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一百六十四章 杖下留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杖下留人

柳轻衣听方振眉似问非问的说出这句话，她原本想又拿方振眉开开玩笑，说方振眉是不是看人家这么不待见唐月亮，心疼了。但是她转脸看看方振眉，却发现方振眉少有的漠然起来，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虽然没有眉头紧锁，但是也表情肃穆。

柳轻衣从来没见过方振眉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转头看看阵中不断拼杀的唐月亮和站在门边的李竹心，柳轻衣突然感到无比的幸福，他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比屋檐下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好太多了。

一股优越感从柳轻衣的心中升腾起来，她突然无比的自信起来，因为她现在觉得，自己哪怕有什么地方不如唐月亮，哪怕唐月亮是方振眉心中的第一个女子，但是她都不再介意。

她自己有一点比唐月亮强的太多，这叫她觉得很骄傲。

眼光。

唐月亮不知道怎么看人的。屋檐下的那个男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同方振眉这样的男子相比较之下，她唐月亮居然选择了那个无情冷漠的男人。

就算不能说是有眼无珠，但是恐怕也是极其不明智的。

所以柳轻衣挽着方振眉的手，抓的更紧了，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身边的这个男人，这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自己的师傅，母亲，似乎都选错了人。但是她深信自己，一定不会错。

其实，陷入爱情中的女子，往往都是这般想法，当初的唐月亮，在李竹心的甜言蜜语之下，温存关爱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

只不过柳轻衣的运气实在比唐月亮好的太多。

方振眉永远都不会是李竹心。

柳轻衣还在屋顶上出神，想着自己的小小幸福，身边的方振眉突然温柔的道，“轻衣，差不多了，我看我们该下去了，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柳轻衣听了，猛然从自己的小小心思中清醒过来，脸上一阵绯红，往下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唐月亮似乎用力过度，战的太过卖力，已经虚脱了，此时周伯通正抱着她左躲右闪，险象环生。而林朝英在其左右护卫，也是漏洞百出。

好在那些和尚的意图似乎就是要将他们累垮，而后成擒，并不要伤害他们，所以他们才能继续勉励支撑。

李竹心依旧靠在门框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就在这时，那些和尚中有些下手不知轻重的，已然失手了。

人在拼斗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争强好胜，除了一些极有涵养的一流高手之外，能控制住自己击败敌人的欲望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这些少林武僧，平日里，仿佛终日都聚在一起的雄性动物，更兼每日练习攻击，好不容易碰到了这样的酣战，岂能不打得过瘾。

所以其中有些个别的僧人，在这种情形下，看见对方依旧负隅顽抗，多少激起了一些嗔念。所以他们中有人已经失手了。

几根降魔杖落在了周伯通的背脊上，尽管杖下确实留了情，没用到六成的力道，但是依旧将周伯通打得吐血，一个抓不住，便将唐月亮掉了出去。

唐月亮此刻已经人事不省，直接往地上倒去，而此时另一根降魔杖正从一边扫来，这名僧人原本想要攻击周伯通的大腿，打算将他放到，这样一来，既不导致其重伤，又能迅速将其制住。

但是这名僧人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先得了手，而其结果就是唐月亮的脑袋直接迎向了那扫来的降魔杖。

那僧人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正经僧人始终是以慈悲为怀的，少林寺的僧人，更绝大多数都是很慈悲的。所以他们虽然尚武，却不喜杀生。

这一点，同日本浪人截然相反。

日本浪人不但尚武，而且喜欢杀人；

不但喜欢杀别人，也爱好杀自己；

不但杀自己，而且杀的还极其残忍。

对他们而言，连介错砍头都是慈悲之举了。

这些，都是中原武林人士难以容忍的。

所以那名僧人眼见自己砸出去的降魔杖，就要打到那女子的头颅，惊慌的不知所措。

他深知，也深信这一杖若是坐实了，那唐月亮的漂亮脑袋就要开花了。

所以他十分的恐惧。他害怕杀生，平日里他们受到的教育是“行路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但是手下眼看就是一条人命，而且是一个晕厥了的，娇滴滴的美妇人要死在自己杖下，更加要命的是她还会死的很难看。

