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3 马古灵的抉择，绝对的服从还是做正确的事
几个中队的战锤驱逐舰逼近这艘只比金乌号小一圈的生化战舰，到距离一千公里的时候，纷纷开炮，战锤驱逐舰的横截面投影最直线加速性能最好，最适合用来截击。在实战里，这一步是用打一炮就跑的战术，吸引对方火力。
雌蝉编队自战锤编队的后方展开，从上下和侧面几个方向冲入，这是模拟截击生化战舰放出的大群战机，压缩生化战机的机动空间。
按照之前的作战模式，到这一步就会有尤纳斯的载人战机加入，负责驱逐距离战舰太近的敌机。不过雏鹰行动并没有尤纳斯加入，而马古灵机群还没有学习这种战术配合，现在只是黄河战团在按部就班的演练。
雌蝉之后就是晨星突击舰亮相，在雌蝉和战机的掩护下，晨星突击舰逼近到生化战舰不到百公里的近距离，前端射出一个个圆锥状的登陆舱，不到一分钟后，登陆舱如孢子一般附着在目标的舰体上，圆锥前端的等离子切割器很快就将舱体割出一个个入口。
每个登陆舱里载有一个班组的突击队，由3名陆战队员带着27具战斗机器人，装备各种轻重武器，目标是摧毁战舰的核心神经节。
跟人类战斗了这么久，超马特鞭也找到了应对人类核弹的战斗模式，那就是近战和混战，只要跟人类的战舰贴得足够近，核弹就没办法轻易使用了。不过这么一来，也让原本就被设计为登陆和接舷战，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只好改装为导弹舰的晨星突击舰终于能干回本行。
老洪率领的整个编队，只有一小部分在忙乎着，除了登陆的陆战队员有扫描生化战舰内部结构，切割回收核心神经节的任务外，其他战舰都是模拟演练。
“又一艘生化战舰加入，我们面临的敌人已经达到7艘万吨级生化战舰，载机可能达到5000架以上。距离12万公里，预计40分钟后接触。”
孙星从军团指挥中心发来敌情通报，人类在这个混沌战场里最大的优势就是情报，超马特鞭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类的掌控之中，并且是超光速的实时信息。
孙星的情报并没有让老洪感到意外，7条碧绿光焰已经出现在战舰的观测设备里，正是那7艘超马特生化战舰，这个规模差不多是超马特鞭应对常规事态的最大力量。
“小皮球们，要做什么你们应该清楚了吧？这场战斗只是让你们熟悉战场，不是让你们逞英雄。如果你们逾越了划定的战斗区，我很乐意给你们打一个无法充分理解和执行命令的评价！”
老洪的虚拟视野里出现了一圈机械圆球，虽然每颗圆球头上都顶了类似“2264”、“梁7801”的，但对老洪来说，这些标识并没有意义，所有的马古灵在他眼里，就是跟机器人没什么区别的存在。
当然还是有例外的，老洪说完看向最中间那个叫“唐19”的马古灵，补充道：“你不准上第一线！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抗议无效，这是命令！”
例外是因为，这是第一个马古灵，也是晓棠的马古灵。
老洪这样的人自然接受不了像养狗一样养一只怪怪的人造外星生物，但他很清楚这个马古灵的特殊。
唐19发出了无奈的嘀嘀声，圆球中间的光带还是闪起了“遵令”的汉字，其他马古灵则嘀嘀哒哒跟吹战号似的嚷嚷了一阵，老洪没闲心去看它们的信息，听调门就知道是在抗议他对它们的轻视。
老洪不得不承认，这些“小皮球”闹虽然闹，却比人好使。它们智力普遍比人高，很聪明，又是人养大的，很忠诚，它们还成长得很快，半年就能成年上战场。
最可贵的是，不管死多少“小皮球”，人类都不心疼。这是对老洪而言的，马古灵的领养者肯定会伤心，但跟失去亲人的悲伤，以及整个世界因为这种悲伤而累积起来的压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交代过马古灵机群后，老洪又接通了另一道通讯。
虚拟影像里是一个年轻的少校，老洪抱怨道：“小苏玉还真是会搭顺风车，吴少校，我对你的交代跟那些小皮球没什么不同，你们只是来做测试的，不是来逞英雄的。感觉不对劲就马上后退，因为意气用事，送掉你们自己的小命还是其次，这里还有上百条战舰，上千号人。”
吴康沉稳的敬礼：“明白，洪将军！”
在他前方的驾驶台中间，一颗机械圆球也发出了和他语调一致的嘀嘀声。
“以后小皮球真的会无处不在吗？”
切断通讯，老洪有些苦恼。
雏鹰行动本来只是测试领主轻母、幼蝉战斗机以及马古灵这个新体系的实战能力，但老洪加上了自己的私货，要演练晨星突击舰的单舰接舷战术。苏玉不甘心这个行动被老洪的战团抢走，又把一个中队的雌蝉驱逐舰，用“测试马古灵与单人组合驾舰战斗”的名义搭车塞了过来，领队正是吴康。
