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色诱
若瑶长相太过妩媚秾丽，为了躲事非，她平日里极少上妆打扮。
公中按月例送来的胭脂水粉，除了管事们克扣和低劣不能用的，剩下的她都赏了竹香。
虽然是便宜货，竹香却喜欢的不得了。平时舍不得用，拿一只妆盒仔细收着。怕金豆子淘气暗地里偷用，还特意藏在若瑶的书柜里。
翻出竹香的妆盒，片状的胭脂、细长的黛条、还有她收集的各样不值钱的花钿，林林总总摆了一妆台。
比量半晌，若瑶捏着黛条将眉毛略描长些。又取来一枝檀香燃着，吹熄明火用香头上那点黑烬把眼尾描得斜向上翘起。
在两颊上淡淡地晕染一层胭脂，又在拿过口脂印在唇上。挑了一个祥云纹的花钿仔细地贴在眉间。
若瑶上妆的手法十分怪异，化出的妆容也从没见过。
花影在一旁瞧了半晌终于拗不过若瑶，走过去拿起桃木细齿梳子，飞快地替她重新盘了一个螺髻。
若瑶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不多的几样首饰，挨个打量最后挑了一枝卷叶桃花银簪，仔细插在发间。
收拾妥当，若瑶站起身低声吩咐花影道：“带上个香炉，跟我出去！”
竹香拎着汤婆子进来准备铺床，疑惑地问道：“这个时辰了，姑娘要去哪儿？”
“我去后园拜月。”若瑶淡淡地应了一声，缓步往外走。
“您把这个披上，外面起风了。”竹香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半旧的青花缎披风替若瑶披上，边系带子往她脸上仔细瞧了几眼，忽地笑道：“我说姑娘怎么瞧着不同呢，原来是上妆了！”
“好看吗？”若瑶轻轻摸了摸脸颊，随口问道。
“好看！真好看！”竹香连连点头，又笑道：“就是有点狐媚子相！”
狐媚子？是骂那些略有姿色，又以媚态惑人的女子吗？
若瑶放下手脸色未变，心中却泛起苦意，她今晚何尝不是狐媚子！
“你想死了？”花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竹香。
竹香也意识到话说的造次，‘扑通’一声跪地上。刚要求若瑶责罚，门帘一响才发现她已带着花影出了东次间。
从墨砚阁到半山堂的路，是候府中若瑶最熟悉的一条路。
避开巡夜的两个婆子，主仆二人在竹荫树影掩映下走到半山堂后角门刚好戌时一刻。
“妹妹是你吗？可急死我了！”刚走近角门，门外就传来郭泰急不可待的声音。
花影心中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盼着郭泰被林修仲绊住，不能来赴约。听见他的公鸭嗓子，心立刻凉了半截。身子禁不住发抖，手里拿的三足梅花小铜香炉差点掉地上。
“好妹妹你快把门打开！”只听见脚步声，却没听到若瑶的回音，欲火焚心的郭泰急得在门外直跳脚。
若瑶隐在树影里，听了半晌，门外果然只有郭泰一个人的声音，她才缓步走到角门跟前，示意花影把门拴抽开，“我没有钥匙！”
听见抽门栓的响动，郭泰兴奋的两眼发光，下体不自觉地硬起来。转脸却听见若瑶说没有钥匙，他立刻狠命地推角门，推开半尺宽的一条缝，才发现朱漆斑驳的门扇中间还用一条铁链锁着。
觑着眼瞧了半天，也没看见若瑶。郭泰恼羞成怒，一张肥脸胀成猪肝色，怒道：“妹妹耍弄我玩呢？”
“我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来见你，你竟然这样对我？”闪身走到门缝处，若瑶语声哽咽。
天际玉轮初转，泄一地银光。
削肩细腰，身材高挑的若瑶款款而出，肌肤润泽如玉。遍地金通袖袄把她纤腰收的不盈一握，行动间金丝翠线绣的折枝花草明灭灿烂。
纤长羽睫上挑着一点泪珠，月光下晶莹剔透若花间晨露一般。发簪上细长的链子正好垂在颊边，随着她娇喘微微，银筝坠角轻轻颤抖，将月光折射到那张吹弹可破的粉脸上，颊边水光融融……
如见嫦娥下凡，郭泰像被人一棒子打到脑袋上，嗡的一声两眼发直，三魂七魄霎时丢了一半。
生怕若瑶真的恼了，忙拿出奉承青楼女子的手段，伸手往自已嘴上虚拍了几下，“瞧我这张破嘴满嘴胡沁！妹妹待我情深意重，是我该死误会了！我错了，求妹妹饶这一回，下次再犯就让我变成金明池里的王八！”
“真的？”若瑶拿帕子掩了嘴破涕为笑，媚眼如丝地飘到郭泰脸上，忽又叹道：“你不过哄我罢了！”
月下美人忽喜忽嗔，郭泰只觉得整个人像陷在棉花堆里似的，轻飘飘的浑身骨头都没有二两沉！
难怪人说妻不妾妾不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看得见吃不着的滋味，果然更妙！
幻想着把林四扒光了压在身下缠绵的滋味，郭泰情不自禁地咽了几下口水。
立刻涎着脸笑道：“我怎么是哄妹妹呢？我还要跟妹妹长长久长地做对夫妻！”
“如何长久？你说来我听听！”似乎信了他的话，若瑶又往前挪了两步。
隐约闻见若瑶身上淡淡的女儿香，郭泰百爪挠心，恨不得一把抓住她压在身下。用力往前探胳膊，偏又差半尺够不到。“妹妹再往前走一步，我跟你细说。”
“你说完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往前走一步！”若瑶忽地笑起来，容颜璀璨若夏花，话中意思却一语双关。
郭泰心中暗骂好狡猾的小妖精！成心吊老子胃口！现在跟老子使心眼，将来到了老子手里，还不是任老子玩弄……
他心里恨的半死，胖脸上的肥肉却堆了几层笑道：“我按平妻之礼娶你进门，你还能跟你姐姐做个伴！这岂不是长长久久？”
