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分米
“怎的,你今天也来买米?”徐大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本来是的,可看这么多人——”余志恒指了指眼前的人群。
“放心,你就瞧兄弟我就好了!”余志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转身对他两个儿子喝道:“你们两个兔崽子都给我回家去,半路上不能瞎晃,要是出了啥问题,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腿!”
“是!”兄弟两人弓了弓身体,便扛着米袋子往家的方向跑去,徐大成一把扯住余志恒的胳膊,便往人群中挤去,口中喊道:“借道,借道!”强壮的臂膀立即拨开一条路,立即激起了人群中一片骂声。
“徐大哥,这不太好吧!”面对劈头盖脸的骂声,余志恒也有些尴尬。
“没事,我有个叔伯兄弟在放米的人里面,自家兄弟客气啥!”徐大成一边满不在乎的笑道,一边推开前面最后几个人,大声朝对面一个和自己相貌有六七分相似的汉子喊道:“九哥,我一个朋友要买米!”
“好说!要买多少?”
“四十斤!”余志恒有些犹豫的答道、
“不多买点?”那汉子反问道:“这可是陈大善人从缅甸运来的米,价格只有先前的一半,多买点存着吧,丢两颗蒜头进去也不怕生虫!”
余志恒摸了摸怀里的钱,咬了咬牙道:“那就七十斤!”
“好咧,七十斤米,自家兄弟的呀!”那汉子接过余志恒手中的口袋,递给身后的人,又塞了一块竹板,指了指一旁的一张桌子:“就到那边付钱领米!”
余志恒向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桌子旁两个说书人打扮的汉子打着诸般,离得还有好远就听到他们用唱戏的腔调喊道:“陈大善人好心肠呀!大轮船运来缅甸米,价钱只有一半多,大大小小都吃饱!”虽然不太押韵,但唱起来倒也顺口的很。
余志恒迷迷糊糊的走到桌子旁,递了竹板过去,对面一看便喊道:?斤米,一块大洋八十七个铜子,多谢惠顾!”余志恒赶忙递了钱过去,对面的还了零钱便将装的满满的米袋子递了过来。余志恒扛了出来,只觉得分量比想象的还要重一些。
“如何,分量没少吧?”一旁的徐大成探过头来。
“多谢徐大哥了,好像还多了点!”余志恒心知应该是对方看在徐大成的面子。
“呵呵,这倒不用谢我,这次听说卖米的东家特别嘱咐了的,分量都要足,宁可多,也不可少。听说运到外面的米都是足足加三的,防备下面的人克扣,当真是好心人呀!”
余志恒闻言一愣,问道:“黄胖子发了善心了?我也是裕兴纱厂出来的,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呸!”徐大成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怎么可能,黄胖子哪里做得出这种善事来,你刚才没听到那说书人唱的吗?这次的卖米的东家是那个陈大善人,他辛辛苦苦打退了英国人,保住了藩国缅甸,然后又从缅甸运来这么多便宜米,给我们这些穷苦人吃。可是那些米行的黑心老板为了赚钱,却出钱收买了朝廷里的奸臣,迷惑了天子,下了禁止进口粮食的法令,所以上海的米价才涨得那么高。不过多亏了从汉京来了忠臣,将这里的情况上奏到天子那里,天子下令废除了禁令,咱们才能吃到这么便宜的米。这可要多谢陈大善人,还有那位忠臣呀!”
“陈大善人?保住缅甸?”余志恒听到这里,不禁感觉到有些不对,他放下米袋,问道:“徐大哥,你可知道这位陈大善人的名讳吗?”
“名讳?好像是陈什么?”徐大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哎,刚才明明是听过的,可现在就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哎,每日里就是吃饭做事,啥都记不住!”
“不急,徐大哥你慢慢想!”
“对了!”徐大成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个说书人还说陈大善人还带兵打过蒙古鞑子,娶了缅甸的公主,就和戏文上的大英雄一般,当真是了不起……”
“是他?”余志恒的口腔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不由得暗忖:“想不到是那个人!那么多弟兄死在他手上,可是现在又吃到他的便宜米,当真是世事弄人呀!”
突然,肩膀上的一记猛拍把余志恒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来,只看到徐大成奇怪的看着自己。
“志恒兄弟,你在想啥呀?怎的我喊你都不理,是没听见吗?”
