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内外交困
升龙府,内城南正门外。
桑怿一边催着兵士向炮里装火药,一边对徐平道:“这鬼城门,到底什么做的?这都轰了一天了,还没轰开!”
徐平沉着脸:“管它什么做的,没轰开是打得少!日夜不停,接着轰!”
上面的城楼早已被小炮轰烂,城头上守城兵士呆不住,只能躲在门后的藏兵洞里,无奈地听着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一切都交给了命运的裁决。
由于来得勿忙,军中没带什么强力的攻城器具,徐平也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此时身处险地,外地的交趾驻军正向升龙府围来,为防意外,徐平并不想让兵士强行登城。这十几门小炮原是随着骑兵运动的,机动性是好,威力却不足,石头垒的寨墙那是一轮齐射就塌,面对内城坚固的城门却力不从心。
内城外包砖石,内筑夯土,极为坚固,更要命的是地基打得也深,想像外城那样底下挖洞用火药也难作,光挖火药室也不知挖到哪年哪月去。
几经权衡,徐平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城门这里,命桑怿带着人日夜不停地用小炮猛轰,就是铁打的也有轰开的时候。
宋军在外面猛轰,交趾军队无可奈何。他们里面也有守城的石砲,但在城头架不住,一放上去就被宋军火炮轰烂了,放到城墙下又威胁不到城外的宋军,城墙附近是城内石砲的死角。
桑怿又看着打了几轮炮,便只好让炮轮流着降温。火炮好用是好用,不过用起来也娇气,打不了几轮炮管就发红,必须降温之后才能继续。
到徐平身边,桑怿道:“这城门虽然坚固,晚上再打一夜,也必然就轰开了。不过,即使城门破了,里面还有瓮城。到时还得费一番手脚。”
“不担心那个,等到城门破了,门洞里堆上火药,真接给他把半个内城也掀了!怕什么瓮城。里面有多人也一起炸在里面!”
徐平沉着脸,看着城门那里杀气腾腾。没想到这么麻烦,第一次带来的火药炸了外城之后所剩不多,徐平已经吩咐快马回谅州去取。两三百里路,拼着费上些马匹。两天之后也能取来足够的火药。
有本事这城门到那时候还能坚持不破,那就不用火炮了,直接在门外堆火药,连这半边城墙一起掀了。
内城里面,精兵都被李佛玛打发到城墙上守城,城里平民中的青壮也被征调,发到城墙下做各种杂役,协助防守。
至于城内的贵人富户,则被限制在自己府中,不允许到处走动。
此时交趾官制未立。政治上还带有蕃邦部落制的残留,所谓大臣也没有什么每天必须处理的政务,不允许出门也不影响朝堂运作。
李仁义这两天都窝在自己的书房里,仔细注意着城里城外的动静。刚开始的时候,听到城外宋军低沉的炮声,响一声他的心就一紧,到得后来,炮声响个不停,不注意他都当听不到了。
虽然经历了谅州战事,李仁义却并没有亲眼看见过火炮的威力。只是听说这东西比石砲的威力更大。现在外面响了一天,也不知道城门处成了个什么样子,但不出意外,内城早晚是要被攻破的。
现在李佛玛就是拖时间。如果能够拖到勤王援军返回内城还没被攻破,那他就赢了,有了翻本的本钱。
要是在此之前被攻破城门,则一切去休,宋军绝不可能放过他。
但其他的交趾王公大臣,却未必都是这种命运。想了一天,李仁义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此时交趾与大宋的战事,说到底是只是与邕州地方的战事,大宋并没有倾国来攻,从各方面来看,也不可能倾国来攻。
只是邕州地方,这就不是灭国之战,哪怕是把李佛玛俘虏了,也不能灭了交趾的国,大不了换一个人做交趾王就是了。
李仁义越起越觉得有道理,徐平一个地方长官,哪来的胆子敢灭一国,难不成还想自己占了地方造反不成?了不起的,就是把不守臣礼的李佛玛抓到东京汴梁去,宣示大宋武功,给其他蕃邦做个榜样。
外面星光迷蒙,夜晚的凉风从窗子吹进来,缓缓清扫着白天的暑气,李仁义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几天的郁闷终于于慢慢散去。
离禁城不远的地方,西边北边各有一座王府,住的是李佛玛两个曾经反叛的兄弟,开国王李菩,东征王李力。
平定“三王之乱”,捉获东征王李力,后来李佛玛亲征长安府,捉获起兵反叛的开国王李菩。两人被俘之后,李佛玛为了宣示自己不忘兄弟亲情,仍然保留了两人爵位,养在升龙府里,实际上是把两人软禁起来。
此时开国王府里,李菩在后花园里喝着酒,看着前面不远处歌女吹拉弹唱,翩翩起舞,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几兄弟里,李菩是最没野心的,他本是庶出,从身份地位上也无法与其他几个相比。最后起兵反叛,也是被逼无奈,形势到了那一步,他只好起兵做个样子,李佛玛一到,便率手下投降。原本想着从此就在升龙府里做个太太平平的空头王,没想到交趾又发生了这种大事。
李菩心里很难说恨不恨李佛玛,王位本来就与他无缘,兵败被俘后李佛玛也没有赶尽杀绝,虽然没有行动自由,在王府里还是能安享富贵。至于当年被李佛玛逼到不得不反,他现在也想通了,自己这位大哥登基之后不可能再允许兄弟掌兵割据一方,这种结果也不能算太坏。
但如今交趾到了灭国边缘,自己该怎么做?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闷头喝酒,借酒浇愁。
正在这时,府里总管带了一个穿斗篷戴斗笠的人进来,径直到跟前把所有的歌女轰了出去。
李菩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自己是被软禁,总管来自朝廷,自己实际管不了他,但在自己面前如此无礼,就过分得离谱了。
莫不是李佛玛在面临灭国之灾的时候,要杀老兄弟了?
见众歌女纷纷出去,那个随着总管进来的人到了李菩面前,把头上戴的斗笠除了下来,对李菩道:“二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饮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