吴康率领的这个雌蝉中队，每艘驱逐舰上只有一个人，一个马古灵。跟驾驶幼蝉战斗机的马古灵不同，雌蝉上的马古灵是做系统控制和情报分析的工作，同时处理威胁程度低的目标，相当于以前三人舰组里的系统官和武器官，人类则专心于主要目标。
老洪感慨着：“真的有些矛盾啊”
“我们马古灵的生存意义就像是一座天枰，一端是能力，一段是信赖，我们要确保天枰永远是平稳的，两边是不矛盾的。”
马古灵的机群集结在编队侧翼，马古灵的专属作战频道里，唐19正向它的部下作着训诫。
“不跨出绿区一毫米，向人类展现我们是令行禁止的，是可信赖的！消灭绿区内每一个敌人，向人类证明我们是出色的战士，比人类飞行员更强！”
唐19的话让疑问瞬间刷满了频道
“令行禁止是什么意思？我的养主是法国人，汉语只过了四级看不懂。”
“我们一定要表现得比人类更强吗？这样会不会让人类忌惮我们？他们很小气，很胆怯的，成天担心各种东西会毁灭他们，不过我的养主不一样”
“我们制造的火力带也必须在绿区里面吗？那太苛刻了吧？那个衰老的人类是不是在故意限制我们的能力？我感觉，他有些不想看到我们证明自己。”
唐19的身体在圆球太空服里不爽的扭动着，这就是它唯一担心的事情。马古灵很聪明，但组织度实在是堪忧，它们始终充满了好奇，始终想尝试新的事情。
这种特质让它们跟人类里的天才飞行员很相似，但就如天才飞行员始终是部队里的刺头一样，一个中队人人都是天才飞行员，指挥官会吐血的。
接着唐19忽然升起一股恐惧，它下意识的想甩尾羽，然后才反应过来套着太空服无法做这个动作。
“得改改太空服的设计那是什么！？”
唐19正在疑惑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惧，其他马古灵也纷纷报告说感觉不对。对远比人类理性的马古灵来说，“感觉不对”这种事情是很不寻常的。
“敌机接近！”
生化战舰放出的先遣战机抵达战场，战斗开始。
外围的警戒战舰投入了战斗
吴康的雌蝉中队投入了战斗
每个马古灵都想甩尾羽，然后因为甩不动而抱怨太空服的设计
当一队生化战机冲破外围防线，进入给马古灵机群划定的绿区时，六个中队长给大队长唐19发去了密集如雨点的嘀嘀声。
“不要把跟人类沟通的方式用在我们自己的沟通上啊！”
唐19觉得自己在这一天里会用掉半个月的情绪量，它用嘀嘀电子音抱怨了一通后，无奈的发送了两个汉字：“出击！”
马古灵的幼蝉战机如怒潮般自暗处倾泻而下，拦截住正冲向编队深入的生化战机，然后陷入距离近到贴身的混战中。
到这个时期，培育成年的马古灵已经有数万之众，这六个中队的马古灵都是精挑细选的成员。它们在模拟训练中表现出了比人类强出几倍的力适应度，神经反射也普遍比人类快一倍以上。
马古灵的意识活性潜力不足，而且很不均衡，每个个体只在某方面特别擅长，这些马古灵是在意识陀螺等跟太空战有关的能力上有突出表现，才被选拔为战斗机驾驶员。
跟它们战斗的是由超马特鞭身上的神经节转换出来的生化战机，这些战机个头不大，外形很像缀着一条飘带的草帽，依靠生物性重离子引擎运动。生化战机有两种武器，一种是可以干扰硅基智能运作，类似戴氏波的射线，一种则是重离子炮。
这种重离子炮比生化战舰搭载的重离子炮威力小很多，即便是载人战机也能扛好几发，但优异的机动性弥补了生化战机的贫弱火力。它们习惯采用骑脸战术，破坏人类战机和战舰的防御系统，一旦相当数量的生化战机贴近人类战舰，它们的智能干扰波形成叠加，会对战舰的以及各个分支智能造成强烈干扰，再通过机群齐射的方式给予致命性打击。
对人类来说，生化战舰是凶猛的鳄鱼，生化战机则是会分泌麻痹液的食人鱼。
之前人类主要依靠尤纳斯的载人战机跟这种生化战机对抗，单纯看交换比的话，载人战机能够以一敌四甚至更多，但问题是，双方在战场上的数量经常是一比六乃至一比十，不仅让载人战机伤亡率奇高，无法有效拦截和压制生化战机，也让星联战舰损失惨重。
现在，马古灵成了改善这种状况的契机。
马古灵驾驶的幼蝉战斗机比生化战机要大一圈，但加力引擎的配置，让它们的机动性超越了生化战机。人类战机的最大过载可以达到20，生化战机的过载极限是50，马古灵经过内骨骼改造和意识活性的训练，能承受的过载达到了80，幼蝉战斗机的60过载上限还限制了它们的发挥。
幼蝉战斗机也是人类第一种采用“精神框架”设计的宇航器，它用超碳材料做飞船骨骼，这种材料原本用在人体内骨骼上，不仅强度高，还能传导神经信号。
精神框架的概念类似以前科幻作品里提到的精神骨骼，用它替代原本硅基乃至超材料做的芯片，由马古灵自己承担起战机智能系统的计算和控制任务，整个体系就不惧类似戴氏波的智能干扰。
当幼蝉战斗机跟生化战机交错而过，带起团团焰光的时候，唐19明显感受到它的同胞们陷入到一种狂热情绪中，这种情绪是由某种愤怒激发的。它正要查问是出了什么事，一波生化战机逼近，护卫它的战机纷纷出动，而它也明白了这种情绪的由来。
