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6 决战前夜，消失的信任
小行星碎裂，逼得持着长炮的机甲转移狙击方向，一道银白光影猛然自碎片中掠出，逼得狙击机甲启动了速射模式，追在银白机甲后面的粉色机甲只好暂时退避。
没了银白机甲跃过弹雨返身突击，命中粉色机甲要害，炸开一团焰火的同时，又借动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弹向狙击机甲。
“投降——！”
吴康高喊着，跟大脑链接的人工神经在机甲损毁的时候，也会忠实的传递伤害感觉，虽然只是微电流刺激，能少吃点苦头就算一点。
退出《太空机甲》游戏，瓦尔基里中队的其他队员们鼓掌喝彩，关节狂魔米娜加上炮台华尔兹吴康堪称为最佳的远近组合，但在苏玉手下，却还是熬不过十分钟，他们的中队长不愧有“女武神”之名。
“你还真是把游戏和战斗分得这么清楚，一点都不愿多花力气”，苏玉挪揄着吴康，吴康挠头傻笑。的确是这样，不过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抵抗得太有力，让苏玉来了兴趣，会死得更难看。
他开玩笑道：“如果人类真的弄出了这种机甲，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杀个十万八千的，绝不停手。”
“真的有了真空能引擎、侵蚀弹、力场护盾这些科技，只需要花机甲十分之一的成本，就能造出有机甲一半战斗力的装备，还因为没有机甲那么复杂的机械构造，可靠性和防护力会提升两倍以上。”
米娜摘下神经链接装置，带着点鄙夷的说。
所有星联特勤都接受了神经元增殖手术，如果他们愿意，意识和感官可以时刻在真实和虚拟世界之间切换。但夏鸣对星联特勤有很严格的要求，除非处于生死攸关的环境，否则每天必须有一半时间处于自然状态，尤其是睡觉。这是确保他们在意识活性水平还不高的情况下，不会因为长时间处于神经扩展状态而异化。
吴康耸肩：“男人的浪漫嘛，就像你们女人，口红用哪种颜色跟战斗力有关吗？”
苏玉摇着头，不想参与08小队正副队长的口角，正要离开，米娜忽然问：“中队长，乌戈……我是说，小夏，他玩S-M吗？有多厉害？”
其他队员，包括吴康都看向苏玉。
极短的一瞬间，苏玉有些恍惚，回过神来，她笑道：“别忘了，S-M的设定是人与机甲的运动同步，从动力装甲的人机同步开始，就是他开创了这一切。厉害这种词用在他身上是不合适的，就算可能会有人在技巧上胜过他，还是得乖乖低头叫他一声祖师爷，不是吗？”
米娜脸上泛着潮红的说：“但是……之前的战斗，我觉得他如果在S-M里，就跟神一样，没人可能赢他。”
“那是你们的自我被思维侵害压制住了”，苏玉的反应有些奇怪，跟她当时在夏鸣身边的状况有所不同，看起来并不想让大家觉得夏鸣在战斗技巧上是最强的。
吴康说：“如果让小夏来做统帅，让尤纳斯按照我们的方式训练，这场战争应该会很轻松。”
“这里是全新的世界，谁能确定战争就只有眼下这一场呢？如果不是我们成长得太慢，小夏也不至于会亲自出战。”
苏玉若有所指的说：“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AR会议的场景依旧是标准的蓝天白云碧绿草原，夏鸣的对面是一号，一号的秘书陈之焕，包括江耀华在内的三位上将，以及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中年人旁边的邢天民是老相识了。说实话，见到他这么快就出现在一号身边，夏鸣真的有些吃惊。
夏鸣单刀直入：“我希望在即将召开的UNOC特别会议上，国家能支持我暂时指挥尤纳斯，直到消灭变异博格的巢穴为止。”
一号有些踌躇：“你对尤纳斯的决战方案很不看好吗？我们都认为，虽然还存在着一些不确定的因素，但总体上说，这个方案不会有太大问题。”
江耀华看似逼宫，实则在帮他当托：“除非你还掌握着一些关键信息，如果之前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细说，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了，比如，你现在可以跟我们实时对话，又是靠的什么技术？”
“的确还有一些有关星门的事情没有说清楚，不过全是跟无法度量，无法确证的自我意识有关。在这方面，我觉得还是等霍金教授和其他理论物理学家有所进展，可以相互印证的时候再说。”
夏鸣斟酌着措辞：“至于这个通讯技术，是星门通过特定物质，赋予我这个管理者的一种量子共鸣感应，可以无视距离进行通讯。到星门完全控制之后，说不定会搞清楚技术原理。”
对面众人相互看看，一号说：“你拥有的这项能力，希望能够保密，不要向UNOC和其他国家透露。”
