但是静思居里住着的茉雅琦却不可能不在意。
只是因为明面上人人都还算本分,没有人乱说瞎说,她也就算是觉得心里头憋屈,却也没有发泄渠道,最后就剩下玩了命折腾身边婢仆这条路撒火了,但是洪嬷嬷是四爷安排过来的人,总不可能看着茉雅琦这么折腾,所以见茉雅琦这股邪火一直不消,很快就将这事给四爷汇报过去了。
“苏培盛,你跑趟静思居,要是静思居的奴才不中用就直接打发了。”四爷面无表情地翻着手里的邸报,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他虽然是个疼孩子的,却也不会惯着茉雅琦胡闹,所以他头脚吩咐苏培盛去静思居那边跑一趟,后脚就吩咐张保注意着内务府那边有没有合适的老嬷嬷出宫,打算找个老嬷嬷好好教教茉雅琦的规矩,免得茉雅琦总这么无事生非地搅乱家宅。
随着苏培盛往静思居走了一趟,委婉地表达了四爷的意思后,茉雅琦收敛了几分,不再想方设法地折腾身边伺候的婢仆了,但是她心里头却并不服气。
在她看来,这就是尔芙私下给四爷吹了枕头风,故意让速配上来落她的脸面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早早起了个大早,梳妆齐整地招呼着身侧伺候的小宫女,淡声吩咐道:“走吧,今个儿天气好,咱们去给我嫡额娘请安吧。”
她从尔芙进府那天起就知道尔芙是个喜欢睡懒觉的性格,她就是故意要恶心尔芙。
只是她却不知道尔芙最近改变做法了,正琢磨着该如何重新提起每日请安这规矩,而茉雅琦这番做法,简直就是主动送上门的一把梯子,所以她想要看到尔芙强忍不耐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出现,而且还很是痛快地将各院各房享清静的格格和侧福晋都聚到正院来了。
“难得今个儿天好,咱们一块去园子里转转吧!”尔芙笑着说道。
她总不能说,自个儿就是借着茉雅琦递过来的梯子,将这些人都拉过来个自个儿行请安礼的吧,好在最近园子里的花开的正是好时候,早起天气也凉快,一块去草木葱郁的后花园里走走,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享受。
不过,这后花园的地方,历来就是意外的高发区,尤其府里还有着有孕的侧福晋和侍妾,所以毫无意外地就出现了摔倒、落红等恶俗事件了,眼瞧着佟佳氏捧着鼓溜溜的圆肚子摔倒在湖边,尔芙挠挠头,苦笑着吩咐诗兰去前院请胡太医来看诊,同时也没有忘记给前院休沐着的四爷送去消息。
“还不抓紧去准备软轿,送着你家侧福晋回房歇息着。”尔芙没好气地看着愣神状态中的桂兰和苦菊,冷声吩咐道,说完,又扭头瞧了眼身后躲躲闪闪的其他女眷,交代诗情去请了毓秀姑姑过来检查佟佳氏摔倒的地方,这才拉着大队地一块往东小院去了。
她虽然不知道佟佳氏摔倒是否是人为,却不会给人消除罪证的机会。
少时片刻,胡太医和另外一个佟佳氏比较信任的太医满脸苦涩地抄着手从内室里出来了,给出了一个让尔芙很是痛苦的结论来,那就是佟佳氏这胎儿的胎像一直不好,又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所以毫无意外地胎死腹中,现在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没人能救回佟佳氏的胎儿了。
“命人去请稳婆吧。”尔芙闻言,苦着脸吩咐道。
从佟佳氏有孕到现在已经六个多月了,哪怕是再过一个月,兴许结果都会好很多,也亏得府里早早就备下了稳婆,不然怕是佟佳氏不但保不住腹中的胎儿,还可能会危及到佟佳氏的安危。
这会儿,之前一直忙忙碌碌往内室里送水的霍嬷嬷,也是白着脸,彻底傻眼了。
佟佳氏肚子里的这胎,不单单是佟佳氏的指望,更是佟佳氏被发配流放一族人的希望,为了能够保住佟佳氏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将暗地里隐藏起来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这才求得宫里最擅长保胎安胎一道的莫太医出手,而现在连莫太医都摇头说不能挽救了,那想要借着佟佳氏一索得男,求得四爷替佟佳氏一族开脱的事,怕是再无可能了,也就难怪霍嬷嬷会如此绝望了。
“霍嬷嬷,你是佟佳氏从娘家带出来的奶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甭管你这会儿有难受,你都得稳住神儿,好好地守在她身边儿。”尔芙瞧了眼如丧考般脸色惨白的霍嬷嬷,冷声说道,同时还安排了府里的管事嬷嬷进内室里去伺候,生怕佟佳氏这倒霉事儿还没有到头。
她这边才安排妥当,前院里忙活着的四爷就得到信过来了。
他先是隔着窗户去看了下内室里的动静,又交代了苏培盛去询问佟佳氏的胎像,最后这才来到尔芙的身边,冷着脸,细细问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虽然四爷并不看重佟佳氏,但是佟佳氏肚子里的这胎儿,却也是他期盼着的,现在眼瞧着就要瓜熟蒂落的小阿哥无缘无故地没了,也不怪他没有个好脸色了。
对此,尔芙能够理解,却也难免会有些心寒。
