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二百六十六章 煮酒且论英雄
第二百六十六章煮酒且论英雄
方振眉道：“只要是战事，百姓便要受苦，不论是宋金之战，还是宋人内部之战，都是一样。”
完颜临天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内斗伤了金国的元气。这正是我们这种人的悲哀之处。”他仰头向天，若有所思的道：“若是我此刻反了，那大金，将早于你南宋亡国。”
方振眉听了此话，有些不解，“你这话是何意？”
完颜临天冷笑道：“你久居南宋，不知北边之事。”
方振眉更加不解，“北边有何事。”
完颜临天冷冷的道：“多少年来，宋人的敌人，无非辽，金，但是这两朝都未能叫宋朝亡国。最多只能取划江而治之势态。无论辽人金人，一旦入主中原，便会随了宋人的性子，贪图享乐，安于富贵，其实金国今日之朝廷，和南宋小朝廷，也并无差异，腐败贪渎横行，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方振眉道，“那又如何？”
完颜临天冷笑道：“我有消息探报说，在我大金的北边，还有蒙古草原，那草原之上，乃是荒蛮之地，其中有数个蒙古游牧部落，有几只部落，正在逐渐崛起，其崛起之势，正如当年大辽大金崛起之时一般，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振眉肃穆道：“当真？”
完颜临天点头，“不错。虽然他们现在还未成气候，但是久而久之，必然成为我大金的心腹大患。我也几次要求金庭发兵北伐，降服那几股草原的游牧部落。但是金庭一来怕你南宋乘虚而入，二来怕我兵权太重，是以迟迟不肯我北伐，倒是总是要我南征。”
方振眉点头，“所以你才时常袭扰南宋？”
完颜临天点头，“但是要攻下宋朝，又谈何容易，当年虞允文采石一战，实在伤了我大金元气，所以此后，我大金攻伐南宋，都只能在局部取得优势。但是长此以往，必将拖延时日，虚耗两国国力，眼睁睁的看着北边雄狮做大。”
方振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所以你便布了一个大大的局，要迅速结果了我南宋，而后你再领军扫北，甚至最后反了金庭，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完颜临天听了方振眉之语，精神大振，声音也响亮了些，“不错，正是如此。”
方振眉给自己加满了酒，“你的局，到底是什么？”
完颜临天诡异的笑道：“若是你不出现，这局，恐怕天衣无缝，其实这次攻城，依旧是我局里的一着，即使是我掌兵，也是要走这一步的，”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沉寂，自言自语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遇见了你，弄得我几次三番失手，正好被金庭抓住把柄，丢了兵权，看来我也时日无多了。金庭恐怕也快要对我下手了。”
完颜临天突然抬头对方振眉道：“你看我像不像金国的岳武穆？”
方振眉想了想，笑道：“岳武穆打仗，胜多负少。”
完颜临天嘴角牵动，“你这是笑话我几次三番输给你。”
方振眉摇头，“我只是说你们不同。”
完颜临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舒展开身体，往后靠在虎皮大椅上，伸了个懒腰，道：“无妨，怎么说都无妨了。”
方振眉道：“既然金庭不能容你，你又已经失了兵权，还不想反出去，那你为何不寄情山水，潇洒江湖，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完颜临天听了这话，望向方振眉，眼睛里发出短暂的光芒，但是不一会，就熄灭暗淡下来。“尽管我很向往那种生活，但是有些人，注定了要走一总人生的道路，你说的那种日子，我虽心向往之，却绝不会去做。”
方振眉摇摇头，“一切都在一念之间，不能变么？”
完颜临天摇头，“不能。变了，就不是完颜临天了，变了，就成了完颜振眉了。”
二人相视一笑。
完颜临天道：“我这人，及其自负，不好，但是我看人，却极准的。当年曹阿瞒和刘玄德煮酒论英雄，我今天也要借他那句话，告诉你，在我心里，天下的英雄，唯你我二人而已。”
方振眉摇头，“天下还有许多英雄，每一个人，只要行的端，走的正，便是自己的英雄。”
完颜临天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这人还有一点我不喜欢的，就是太过低调，低调的近乎虚伪和矫情。你就不能改改么？”
方振眉也笑道：“不能，改了，就不是方振眉了，改了，就成了方临天了。”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完颜临天道：“以前，我一直觉得，天下英雄，只有我一个人配得上这两个字，既有运筹帷幄之能，又有冠绝天下的武功。但是遇见你以后，我便加上了一个你。若是我们联手，天下唾手可得，现在还不晚，如何？”
方振眉笑道：“一山不能容二虎，你我若联手取了江山，谁做皇帝？”
完颜临天听了，狡狯的笑道：“我们依旧划江而治，你主江南，我主江北。”
方振眉听了，哈哈大笑：“一片战乱之后，又回复到现在的局面，你能保证到时候不来攻我？”
完颜临天坚定的道：“不会，我们立盟。”
方振眉听了，肃穆的认真问道：“你自信你立了盟就不会攻取南宋？”
完颜临天似乎还想说不会，但是看着方振眉少见的凌厉的眼神，他知道这样说是没有说服力的。
所以完颜临天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会，依然会。”
