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景玄的心思(一更求订)
解忧觉得这话题无甚意思,翻了个身,背向景玄。
“明日唤医令为卿诊治。”景玄微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接着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双手扣在她小腹上,凑近她耳边轻叹,“忧忧为我生个孩儿……”
解忧不耐烦地抓起被角捂住耳朵,他怎么就这么执着?生个孩子?她怎么觉得她现在这具身体依然还是个孩子呢……
何况且不说她现在尚未来天癸,就算来过天癸又怎样呢?她自己也是医,想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腹中的孩子还不简单么?
以她所知,她有千百种法子令自己彻底失去生育的能力,只是她心有顾忌,不愿如此而已。
景玄不知她在转着什么念头,见她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只当她已睡去,没再与她计较,只将缩在一旁的小人拉回怀里。
萦绕在她身边的兰泽草淡香飘渺得仿若梦境,令人渐渐忘却这些日子焦头烂额的事情,很快睡去。
…………
景玄醒得很早,天色微明,只能听到一些断续的鸟鸣。
怀里解忧睡得正沉,一只小手紧紧攀在他腰间,微红的脸则贴在他衣襟上,不时蹭上一蹭——还是她睡着时的模样可爱些。
轻轻向她面颊上吹了吹,逗得她黛眉微微一蹙,仿佛雾中若隐若现的峰峦,景玄唇角忍不住弯出一道弧度,不想将她吵得醒来,遂移开了脸,下巴抵着她发顶,仍旧闭上眼。
但不过片刻,他再次睁开了眼,有些痛苦,有些郁闷地蹙起眉。
一闭上眼,眼前就是烽火燎天的场景:兵戈灿银的冷光,殷红飞溅的血点,凄厉绝望的哭号……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噩梦指使着他入魔一般地寻找报复的法子。可在他尚无所动的时候,带来这些噩梦的秦军却又打算挥师入百越,这是一群虎狼之师。
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先暗中离开此处,另寻安身之处。再图反秦;或是以目前的力量拒秦,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若是不自量力地与秦军硬拼,最后的结果只会是玉碎石不焚。
选第一条似乎太过懦弱,说得好听一些是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可这时机若迟迟不来,一躲再躲,一等再等,难不成他就一辈子东躲西藏,然后默默无闻,泯然众人?与其如此,还不如像高渐离一般愤然一击,虽死无憾。
但第二条也显然不可行,他要的是反秦复国。重立楚的宗祠,可不是求千秋忠烈之名,若复国当真无望,他自己一人可以死,但带着手下一道自取灭亡的事情他绝不会做,他相信,活下去总会有转机的——这十年中,秦太过风光,烈火烹油岂得长久?
进退两难中,或许洞庭之行能让他看清。秦军对待统一百越之事究竟有多大的信心。
百越各族杂居,山地陡峭,雨林丛生,生民均断发纹身。民风光怪陆离,女子恨不得比男儿还剽悍,更有毒瘴蛊虫之类,令人谈之色变。
正因如此,楚虽然早已将吴越两地收入版图,但惮于百越诡异。后期的楚国又内政混乱,国力不足,因此迟迟不敢妄动。
若是秦自以为当初惠文王攻下巴蜀全没费工夫,这些南方蛮族浑不可惧,而轻视了百越,那定然要吃亏。
秦军若在百越困顿,必然抽调散布在楚地的兵力南下支援,他们倒可以组织零散的兵力和楚之流民,趁机夺回故地——难道解忧之前说,黔中之汞又可复得,说的便是此事?
低头看看怀里依然熟睡的小人,不可置信地摇头。
解忧她看起来这么柔弱,那纤细的脖子一掐即断,半点没有巫的神秘之感,何况中原那些优秀的医师似乎都很鄙弃巫呢……解忧从赵地来,又长久居住在墨家,定然不屑行巫卜之事。
那她为何能够预知世事?还准得令人咋舌。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奇人?
杳杳数百年的乱世从不缺奇人异士,能够通过卜筮、观星等术数推衍未来之事的人也不胜枚举,推算的人多得数不胜数,总有几人能够说对,见得多了其实并不稀奇。
但他觉得解忧不同,解忧她不需算,这是一点,还有便是,她说得那么肯定,那么理所当然,还带着一种“你爱信不信,反正肯定是这样”的笃定之气,而且她百般不愿和自己搅和到一起,明显是知道什么之后而趋利避害的选择。
这看似温驯无害的丫头身上藏着太多的谜,在弄清楚之前,他绝不会放她走,但等他有一日彻底弄清,怕是更舍不得放她走。
若是如此……生同裘,死同穴可好?
景玄陡然一怔,一抬眼,窗外已是阳光粲然,白光刺目,将心镜也照得一片澄澈。
他方才竟然想带着解忧一道死,这个想法着实令他吃惊。
他向来知道他所图谋的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的事情,他固然倾心于解忧,甚而将她强留在此,却从没想过要让她也陷于危险之中,至少今日之前,他并未这样想过。
否则便不会任她传递消息,不会让楚墨知道她的处境——他原本是想着,待他哪一日不得不与解忧分开的时候,他可以顺势让楚墨救了解忧离开。
解忧说得很对,他们本就是因势相逢的流水罢了,各人有各人既定的轨迹,他不求解忧为他改变流向,只是想与她多相处一些时日,若是能有个孩子,再好不过,所以他从未想过,就算事败身死也拖着她一道。
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
他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姓氏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风光与安逸,却要求她为了这些而死,这是不公平的。
景玄看向怀里乖巧小人,一遍一遍地重复,对,这是不公平的。
只要她乖乖地配合他,时机到时,他会送她安然回到狐台,她在意的那些东西,那头狡黠的狐狸,那部卷帙浩繁的药经,都无需她忧心。
只是这些话,他现在不能告诉解忧……说了,她只会愈加骄纵,这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轻轻将解忧攀在自己身上的小爪子移开,拢了拢衣襟起身。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可不像这丫头一般喜欢赖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