她简单将佟佳氏摔倒的经过说了说,也将佟佳氏摔倒的地方告诉了四爷,最后叹着气道:“说句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好好地就摔了,更不知道怎么摔一跤就没了肚里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你具体问太医他们吧。”说完这话,她朗声将外面等结果的太医和佟佳氏摔倒时在跟前伺候的桂兰和苦菊都叫了进来。
这事,她顶多就是照顾不周,倒是也没有什么做贼心虚的地方,也不怕四爷查问。
如同尔芙所说一般,她一直走在前头,根本没有看到佟佳氏摔倒的一幕,而佟佳氏身怀有孕,虽说是跟着尔芙去园子里散步遛弯了,却是由自个儿身边伺候的宫女小心护着地走在大后头儿,没抻着、没累着,自个儿也挺高兴的,可是走到开满睡莲的池边儿时,突然就四仰趴叉地摔倒了,护主心切的苦菊,还心甘情愿地做了人肉垫子,但是佟佳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那池边,你可曾派人检查过了?”四爷分别听完两个宫女的描述,淡定问道。
“佟佳氏这边儿摔倒的时候就落红了,我就是想要去检查池边是否有什么猫腻,却也得紧着她的身子,安排了人去请太医,又安排了人给你传信,倒是没有顾上检查池边儿是否被人动过手脚了,不过我也安排毓秀姑姑将池边那片都围起来了,随时都可以过去检查。”尔芙随口答道,一双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内室里虚掩着的碧纱橱房门,别看她不愿意多插手佟佳氏有孕的事,但是一想到有一个还没有见过天儿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还是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苏培盛,领人过去瞧瞧,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查,爷定要知道佟佳氏这胎是怎么没的。”四爷冷着脸,叫过身侧伺候着的苏培盛,沉声吩咐道,却故意抬高了几分音量,让房间里这些等结果的女人都听得清楚,而他本人就瞪着一双锐眼,很是隐蔽地打量着每个人的反应。
“也是该好好查查。”尔芙顺口接道。
而随着她的话音一落,还不等四爷再说话,内室里就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怎么回事?”尔芙猛地站起身来,揪过一个从房间里出来的小宫女就急忙问道。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端着一个满是血水的铜盆,磕磕绊绊地答道:“回福晋的话,稳婆用针刺醒了侧福晋,还没来得及将准备好的催生药喂下去,发现腹中小阿哥没了动静的侧福晋就哭闹着要寻死呢!”
说完,她就双腿一软地要跪下去。
“行了,赶紧把水换了去。”尔芙嫌弃地甩开小宫女,冷声吩咐道。
随即,她又侧耳听了会儿内室里的动静,见佟佳氏还再哭哭闹闹地寻死觅活,扭头地瞪着紧张时刻就掉链子的霍嬷嬷,狠狠跺了跺脚,到底没能狠下心来,不去管佟佳氏是死是活,迈步走进了内室,一巴掌就扇在了躺在床上作妖的佟佳氏脸上。
尔芙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捂着脸愣神的佟佳氏,厉声说道:“想死,那还不容易,瞧见稳婆手里拿着的剪子没,烈酒烫过的,造办处新打造的鎏金剪子,锋利得很,你现在伸手抢来,你是捅脖子,还是要割手腕放血,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着寻死都成,绝对没人会拦着你!”
说完,她就侧了侧身,让稳婆站得更靠近床边些,方便佟佳氏能够到。
当然,尔芙在和佟佳氏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给稳婆使眼色,示意稳婆攥紧剪刀把,免得佟佳氏真被她几句话就刺激得抢过剪子寻死成功了,然后继续说道:“你现在才没了一个孩子就这副德行,你真是个好额娘,只是想想,你要是死了,这府里有谁能替你真伤心呢,兴许过不了几个月,你和你肚子里孩子的死就被所有人都丢到脑后去了!
不过也好,你要是死了,这府里就又能空出一个侧福晋的位子,这乌拉那拉家新送进门的那个媚儿姑娘,又正好有孕呢,要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你也算是给她腾地方了,省得她委屈巴巴地守着个侍妾住着的小院子了!”
说完,她就再不看佟佳氏一眼地往外走去。
尔芙虽然不知道她说这番话对佟佳氏有多么大的作用,但是她也是尽到本分了,别以为她说这些话是假,这是再实际不过的话了,别看四爷现在一心调查佟佳氏小产的真相,但是那不过是三分钟热度,过后有了新人进门,那些死了的,早晚会被丢到脑后,不是她不相信四爷的真心,她是了解男人喜新厌旧的劣根性。
曾经这府里有多少孩子小产,又有多少女人离开,四爷能记住谁呢!
估计就只有曾经的先福晋乌拉那拉氏一人吧,那还是因为恨和怨,也更是因为有弘晖那个嫡长阿哥戳在前院,不然四爷早就将乌拉那拉氏丢到脑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