方振眉凌厉的眼神又变得舒缓下来，“其实你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你的眼神掩饰不住你的征服欲。若那时真能定个盟约，还不如现在就定个和约，不是更好？”
完颜临天叹了口气，“不错。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方振眉。”
完颜临天自顾自吞了一口酒，“我平生所愿，一能君临天下，二可天下无敌。但是如今看来，这两点都是痴人说梦。你一出现，便打乱了我的全部部署，我隐约便觉得我的计划，要受到重大的影响和阻挠，果不其然，最后弄得如此狼狈。而你走入血河三妖的“血河镇魂大阵”的时候，更叫我震动。若是不能经过这大阵的洗礼，如何能当得天下第一？我起初请下血河三妖之时，就想要一试，但是那三只老妖说阵法开动，则停不了，叫我三思，我想到还要争霸天下，所以不敢入内，但是当你从嵩山绝顶下来之时，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
方振眉点头道：“我只是侥幸而已，如果你试一试，或许也是一样。”
完颜临天摇头，“我已经没有机会跟那三个老妖试一试了。不过我还能跟你试一试。”
方振眉苦笑，“那我们还是真的要认认真真的打一场么？”
完颜临天微笑着道：“是。你今天不正是来约战的么？”他的微笑里，居然多了几分方振眉的从容淡定。或许是收到了方振眉的影响。
方振眉皱眉道：“是，我是来约战的，但是我一度以为我们可以避免一战，最好打一场酒仗，来代替。”
完颜临天还是摇头，“酒仗就是酒仗，比武就是比武，我想要试试，到底我能不能逾越你这道天堑。”
“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们换种方式。。。。”方振眉充满了诚意的问道。
“不可以，我意已决，你敢不敢应战。”完颜临天坚定的道。
方振眉沉吟不语。
完颜临天冷冷的道：“你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难道还不能满足我的这最后的一个要求？”
方振眉看着此时的完颜临天，全没了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神采飞扬。虽然他说出口的仿佛还是命令的口吻，但是说的内容，却像是在乞求方振眉给他这样一个机会，方振眉觉得有些同情他，这是一个被自己的执念所绑架的人。
方振眉黯然点头。
完颜临天看他答应一战，十分开心，叫道：“后日午时，我们两军阵前，决一死战。”
方振眉突然问道：“我答应你一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反正你也放弃了你的计划。”
完颜临天笑了，仰天大笑，笑完，露出诡异的神色。“我依然不能告诉你，以你之才，估计也猜到了八九分，但是有些细节，还存在变数，虽然我可能看不到那个结果，但是我谋划的蓝图，却有人替我去完成。”
方振眉冷声问道：“你确信别人能够完成么？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去完成？”
完颜临天道：“他们不会给我完成这个计划的机会，但是我已经故意将整个计划都透露给了金庭，相信他们，很可能是萧睿，会替我完成这一大计。”
他抬起头对方振眉道：“我只求与你一战。”
方振眉点点头，轻声问道：“我还是可以答应你一战，但是萧睿会答应你么？”
完颜临天听了这话，一股无名火从胸中涌起，“他凭什么不答应，他只是执掌兵权而已，我还是名义上的主帅，我要同你一战，他有什么权利阻拦。”
方振眉淡淡的问，“你不怕他说你的行为，影响大军攻城么？”
完颜临天大笑：“我想他或许还十分希望我们一战，无论谁赢谁输，都能帮他除去一枚眼中钉。”
方振眉拿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吧，酒喝够了，我该走了。”
完颜临天道：“你就要走了？”
方振眉起身微笑，“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也该走了。”
完颜临天有些失望，他似乎希望方振眉在多呆一会，“实则，我不希望死在他们那帮酒囊饭袋的手里，若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心无怨。只是，还有些小小的遗憾。”
方振眉问道：“什么遗憾。”
完颜临天出神的道：“也没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果然是没有的。平民百姓，也有如你这般杰出的人才。我丝毫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但是，我总有一些我的自傲。身为皇家帝胄，死在你这一届平民的手上，你说我是不是会有些小小的遗憾？”
方振眉听了这话，哭笑不得，那完颜临天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没来由，居然有些羞赧的笑了起来。
突然方振眉道，“也好，不如让你看点东西。”
说吧，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拿出来在完颜临天眼前一摆。
“看明白了？”方振眉问道。
“看明白了。”完颜临天看着那东西，呆呆的站在那里。
方振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完颜临天久久呆立在那里，“看来，我真的可以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