夏鸣点头，再话归正题：“关于决战的事情，我只是认为，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巢穴的信息之前，尤纳斯就急着进行决战，这是极为冒险的赌博。在过去的一周里，我们陆续发现了四种新型变异博格，我有些担心，等我们触动变异博格巢穴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我们现有技术完全无法应对的新情况，如果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尤纳斯，甚至你的星联都毁于一旦，人类不得不退出星门。”
江耀华跟他一唱一和的道：“悲观一点，变异博格会冲入太阳系，乐观一点，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还有四年多的日子可活。”
一号摆手，江耀华的立场他当然清楚，他朝邢天民前面的中年人点头：“项笙，你给夏鸣说说目前国家在这方面的形势。”
项笙点头，手掌一挥，在场景中抹出一连串的图表：“目前国家承担了三分之一的火箭发射量，当然，随着电磁轨道弹射技术的成熟，发射方面就不再是负担了。但是在UNOC的物资供应清单中，国家所占的份额已经超过了美国，达到了总量的41%。”
“离子引擎的100%超导部件，92%氢燃料，燃料电池的82%金属氢。65%的武器，80%的弹药，机器士兵的80%骨架，70%的舱内太空服，66%的动力装甲骨架，60%的装甲板，都是我们华夏在提供。如你所见，清单很长，不夸张的说，我们华夏，支撑了星门和尤纳斯的大半基础装备。”
“这并不是简单的资金问题，为了满足这样的需求，国内已经新开工了上万家工厂，连同其他转产的工厂，有近五万家工厂纳入到宇航工业的体系里，新增就业人口高达四千多万。”
“宇航工业的带动效应也非常明显，比如机器人工业，在上个月国内就新增了一百六十家制造机器人和零配件的工厂，半导体产业也呈现爆炸式的增长。工业机器人的软件编程工人，在半年里增长了一百倍都不止。”
“看起来这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就业上去了，GDP也推高了，跟战争经济差不多。但是，这么继续下去的话，国家经济研究中心的GEI杨子警告说，会出现严重的经济，甚至社会问题。”
“工业布局问题是最直接的，原本我们门类齐全，体系完整的工业，会被宇航工业推进到以机械制造和原材料生产的方向。相比之下，承接了更多精密机件、管理控制、系统集成和人工智能的国家，比如美国、德国、日本，在未来的工业布局中，又会压到我们上面，让我们退回到生态链的下游。”
“工业问题这还只是细节，失业问题才是最可怕的。宇航工业对现有工业的最大影响就是机器人的广泛应用，现在我们还在卯足了劲的琢磨怎么让机器人承担更多、更全和更精密的工业生产任务。如果这种势头持续下去，最多过两年，我们就能完成工业制造的全面机器人化，再加上3D打印的普及，到时候是上亿，甚至几亿人口的失业问题。”
“这么多失业人口在短时间内出现，相当于一次核爆，会引发难以设想的链式反应，整个国家都会被摧毁。”
“杨子认为，如果宇航工业这条曲线，不在上半年内让它进入拐点，那么后续的影响，就很难再抑制住。”
说到这，项笙再挥手，又显现出另一批图表：“其他国家也是这样的，虽然分工不同，但各个国家继续将全力放在宇航工业上，都会产生跟我们差不多的问题。”
说到这，他转头说：“天民，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邢天民点点头，看似礼貌的微笑里含着只有夏鸣心领神会的意味，他说：“小夏，大家都知道你是全心为人类着想。不过不管是整个人类，还是单个国家，技术的进步，工业的换代，社会的革新，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去缓冲和调整。”
“项主任刚才提到的情况，就是说，如果让宇航工业继续闷着头往前走，会超过人类社会可以承受的极限。就像使劲扯一根橡皮筋，超出某个界限，或者忽然松开，反作用力会瞬间摧毁整个社会。”
夏鸣点头，到现在他完全理解了尤纳斯为何要急着决战，就跟战争史上很多次不得不进行的决战一样。单纯从军事角度来看，决战是场赌博，但不赌而是拖下去，政治上就会失败。
“这的确是不容忽视的困难，不过，这就足以让大家赌上人类的未来吗？”
理解归理解，可天枰的一端是“不决战的话未来两三年社会就要崩溃”，另一端是“决战失败人类就彻底完蛋”，夏鸣不认为这座天枰是均衡的。
一号温和的说：“如果真的存在你所说的那种不确定因素，那么跟我们是不是要决战也没关系了。”
另一个上将说：“是啊，如果后面还有根本抵挡不了的东西，我们也可以提前知道，然后把星门炸了，等着看几年后到底是个什么死法。”
