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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平静下的波澜壮阔(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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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大学士府。

如果说上京城有一小撮家世显贵的人,那么其中肯定少不了这么几个人,靖安王李承德、宰相潘春伟和大学士陈贤,其余的朝廷重臣、商界巨擘,和这三人比起来总是欠缺一些火候。

其中靖安王李承德掌管皇家内库,在欧阳小兰的打理下蒸蒸日上,有人私底下推测,说不定内库如今一年的银钱能够赶上国库了,即使赶不上,也相差不多。再加上李承德“花名”在外,上京城多数秀气美丽的女子都入了王府。王府唯一一位世子殿下也是争气,竟然抛弃荣华富贵,去了镇北军,靠着自己的双手博取了不少军功,割下南院大王阿骨打脑袋的是林家的林成平不假,但是世子殿下也是出了不少力的。那位妍儿小郡主也是名声在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他女子也说“样样精通”,但是在某一项上总是欠缺一些,可是这位小郡主可是不一般,不仅仅是娴熟,而且每一项都有大成的趋势,光是那一手行书,就让书圣王右军啧啧称奇了许久,赞叹一声“有开宗立派之形”。

宰相潘春伟是国之栋梁,掌管三省六部,内阁元老。大魏国初定,为了稳定民心,宰相潘春伟居功至伟,为了控制言论,又以大毅力将上京城绝大多数的书局纳为己有,只是出了了林婉儿才稍微打开一些缺口。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二皇子赵硕还娶了潘家千金潘美美,潘美美驭夫有术,二皇子至今只有一位皇子妃,还听说这潘美美在太后和皇后那里获得不少好评。宰相大人真真的是朝廷不老松。

当然除了那位潘仁美潘公子还欠缺点火候,总是莫名其妙整出一些“幺蛾子”,比如劫持了皇子师林婉儿,再比如被西凉王用弓箭吓出了屎尿。

不过,要说这上京城中谁家名声最为清明,谁家德性最为高尚,非是大学士府莫属了。

靖安王和宰相大人还会有一些口舌在民间。但是大学士府却一直都是清誉不断,被读书人视为圣地,因为那里出了两位不是圣人,堪比圣人的人。一个是大学士陈贤,一个是才女陈诺诺。

大魏国平定天下的过程中,陈贤大学士是朝廷的后盾,是安抚民心最重要的人。破坏容易,营建太难。正是这位大学士用着异于常人的毅力在硝烟弥漫的土地上建立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良田,铸造起了一座座粮仓。

民心所向是社稷根本,陈贤大学士就是连接朝廷和民众的那座桥梁,是读书人的楷模。

比起大学士陈贤,那位才女陈诺诺更是不得了,修撰《四库全书》只是这个才女的韵脚注释,在朱雀门事变中,正是当时年龄还小的陈诺诺领着十三太保截住了太子赵建业的人马,才让天下早平定了三年。

陈诺诺长得美,是一种知性的美。让无数年轻人为之倾倒,为之癫狂,但是在她的面前又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陈诺诺和赵乾之间的婚事又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又一话题,正是这么完美的女子,三皇子赵乾还逃婚去了澶州。如果不是林婉儿才名也算出众,也是一位妙人,早就被民众唾骂致死了。

不少书生饮酒之后,行为放浪,言谈无忌。总会拿这件事情说是,你说那三皇子赵乾算是什么东西,怎么偏偏,哎。别说了,这杯酒我为陈姑娘所喝,喝尽她的忧愁。

这一点和陈笑笑、青竹娘相似,她俩如今的眼中对于赵乾的评价也是一句话:哼,他三皇子赵乾算是什么东西,哪里能够配得上婉儿。

按理说。身份如此显赫的大学士府应该丫鬟成群,但是实际上只有两三个丫鬟,其中两个还是专门用来照顾已经瘫在床上多年的陈贤的结发妻子、陈诺诺的母亲。

平日里大学士府有些冷清,大大的庭院内只有两棵树,一棵是柿子树,一棵是石榴树。等到秋天来临,石榴树结出硕大的石榴,颗粒各个饱满,陈诺诺会亲手摘下一两个,洗净,命人送到宫里的赵乾那,赵乾爱吃,确切的说是以前的赵乾爱吃,如今的赵乾他爱吃不爱吃,她不知道,但是习惯养成是不容易改过来的。