所以他这个出招者的恐惧，远远大过了被攻击者。不过话说回来，作为被攻击者的唐月亮，已经神志不清，她又哪来的恐惧。

那僧人很想收手，但是平日里他们少林武僧练习出招的时候，都走的是刚猛路子，大开大合，只攻不守。从来没想过自己出招还得半途收回来。

所以他们从来不会去练习限制自己出招的方向，速度，和力量，降魔杖该往哪砸，就往哪砸，该用多大劲，就用多大劲，降妖除魔，绝不手软。

但是这一次，降妖除魔的佛器，却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俗语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这次即使那僧人放开了降魔杖，恐怕依旧成不了佛。

因为那降魔杖即使放开了手，也依然还是会按照既有的轨道砸将出去，其力道丝毫不会减少一分一毫。

无法可解。

那僧人只得还是选择了最可能降低伤害的方法，放开了紧握降魔杖的双手。

平时，就算是被敌人击败甚至要伤及性命的时候，也不肯放开的降魔杖，此时为了尽量降低对对手的伤害，居然放开了手。

那僧人已经不忍目睹后面的惨状。

他放手，闭目，回手，合十，跪地，念佛，忏悔。

耳边只听见铁背大师急切的高声断喝：“小心，莫要伤人性命。”

但是那僧人已经绝望了，他绝不想伤人性命，但是已经无法可想。

铁背也无法可想，旁边的僧人们也都无法可想。

这一下实在太快，太巧合，没有人会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的冲过去，阻挡，但是每个人都慢了一步。

林朝英靠的很近，但是正好在周伯通身体的另外一侧，她甚至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那帮和尚们大声的惊呼。

而后，铁背大师站在了周伯通的身边，扶住了将要坠地的周伯通。

紧跟着是一片惊呼声。

那出招的僧人绝望的睁开眼，他万分不愿意看到那女子脑浆迸裂，鲜血横飞的样子，但是他心中总有一丝希望，希望我佛慈悲，能够出现奇迹，叫那女子不要死在自己杖下，给自己积些功德，不要毁了自己多年的修行。

当他跪在地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唐月亮已经不在他的视野范围里了。

唐月亮没有倒地?那就是说唐月亮没有被击中，怎么可能？

他心里万分的诧异，更万分的奇怪，居然有一些小小的遗憾。

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希望伤害唐月亮，但是也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自己这一杖绝不会落空。

他原本唯一的期望就是那一杖能够因为脱手，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因素，打得偏了些，那么唐月亮的伤势可以轻一些，那么就还好救治。

但是现在唐月亮居然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欣喜的抬起头来，连佛也忘了念，奇迹果然发生了。

看来头顶三尺真的有神明。

只是这神明更像是两个人。

他分明看到，一个女子，笑盈盈的抱着唐月亮站在一边，而一个男子，用两根指头，横夹住他的降魔杖，也笑盈盈的看着大家。

这一对璧人，犹如天仙下凡，不落尘俗。

就在此时，几个少林弟子发出惊叹连连，更有几个弟子居然纷纷叫起好来，其中甚至不乏十八罗汉的成员。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那些识货的都知道，这一下，若无绝高的轻功和绝顶的指力，是断断做不到的。

当时方振眉正携着柳轻衣往下飞窜，他们同时看见了唐月亮到地，其时二人已经在空中了，要想加速，已然办不到了。柳轻衣见这情形，猛然运力于掌，尽全力对着身后紧牵着自己的方振眉一掌拍去，这一掌，若是换了旁人，也是伤筋动骨的杀手。

但是柳轻衣深信，自己这掌伤不了方振眉。

而方振眉和柳轻衣的默契，已经远非常人能比。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柳轻衣的想法，于是立刻同时回应一掌，通过这两掌相交，一推一送，调整了速度和方向，

柳轻衣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顺着那降魔杖运动的轨迹，射向唐月亮，赶在那降魔杖落下之时，抱住了唐月亮，改换了些许角度，并且顺势往前一窜，那降魔杖便没砸上唐月亮的脑袋，但是却往柳轻衣的背上撞去。

若是这下被撞到，恐怕柳轻衣也要将养数月才能恢复。

但是方振眉已经到了，他自然不能叫柳轻衣有任何的闪失，所以他果断的伸出两指，快，稳，准，狠的夹住了那降魔杖的尾端。

那降魔杖突然间就如同蛇被夹住七寸一般，适才还恶狠狠的呼啸而去，此刻却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稳稳的固定在方振眉的两指之间。

方振眉和柳轻衣得手之后，便开心的站在那里，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脸。这笑脸充满了人间的真情，叫许多人都感受到温暖和祥和，在他们的感召下，也跟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方柳那两袭白衣，在少室之颠的山风中飘摇，是那样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