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推恩令的初尝试（下）
刘德听到杨玄的问话，苦笑着看了看被虎士环围的刘礼，然后对杨玄行礼，说道：“回令君，并无此事。”
杨玄坐在旺财身上，打量了一下刘德与刘礼，明显刘礼此时不敢骗自己，这之间应该有什么隐情。
刘德无奈的对杨玄说道：“家兄行事不类凡俗，故吾暂替其管理家事，然不敬兄长、擅权族中，却未曾有。”
所谓行事不类凡俗，这是为尊者讳吧？意思应该是刘礼这极品经常干出一些奇葩事。杨玄只一思考，就认同了这个看法，那极品能在肃杀的军阵前求自己去救他的情人，真想不出有什么事是他不做的。
刘德又继续问道：“却不知令君此来何事。”
胖子刘礼再奇葩，杨玄也要保着他，毕竟此人乃是推恩令的第一个试验田。于是杨玄说道：“令兄刘礼已经申报县府，要与你分家另居。县府已经批准，故此我来观看一下。”
刘德愤怒的望了一眼刘礼，说道：“此事万万不可，若分家，宗族祭祖又当如何？香火传承断不能绝。”
杨玄也知道汉人注重宗族祭祀，姓氏传承，故而说道：“可与两家同设家庙，共祭祖先。”
看的出刘德不似刘礼，是个言行端正的君子，即便很愤怒，也保持平静的语气对杨玄说道：“若如此，岂非自乱宗族？血亲分离？令君仁德必不行此为害传承之事。”
杨玄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首先这主意就是我跟你兄长所言，其次我也并不仁德。于是杨玄说道：“但令兄执意如此，如果你反对怕也不利于宗族团结吧？”
刘德向杨玄行拜礼，说道：“家兄行事常异于俗人，请令君以黎民宗族念，万勿偏信其言。”
对刘德这种谦谦君子，杨玄还真不好意思强势推行政策，只得耐着性子劝道：“你兄长执意要分家，你这样勉强既不利于宗族团结，也有违孝道。不如就依你兄长之言，两家分居，日后同拜先祖。且分家另居之事，自古有之，你若执意不肯，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刘德回道：“吾曾闻合力而为，则众人皆活。分而独活，则皆死于难。家兄若分家而居，怕不易过活。”
杨玄也知道豪强之家的形成，这方面原因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独立的个体在恶劣的政治环境下很难独自存活，于是便抱成一个整体，从而求得生存。但如果政清人和的话，单独的自耕农群体才是政治、经济、生产力的重要基础。这些也没办法跟刘德讲了，杨玄的暴躁脾气能耐着性子跟刘德劝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杨玄不耐烦的说道：“今天就两种选择，要么同意跟你兄长分家另居，作为回报，你出仕主记室。要么我带兵进去强势为你兄长做主，毕竟你兄长才是一家之主，我这么做也是占理。”
刘德有些惊讶的望着杨玄，没想到杨玄会如此说，毕竟这份家业的由来便是父亲在县中出仕主记室才慢慢积攒起来的。父亲去官以后，整个家族都希望能再出仕一位，若能以分家为提，换得一份出仕县内的机会，对整个家族而言都是一件利事。于是刘德拱手行了一记拜谢礼，说道：“既如此，还请令君主持公道。”
看到刘德行拜谢礼，杨玄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孙府的计策确实有效，这种事的确不能蛮来，恩威并举才是正道。于是杨玄向部下挥了挥手，负责统计的小吏与杨玄手下部曲便赶了过来。杨玄吩咐道：“跟刘礼、刘德兄弟二人进去清算家产。”
因为是分家而不是抄家，所以细枝末节方面的统计就比较多。杨玄不得不进入刘府大堂耐心等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忙碌的官吏才统计完成，回来向杨玄汇报结果：“禀令君，此家共有田一百又七十三顷，户五十九，丁三百又二。”
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豪强之家就藏人三百，那么全县二十多个大小豪强，藏人不得上万？勇士县地处凉州要道，又有羌族内附，才形成的凉州有数的大县，这种情况下在籍的也才有户万余，丁五万余人。这县内豪强自己隐瞒的人数就接近在籍户口的五分之一。这还是杨玄没算其中如果有巨富似自己者，一家就有部曲八千余。也就是说汉室郡县，少者五分之一，多者二分之一的税赋被豪强之家隐藏起来了。再加上各种苛捐杂税与官员贪墨，汉室的普通子民如何能不苦？
杨玄脸色不佳，对刘德问道：“有户五十九，丁三百零二，赋税你们所交几何？”
刘德这种谦谦君子并不会说谎，于是红了脸，没有说话。杨玄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们，喊道：“主簿，出来，给他们算算赋税都有哪些。”
主簿终于有一次在杨玄面前表现的机会，麻利的说道：“田税：三十税一，另圣天子有令每亩加税十钱。
刍稾税：以田地面积算，每顷三石刍又两石稾，按律折算，一石刍等钱十五，一石稾等钱五，故每顷每年征钱五十又五。
户赋：每年两次交纳，第一次于五月，每户出钱十六；第二次于十月，每户出刍一石为十五钱。
口赋：凡年七岁至十四岁稚子，每人每年征钱二十三。
算赋：凡年十五至五十六岁成年者，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商贾和奴婢收倍之。
更赋：凡成年男子每年纳钱三百。
献费：凡成年男女，每人每年献钱六十三与圣天子，以供宫廷费用。
此外还有车船税、缗钱税（所得税）、牲畜税、关税、矿产税、渔税、市租（营业税）……”
主簿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不仅刘德、刘礼有些懵，就是杨玄也有点懵。杨玄一直只知道汉室三十稅一的田税政策空有其表，但没想到丁赋会重成这样，杨玄看过自家的账册，八千多号人算上交易往来如果按主簿所说的话每年应该交赋税数千万，事实上自家每年只交税几万。
豪强之家怎能不治？杨玄再没有任何犹豫了，吩咐道：“刘氏宗族自愿分家，吾在此公正，凡家族资产，一分为二，二人分家而居。刘礼所获之地尽归县府，县府于他处授等量等质之田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