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缘分
逃出生天，只在咫尺之间。
楚南归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此时，一声痛苦的呻吟在他的耳边响起。
楚南归转过头去，是小剑狂。
不，是江千羽。
此时，这个少女，也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正快步向着这离开之门跑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精力耗尽，筋疲力尽，她竟然没能躲开横飞的碎石，左腿膝盖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江千羽瘫软在地。
她的半身，现在都已经麻木，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绝望的抬起头来，眼睁睁的看着一块大石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向自己的头顶。
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结束了么，我的生命到此为止了么？剑断人亡，这就是我最终的宿命了，我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不是真正的剑狂啊……”
不知道怎么，小剑狂江千羽现在的情绪，无比的平静，沧海桑田的变化和流转，在她的心头，都留不下半点痕迹。
“哎……”
她微微的感叹了一声，接着就挺着脖子，仰起头，等待着命运审判的到来。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抬着头死。”
生命最后的时分，小剑狂江千羽倔强而又骄傲，这是她心底最后的尊严。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如同初生的太阳，一下子照亮了她的天空，驱走了所有的黑暗。
“燕振！”
无数冷光燕子，在天空中不停的飞舞呼啸，那迎头而向江千羽的巨石，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滚到了一旁。
是楚南归！
是他出手了。江千羽的眼神中露出了犹疑和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不是马上就要逃出秘境了么，他为什么还折返回来，为我挡住碎石？
“你神经病啊！”
江千羽眼角还有泪痕，她的心中，十分复杂的情绪融合在一起，发酵出一种微微的酸甜，以至于她什么都不顾，一句话脱口而出了。
楚南归没有回答，他的口角渗出了鲜血，似乎是刚刚为了替小剑狂挡住碎石，内伤加重了。
他二话不说，只是一把抱起小剑狂，让后再度幻化身躯，向着即将消失不见的大门冲去。一个念头萦绕在江千羽的脑海，她久久不能不能平静。
他真是在救自己！
他不惜放弃自己逃生的机会，为自己挡下碎石，并且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要带着自己逃离险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救我？是同情，是怜惜，还是嘲讽。
江千羽心中羞愧和愤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断的在胸腔里盘旋，她挣扎着四肢，大吼起来。
“楚南归，把我放下，让我死在这里。我就是死了，也不要让你这个胜利者救出去。你快把我放下，放开我。”
“别闹。”
楚南归全神贯注看着前面的路，他没有理会江千羽，只是勉强从喉咙里跳出了蹦出两个字，然后把江千羽抱得更紧了。
“放开我！”
江千羽挣扎了一阵，也许是战斗太过疲劳，过了一会儿，她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她的心中，不知怎么，非常安定，楚南归身上散发的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自然而然的沉静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
小剑狂猛地摇了摇头，从小到大，一心习武的她还从来没有现在的这种感受，她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软弱，这么服从和安定。
似乎躺在楚南归的怀抱了，外面就算是群魔乱舞，天崩地裂，自己也依旧安全，不用担心生命的消失。
无忧无虑。
不，不应该是这样。我是小剑狂，我怎么能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别人的怀中，何况，这个人与自己有仇，他击断了自己的贴身佩剑，击败了自己。
是自己的敌人啊。
小剑狂心乱如麻，于是，她再度大叫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小剑狂可是你的敌人啊，你别假心假意了，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们之间的仇怨就能够一洗了之了么？”
“你太天真了，楚南归，我迟早要击败你，让你彻底臣服于我。”
“你除非不救我，不然，最后你还是会后悔的。”
小剑狂发泄似的大吼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是似乎不这么说，自己就会真的被楚南归彻底软化。
自己将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变成一个让现在的自己害怕，但是又有一点羡慕的人。
她也没有考虑万一自己说了这话，楚南归真的把她抛弃在地上，然后一走了之，自己会不会痛苦和后悔，自己会不会害怕失去生命。
她好像对楚南归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信任，这种信任源于楚南归宽阔的臂膀带给她的安全感。
他是不会抛弃自己的。
无论如何，无论自己说什么狠话，他还是会救自己出去的。
…………
“没有为什么。”
面对江千羽的质问，而楚南归就回应了这么一句话，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明明距离逃生不过一步之遥，为什么要折返回来，拯救江千羽。
也许，是楚南归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任由一个少女哭泣，被埋葬在幽暗的秘境之中，也许是对于小剑狂这个对手惺惺相惜，也许没有那么高贵，只是因为江千羽的美丽打动了他，让他心底的柔软被触动……
楚南归自己也说不清。
但是，无论如何，天灾之下，世界毁灭之前，拯救一个娇弱少女的性命，本就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不用问为什么。面对洪水，以身为墙的中国人，面对地震，守望相助的中国人从来不问为什么。
内忧，外患，破碎，毁灭，新生。
一步之遥，就是光明与黑暗的分界，是真实的大千世界，是终于回归的美好未来。
唰！
最后一块巨石掉落。最后一声爆炸响起，大门最后一点残像消失。秘境坍塌了。
楚南归，终于踏入了大门之后。
在这门后，暖暖的微风随意的拍打在楚南归的脸上，清新的空气透出一股草木的清香，天空一碧如洗，一群鸟儿在自由飞翔。
不知名的野花灿烂娇艳，碧水寒潭沉默无声。
终于出来的。
楚南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终于从梦蛇秘境离开，再次回到真实世界之中，他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而他的怀中，江千羽不见了。
跨过那重大门，江千羽突然消失了。
心庙在楚南归面前安静的伫立着，楚南归的怀抱空荡荡的，只有一丝冷冽的香甜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
还有一只金灿灿的苹果，被安静的放在自己的手中。
“江千羽……”
“楚南归！”
与此同时，小剑狂江千羽的脑海中，也不断的浮现出这个名字，她站在肾庙面前，怅然若失。
楚南归怀抱中那温暖的安全感，让自己不敢去想，却又忍不住渴望。
楚南归这个男人，在江千羽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恩与怨，是痛恨还是感谢，江千羽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
“楚南归，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
小剑狂江千羽眼神坚定，她在自己心中默默的发誓，终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会超越你的。
“这个金苹果，就当你对我救命之恩的谢礼吧。我们恩怨两清了，下一次你就好好等着吧，我不会再败了。”
小剑狂转身离开。她丝毫没有理会站在身边的老仆人，自己一个人平静的走下山去，老仆人也什么话没说，紧跟在后面。
人的命运，就如同风，捉摸不定，让你永远没办法预知未来。有些牵扯，有些羁绊，就像一团乱麻，只会越解越紧，这就是歌曲中唱的，戏曲里演绎的，小说中描摹的——
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