夏鸣一滞，虽然千忆已经以星门智能的身份，将之后的灾难解释成“暗物质风暴”告诉了UNOC，但很明显，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
“如果坚持决战的话，我也希望获得指挥权，可以避免出现万一的话，情况无法收拾”，夏鸣重申了自己的要求。
对面众人沉默了一会，一号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国家会支持你。”
会议结束，场景消散，邢天民的身影消失前，给夏鸣递了一个眼色。
过了一会，夏鸣通过千颜中转，接通了跟邢天民的PEI。
“这个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邢天民的语气有些沉重。
夏鸣有些讶异，难道一号的允诺只是虚应故事？
“你还不明白吗？决战失败有50%的可能性，失败后出现大灾难的可能性是这50%里的50%。而尤纳斯的指挥权到了你手里，你名正言顺的拥有可以完全统治人类的武力，又会有什么可能性？这两边的可能性，还有危害……”
邢天民带着丝嘲讽的笑道：“对各个国家的政府来说，哪边更大一些？”
夏鸣楞了一下，苦笑道：“我在大家的心目中，真的这么不可信任？”
“虽然说政客有些地方很讨厌，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你必须承认一点，他们的想法就代表了人类的共同意志。即便这个意志很自私，很怯懦，很短视……”
看来邢天民这几年里长进不少啊，夏鸣有些唏嘘，没错，是这样的。
不过一号都答应了，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邢天民提醒道：“别忘了，UNOC是两票否决制。”
跟夏鸣断开PEI对话后，项笙从会议室里出来，他刚跟一号作了后续讨论。
“一号的承诺当然不会变，我们得跟夏鸣保持良好的关系，没必要给他制造障碍，不过……其他国家会是什么立场，就跟我们无关了。”
项笙简要的传达了讨论精神，让邢天民暗暗摇头，和他所料不差。
UNOC的又一次特别会议，专门讨论夏鸣关于尤纳斯指挥权的主张。
华夏、美国、俄罗斯、英法德……
一个个国家都投了赞成票，游匡正满意的等待着其他代表投票，在他看来，主要国家都已经赞同了，而且他也跟各国领导在私底下做了沟通，确保不可控的票数最多只有一票，这件事，应该能成。
轮到日本代表投票了，这个代笔站起身，坚定的道：“反对！”
“除非夏鸣停止暗中对人革联这类组织的支持，否则，我国政府认为，夏鸣获得尤纳斯指挥权的真实意图，是希望按照他的意愿改造人类社会。”
游匡和其他代表都没说话，知道日本是这个立场。
日本过去在神经元芯片上一直有自己的基础，在夏鸣推出火种前，日本已经有了自己的神经元芯片，只是因为没有通用编程技术，还都呆在实验室里。
依靠夏鸣的开源神经元芯片变成技术，日本走上了自己的通用智能之路。不过日本却封锁了自己的国内市场，拒绝火种进入本国消费和企业市场，对IEI三定律更不当回事。
政府的封锁挡不住民间的应用，这也是人革联日本分部为什么会最为激进的原因。日本人革联发动的**反财阀运动，已经影响到了政府的稳定。
日本加入UNOC，既有趁势实现曲线入常，以及在宇航工业和星门利益里分一杯羹的意图，也有借UNOC体制跟夏鸣周旋的想法。
现在，日本政府觉得，是把这种话语权用足的时候了。让夏鸣知道，每所中学的每间教室里都坐着可以拯救世界的男主角或者女主角，这样的国家是有自己的脊梁的。
只有日本反对的话，那是没有意义的。
看看最后一个没有表态的代表，游匡正要松口气，没想到那个代表也站了起来，用韩语说：“我国政府也表示反对……”
他像日本人那样鞠了个躬，说起来这也是韩国人日常的礼仪习惯了。
“基于夏鸣之前清扫地球轨道的历史，我国政府认为，由他指挥尤纳斯，会让决战受到军事因素之外的干扰。”
韩国，刚刚顶替不堪重负的巴西加入UNOC，没想到会以一张反对票完成处女秀。
游匡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他反应过来，看向美国代表，对方遗憾的耸肩，表情却并非刚刚知道韩国代表的样子。再看华夏代表，也是一样。
小夏之前的提醒，果然不是无的放矢。不管是华夏还是美国，都不愿，也不需要站出来跟夏鸣唱反调，只要他们默许，就会有小弟跳出来。
会场沉默了好一阵，秘书长才嗯咳一声，宣布夏鸣的主张被否决。
游匡起身，做了个深呼吸，再冷冷的道：“决战受到军事因素之外的干扰？这场决战，难道是单纯出于军事因素的决定？”
代表们都不说话，韩国代表更是把目光投在地板上。
游匡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现在，你们最好期待着夏鸣不会因为这项否决，变得跟你们一样，对谁都不再信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