今夜的大学士府有些不一样,匈奴奸细潜入上京城,陛下亲自过问,专门派遣了大量高手埋伏在大学士府周围。

高手埋伏在府衙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将柿子树和石榴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有些像挂在墙上的抽象画,只能在轮廓上稍微分辨清楚。

三个下丫鬟已经习惯了往日的安静和静谧,虽然那些高手没有出声,但是想起来总是让人心里燥燥的,这么好的一个月圆之夜都被糟蹋了。还是小姐处惊不变,依旧像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哪一天我也能和小姐一样就好了,不,就是赶山小姐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陈诺诺将头发束在后面,挽起半截衣袖,端着半盆子热水从母亲的房间内走出来,母亲瘫痪在床上,需要时不时用热水擦拭身子,还要熟络活血,身子才不会腐烂。她每天都会这样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会在母亲身边说一些悄悄话,讲一件只有女儿和母亲才能讲的话。

轻轻将半盆热水倒在石榴树下,陈诺诺抬起头来,揉揉自己发酸的肩膀,擦擦眉头上的汗水,开口问道:“热水烧好了没?”

一个小丫鬟回答道:“小姐,已经烧好了。”

陈诺诺点点头,开口说道:“今天你们也已经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一个小丫鬟忙说道:“可是老爷和小姐还没有吃饭,我们做一点吧。”

“不用。”陈诺诺笑着说道,“一会儿等父亲读完书,我做一点,随便吃点就行了。”

“但是……”小丫鬟还想坚持,但是被另一个小丫鬟制止住了,自家小姐的脾气自己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麻烦人,能自己做的事情从来都不喜欢麻烦其他人。

三个小丫鬟有时候会心疼,心疼自家的小姐。心疼自家可怜的小姐,这三个小丫鬟没有见过三皇子赵乾,如果见到的话,管你是什么皇子身份。先要破口大骂几声才过瘾。

陈诺诺独自来到厨房,将烧好的水倒在盆子里,端着盆子来到客厅,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此时。大学士陈贤也捧着一本书走到大厅,书上的字太小,陈贤的眼睛还不太好,一只眼睛看远处字看不清楚,一只眼睛看近处字看不清楚,都是年轻的时候看书不注意,一只眼睛成了近视眼,一只眼睛成了远视眼,如今读起书来越发困难。

陈贤将书本放在大厅内的油灯下,先是伸直胳膊将书本放的远远。又将书本放在眼前,终于看清书上写的字,满意点点头:“诺诺,这《淮南子》中有一句“大王可爱”,此句解不通啊。”

陈诺诺认真思量了一下,解释道:“此处‘可’字应作值得讲,意思如可歌可泣,值得歌颂赞扬。‘爱’字做敬爱讲,此句的意思是大王值得我等臣子敬爱。”

略作停顿,她又展颜一笑:“古人用词也是奇妙。想来这《淮南子》的作者刘安也是一位淘气的人,故意如此用词,曲解其意,一语双关。由此看来。那位天子在刘安的心中确实分量极重,不然也不会用‘可爱’两字形容的天子。”

陈贤略微思量一番,不住的点头,诺诺此解极好、极妙,只是从一两个字就能解出作者的深刻含义,想来大魏国也没有第二个能够如此解字。自己被称作天下文人楷模。纪昀那个老顽固写了一本《阅微草堂》就牛气的不得了,但是在诺诺面前还不是服气的不得了。

陈诺诺挽起衣袖,再次试了试水温,有点凉,加点热水,直到水温恰当:“父亲,水好了,可以洗了。”