余志恒掩饰的笑了笑:“不是,我刚刚是再想你说的那位大善人是哪位大人。”
“你知道?”徐大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嗯,如果你说的没错,那应该是陈再兴陈大人。”
“对,就是这个名字!你瞧我这个脑子,听过的事转头就忘。”徐大成笑道:“志恒兄弟,这位陈大人做了这么多好事,定然老天保佑,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吧!”
“是呀!”余志恒神情木然的点了点头。
布政使府,后花厅。
胡克勤、沈宏茂、陈再兴、柳治平四人对坐,本来胡、沈二人坐在上首,陈、柳二人坐在下首。但陈、柳二人是笑容可掬,而胡、沈二人却满脸愁思,倒好似两边人坐错了位置一般。
终于,胡克勤喟叹了一声,道:“陈先生、柳先生,这次的事情多谢二位了!”
“草民不敢居功!”陈再兴笑道:“若非胡公向朝廷上书,要求解除禁令,在下就算有心也无力。”
柳治平也接口道:“不错,这次的事情主要是二位大人应变得宜,我与陈先生不过是恰逢其会,尽了一点臣民的本分罢了!”
胡克勤看了看对面两人满脸春风,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郁闷。自己在上海来虽然看起来迅速平定了暴乱,稳定了局势,朝廷也下旨褒奖。但他心里有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眼前两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过是对方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胡克勤微微摆了摆头,竭力将这种感觉从脑海中驱赶出去,问道:“今天请两位来,除了感谢二位的功劳,还有一桩事情就是国债的事情。这事情已经拖不得了,早侯爷已经去台湾好久了,一天一份电报发过来,就要要兵要船,可没钱哪来的兵和船。二位看在朝廷的份上,一定要成全则个!”
柳治平与陈再兴对视了一眼,笑道:“好说,既然早侯爷也是与我这个世侄在缅甸打过滚的,都是自己人好说!朝廷要钱,这样吧,咱们现在签字,明天中午钱就能到,胡公你看行不?”
“好,好!”听到这里,胡克勤已是喜形于色,他想不到柳治平这次如此爽快,连声道:“这次差使办完了,老夫定然要向朝廷尚书,对柳公大加褒奖,一个员外郎是跑不了的。”
一旁的沈宏茂却没有被这一团和气迷惑住,不久前陈、柳二人在国债折扣上寸步不让的情景他还没有遗忘。他低咳了一声:“柳公,本官这里想先问一句,国债的折扣是多少?”
柳治平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又翻过手掌,笑道:“就是这个数!”
沈宏茂不懂这些商人间常用手势的含义,急问道:“这是多少?”
“五五折!”
“可否退让一两分?”
柳治平这次却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叫苦,他微微一笑,问道:“那沈大人以为多少满意呢?”
“当然是不打折扣!”沈宏茂腹中暗道,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稍一沉吟,低声道:“以前都是八折、八五折,就算今年有些乱子,再降上一折,七折可好?”
柳治平与陈再兴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作答。
“沈大人,你的条件也不是不可以答应,但我们先前的条件呢?”陈再兴接口道。
“什么条件?”沈宏茂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他咬了咬牙:“这不可能,朝廷任免大臣不是你们两个应该插手的事情。”
“那就没有办法了!”陈再兴拖长了声音,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可是沈大人,如果这般拖下去,你认为王相公就能够安于其位吗?”说完便哈哈大笑着向外间走去。
“复生请留步!”一直沉默不语的胡克勤终于开口了,他站起身来道:“时间还早得很,有话好好说,何必急着走呢?”
陈再兴笑嘻嘻的回来坐下,他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出言挽留自己似的。此时沈宏茂也回味出了方才对方语中的深意:只要这样拖下去,朝廷就没钱支付夺回琉球的军费,如果琉球被倭人并吞,光一个“丢失藩国”的罪状就足以让王启年下台,无异于达到了柳治平他们的要求。
柳治平道:“胡大人,沈大人!我们不过是做生意的,其实谁当这个相公我们并不在乎,只是像王相公这样动辄禁止粮食进口的实在让人受不了。这次禁止进口粮食倒也罢了,反正国内也产粮食,最多贵点。可下次要是禁止进口那些国外特产,那不少厂子非得停产不可,想必朝廷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吧?”
多谢书友见习警员、擦肩而过、贾鱼?的打赏。问一个问题,本书已经大概写了大概三分之一强了,大家希望我下一本是写三国时期,北宋靖康、或者把早慢熊的《新顺》本传填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