生化战机的影像通过可见光和太赫兹观察设备传入它的大脑，它清晰的看到，在一圈半透明的硬化胶质里，包裹着一个圆滚滚的神经节。表面光滑无毛，没有开坑，更看不到尾羽，内部的生物构造却跟马古灵很相似。
生化战机就是“变异马古灵”，这一点人类早在培训中就告诉了它们，还给它们看过生化战机的残骸。但比冲击力的话，一切都比不上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生化战机。
唐19觉得愤怒就像有形的气体，撑得自己膨胀了起来。这种情绪人类也好理解，就像半透明胶质里裹着的是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一样，人类自然会恐惧，然后是愤怒。
指挥舰上，老洪抱着胳膊，有些意外的嘀咕道：“小皮球们挺有干劲的嘛”
不止是有干劲，机动性、火力、防护都强一截，智能干扰无效，还是智慧对智能，马古灵的初战表现比在模拟系统上还强几分。这波上千架生化战机，在六百架幼蝉战机的拦截下，很快就清剿一空，自身损失相当有限。
如果换成载人战机，也能获得这样的战绩，但驾驶战机的不是人，对老洪这样的人来说，就相当于无人机。
“这样的话就放心了，展开队形，迎击敌军！”
见到马古灵机群战力可靠，老洪作出了决定。按照之前的计划，如果马古灵机群靠不住，整个编队就必须撤退，没有战斗机掩护的战舰，就是蚁群面前的大象。
再想了想，老洪决定给“小皮球们”多一点信任：“设定新的绿区，延伸到编队侧翼。”
原本的绿区只是编队内部，老洪只希望马古灵机群能够保护编队不受生化战机的侵透，现在允许它们在侧翼运动，是对它们战斗力的认可。
一方是碧绿光束的射击，一方是拖着橘黄尾焰的动能流星和如波涛般的导弹大潮，炮火很快充斥着整个战场，一艘艘战舰竭尽全力的机动、攻击、防御，也不时因为被击中而发出痛苦的颤抖。
“吴少校，不要深入，现在态势有点失衡”
战斗持续了十来分钟，老洪发现了问题，吴康的雌蝉中队比其他战舰更灵活，反应更快，炮火更准确，很快就让一艘生化战舰失去了战斗力。中队由这个缺口，深入到了敌军舰群之中。这也让己方的编队阵型出现缺口，大批生化战机涌入，不是马古灵机群及时补位拦截，编队就危险了。
“抱歉，太顺利了，有些昏头”，吴康也意识到自己太突前了，赶紧调整位置。
就在这时，领主母舰编队发来消息，让老洪皱眉：“小皮球感觉到了什么？想回防编队中心？”
他沉吟了片刻，断然道：“它们什么时候也靠感觉行动了？请求驳回！”
“衰老的人类没有一点勇气！”
“他不信任我们的感觉！”
“越来越强烈了，唐先辈！再发出强烈的请求吧！”
“我们应该马上行动！如果编队中心的突击舰受到了严重伤害，我们就得不到好的评价！”
“那不在绿区里！擅自行动也不会有好的评价！”
“唐先辈！”
中队长们在马古灵频道上争论着，它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正掠过它们，逼向编队中心，那里是晨星突击舰群，太空战能力最弱。
后辈们的争论让唐19左右为难，不过它很快找到了办法，寻求领主母舰编队指挥官的支持。
指挥官希望持重一些：“唐19，人类不清楚你们的感觉，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
唐19不解：“突击舰群有好几百人啊，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是的”，人类指挥官平静的道：“要让人类接受你们，信任你们，不仅你们要付出代价，人类自己也要付出代价。”
唐19的嘀嘀语调低沉了：“但我们的生存意义，就是为人类而战”
“我帮你争取一下吧”，指挥官叹道，呼叫了老洪，谈了一阵子后，他向唐19摇头。
“是选择像机器人那样，用绝对的服从获得人类的信任，还是选择像人一样，信奉自己的准则，获得人类的信赖？”
唐19有些怀念自己的养主了，可惜它没有接入千颜网络的权限和能力，没办法在战场上实时跟养主沟通，它相信，养主一定会给它一个明确的答案。
巨大的恐惧和憎恶掠过它心头，让它身上每根绒毛都竖了起来，那个未知的存在肯定从附近经过了它的战机。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东西，不赶紧行动，说不定不只是突击舰群上的人类要完蛋
“行动！跨越绿区！”
唐19做出了决断，它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可能葬送马古灵作为人类伙伴一起战斗的资格，但它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是它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