陈贤苦瓜着脸,看着热气腾腾的水,有些微苦的说道:“诺诺,这头一旬一洗,是不是有些太过频繁了?我看一个月一次就很好。”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陈贤还是放下书本,接过陈诺诺递过来的一条围裙,系在脖子中,然后自己搬了一个略矮的板凳,坐在盆子前,将脑袋伸到热水中。

“一旬一洗是最好的,对身体有益,活络头部血液,有益于身体健康。”陈诺诺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纤细的手弯起一湾热水,轻轻倒在陈贤的脑袋上,水流顺着这位大学士的头发流下去。

陈贤大学士眯着眼睛,慢慢享受片刻的安静,心里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有些愧疚。可是有时候洗头是一个挺遭罪的事情,弯着腰,低着头,喘气都有些困难。

湿透头发,陈诺诺拿起一块皂荚,轻轻涂抹在父亲的头发上,细细的洗,自小父亲的眼神不好,但是身板一直都挺得直直的,如今年龄一大,背开始弯了。陈诺诺知道时间已经在父亲的身上不断留下痕迹,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消退时间对这位老人的侵蚀。

洗完头,陈贤像是死里逃生一般,长长呼出一口气,任凭女儿陈诺诺在用毛巾在头上“横行霸道”。

等头发稍干,陈诺诺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剪刀,细细的将父亲的头发修剪干净,两鬓的灰白头发,后颈的长发,发髻太长剪短一点。

虽然不太爱洗头,但是大学士对于理发还是挺享受的,哼哼,当年陛下和皇后在西湖相见,一见倾心,徐骁见到白素第一眼,就要对方给自己生儿子,潘春伟和他那大家闺秀的妻子第一次相见,是在泉水边,听说潘春伟还落泪了。

他们都不错,不过都比不上自己啊,当年大魏国还没有取得一统天下的大势之时,徐骁和夏侯襄阳前线吃紧,粮草供应不及,是自己亲自下乡筹备粮草,路过一处农家,那个大眼睛姑娘指了指陈贤乱糟糟的头发,怯生生的对自己说:“我家没粮,要不我给你理理发,就算是交了公粮,好吗?”自己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在一个暖洋洋的中午,一位大眼睛的姑娘认真仔细的给自己理了理头发。

于是,这个大眼睛的姑娘就成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开始也怕,怕两人学识、眼界、观念和经历不同,和这个姑娘走不远,可是日子一向前走,自己才发现离不开她。

她站在白素和皇后身边,一点也不凸显,怯怯的,平凡的都不会让人留下一点印象,就是和白素身边的小丫鬟蓉儿相比较,也差了一截。但是在自己的心中,这个眼睛大大的,睫毛如同蒲扇一般忽闪忽闪的姑娘便是最美的。

可是谁能想到,她在朱雀门事变中身遭不幸,人没死,但是瘫痪在床,自己再见到她时,人不能言语,不懂动弹,那一刻自己才清晰的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日子还在向前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剪好了。”陈诺诺轻轻提醒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熟睡的父亲。

陈贤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头发,已经被打理的服服帖帖,发髻也束得的一丝不苟。

陈诺诺使劲吹了吹父亲头上的头发,拿着一块毛巾轻轻将头发渣滓打理干净,解开父亲身上的围裙。

陈贤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好不快活,得意之处,哼唱起两句妻子清醒前经常哼唱的民谣,像是一个孩子。

陈诺诺看着父亲如此模样,忍不住轻笑摇摇头,搬开凳子,拿起扫帚,轻轻扫干净地上的头发。

看着陈诺诺如此模样,如此一丝不苟,陈贤突然想起了很多往事,历历在目,他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经历过什么,品味过什么,失去过什么,想要什么,她为什么不哭,她对赵乾为什么不恼火,她为什么总是淡淡的一直在笑,却总让人觉得她在哭。

大学士陈贤此时只是一个父亲,作为父亲他张口问道:“诺诺,这些年你一定很苦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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