“不行！”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若瑶一甩帕子怒道：“你跟她和离，我才肯嫁你！凭我的身份容貌断没有低人一头的道理！”
“啊？”若瑶的反应出乎郭泰意料，“你是说让我休了林若兰？再娶你？”
若瑶往前挪了几寸，轻声细语地纠正郭泰，“不是休妻是和离！休了她我们府上丢了面子，又怎会把我嫁给你？”
有种被人耍弄的感觉，郭泰冷哼一声，“你这是诓我！是不是林若兰那贱妇让你来的？对老子用美人计？你们姐妹俩还嫩些！她是老子花一万两银子买来的，死也得死在郭家！”
“你……你……”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郭泰，若瑶气的脸色煞白，半晌缓缓放下手臂，豆大的泪珠簌簌地从颊边滑落，“我果然看错你了！早知你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就认命嫁姜家二郎算了！”
说完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书信，跺着脚哭道：“怕你不信我，我还特意写封信给你做表记，要是早知道你舍不大姐，我还来见你做什么？”
郭泰一怔，姜家二郎不就是白天酒席上那个愣头小子？林四在跟他议亲？怪不得她要缠上自已！
姜家这几年看着风光，可为了买官铺路接连卖了不少铺面，家底却大不如前了。放着巨富高官嫡长子的床不爬，反跟姜二郎那傻小子过苦日子？
这林四也是个聪明人！
郭泰暗中已信了几分，细瞧若瑶哭的伤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又多信了几分。
眼见若瑶要撕情书，他忙阻止道：“你既然是真心的，把那信拿来给我看一眼！”
若瑶转身就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还看什么？”
“妹妹是我错了！这事好商量！好商量！”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郭泰心中舍不得，情急之下竟想从门缝中挤进来，脑袋进来了腆着的肚子却被卡住。
“哎哟喂……我的娘哎……”后背上的肥肉蹭没皮了，郭泰疼的忍不住想叫，又怕惊动了候府巡夜的婆子，只好龇牙咧嘴地闷声哼哼。
回头瞧见郭泰狼狈的模样，若瑶走回他跟前满眼关切地问道：“你伤到了？”
“妹妹把信拿给我看一眼，就是心疼我了！”吃了这么大苦头，郭泰已经铁了心要把若瑶弄到手。
若瑶把信揉成一团扔到郭泰脚边，仍有些嗔怒地道：“你自已看！”
郭泰腆着肚子平时蹲下都不容易，更何况夹在门缝中。他哼哼唧唧地蹲下身，像有人拿鞭子抽他后背似地，火辣辣地疼的他倒吸冷气，五官抽搐到一起。捡起信纸细瞧了瞧，他忽地眉开眼笑，“妹妹是真疼我！”
忍着疼用力从门缝中缩回身子，郭泰奸笑道：“妹妹再给我个表记，好让我信实！”
咬了咬嘴唇，若瑶从腰间解下一只蝴蝶佩，让花影递给郭泰，“这是我自小就戴在身边的，家里人都知道，这下你可信实了？”
玉佩触手温润雕工也好，一眼就能瞧出是好东西。
林家三房穷的都要吃不上饭了，林四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做表记，看来是真心的！
拿林若兰那个丧门星换林四这个小妖精，再搭上那个叫花影的美人坯子，这笔买卖划得来！
郭泰心中盘算了半晌，对若瑶的话已信了九成，转了转金鱼眼又笑道：“我马车里有纸笔，妹妹把生辰八字给我，我去找人合一下。”
明白郭泰是想核对笔迹，若瑶倒正眼瞧了他一眼，看来这个色鬼也不完全是草包！
示意花影接过郭泰从门缝递进来的纸笔，若瑶伏在旁边守门婆子们坐的石凳上飞快地好八字，又命花影交给郭泰。
借着月光仔细核对了生辰八字与那封信上的字迹，跳脱潇洒的飞白，笔迹完全一样！
果然是林四的亲笔！
郭泰满心得意，把张纸折好揣进怀里，色眯眯地笑道：“妹妹等我的好消息！”
若瑶仰起脸痴迷地看着郭泰，“郭郎，你一定要赶在三日内来！否则……”语声微顿，无限心事欲语还休。
被那一声娇柔的‘郭郎’叫的骨头几乎酥掉，郭泰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妹妹放心！用不了三日，明天我就派人上门求亲！”
“郭郎你早些派人来跟当家的大伯母提亲，莫让我久等！”
郭泰被若瑶一口一个郭郎叫的腾云驾雾，连连点头应下。心中却暗道，有这些东西在手，老子如何做就不是你说的算了！坏了名声的大姑娘，还不是任老子揉圆捏扁？
送走郭泰，若瑶命花影把角门恢复原状，仔细瞧了几眼没发现破绽，主仆二人才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姑娘……你……你不要命了？这……”缓了半晌，吓傻了的花影也没把话说全。
若瑶转眸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人活一世早晚都要死，若能为看重的那几个人做些什么，死也值得！”
夜风中语气淡若轻烟，却有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自家姑娘为了大姑娘竟要冒死一博？
花影不再言语，扶住若瑶的手却加了几分力道。
主仆俩脚步虚浮，谁也没发现半山堂侧山稠密的树影中隐着一双森寒冰冷的墨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