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皇帝赐婚
一个月以后，位于皇宫背后龙景山上的皇庵落成，卢婉婷剃度受戒，法号静明，住了进去。
皇帝自然是没有亏待她，皇庵修的颇为精致，卢婉婷在庵中的一应用度都没有丝毫削减。
悠云跟着一起剃度出家，法号静云。
柳君妍去过皇庵，只是卢婉婷闭门不见，几次之后，她也就没有再去，只是偶而会让翠语带了东西书信去。
有时候会收到回信，但大多数是没有的，就算是回信，也是寥寥数语，看来，卢婉婷是实实在在的安心做了她的静明师太。
天气终究是热到了季节，八月时，早晚都已经不再是那么炎热。
柳君妍的肚子越来越大，柳燮请顾太医来看了几次，都说脉象平和，等到时辰顺利生产是不虞的。
柳尘延也不再天天催她走动了，只是隔几天，带她到花园里散步。
中秋节很快到了，宫里下了旨意，各大臣都可携带家眷进宫参加宫宴。
柳君妍身子不便，自然是不用去的，只是奇怪，皇帝竟然特旨让柳燮带柳尘延一同进宫。
柳燮自然是高兴万分，他一直对这个三儿子寄予厚望，如今竟然入了皇帝的法眼，想来前程当是无可限量。
余氏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柳君妍却觉得，她的高兴还没有当初自己进宫赴宴那般热烈。
可她也没功夫多想，上官君凡派人进京，给她捎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堆了小半个屋子，吃穿用度都有，甚至还有小孩子的衣服。
人人都恭维她，都说世子待她当真是好的。
柳君妍心中倒觉得奇怪，当初见面，那个笑容挂在嘴角却进不到心里的冷情狐狸，丝毫看不出真心的乐意。
原以为不过是敷衍，但这几个月下来，礼物、问候从来都没有断过，倒叫人心里不解。
不过，她习惯了想不通的问题就不去费脑筋，既然送来了，不收白不收，不用白不用。
当然，她依然捡了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吩咐翠语彤云给各院姨娘都送了一份。
顺便，也给龙景山上的静明师太送了一份，这次倒是回了信，不过简单的“谢谢”两字。
八月十五那天，柳尘延穿戴整齐，习惯性的到了她的院子里问候。
她懒懒的斜倚在榻上，手放在肚子上，安抚着里面越来越不安分的小家伙。
“三哥哥这身打扮真好看！怕不是要迷死多少名媛淑女呢！”看着眼前一身月白滚银边窄袖武士服的温文男子，柳君妍忍不住打趣他。
柳尘延跟她一样，都喜欢月白色，都喜欢干净简单的服饰，所以他的武士服上没有多余的刺绣，只是在领口袖口简单的作了刺绣装饰。腰间系一条同色的腰带，正中一块碧色翠玉，右边垂着碧色的丝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虽然是武士服，却没有佩剑，皇宫是不许携带武器的，这点柳君妍自然是知道。
不得不说，两人终究是有半份血缘关系的，同样出色的外表，同样出挑的身形，站在那，就会让人眼前一亮。
“你这丫头，连哥哥也来打趣！”柳尘延笑着帮她挪了挪身后靠着的软枕。
柳君妍抬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怎么是打趣呢，小妹说的是实话啊。哥哥都这般年纪，也该给我找个嫂子了。大哥哥二哥哥早就娶了妻子，在外置了房产，大哥哥还娶了妾侍呢。只有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自从柳尘延回家，柳燮就一直明里暗里的示意他，男大当婚。
只是这个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装作不知。
“皇上这次特旨召哥哥进宫，不知是不是要将公主许配给哥哥呢？”柳君妍依然笑着问他，不是不可能啊，如此青年才俊，皇帝既然知道了，哪有不招揽进自己囊中的。
“傻丫头，哥哥是庶出，皇上怎么会将金枝玉叶嫁给我呢！”柳尘延语气淡然，听不出是抱怨还是什么。
柳君妍皱皱鼻子，轻哼一声，“什么庶出嫡出，只要爹爹想，扶了二姨娘为正室，还怕你不是嫡出？再说了，就算是庶出怎么了，哥哥不喜欢，就是金枝玉叶，也算不得什么！”
看着她愤愤的模样，柳尘延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伸手扭了下她的鼻子，“好了，不跟你闹了，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走了。”
“嗯，去吧，我等你回来，告诉我那些金枝玉叶都长的什么模样。上次去只看到了皇后和淑妃，实在是无趣极了。”柳君妍懒懒的挥挥手，闭上眼睛，一副贪睡的模样。
柳尘延笑笑，轻声吩咐了翠语几句，转身离开了。
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有回来，余氏过来探视她，顺便送来了月饼。
柳君妍不是很喜欢吃月饼，除了蛋黄莲蓉馅儿的。
可这里的月饼却做的着实简陋，除了豆沙，还是豆沙馅儿，哪像前世，只要你想的到的，都能包进月饼里去。
不好驳了余氏的面子，只好勉强吃了半个应景，其他的都分给翠语彤云。
第二天一早，柳尘延准时到了她的房里，陪她用早膳，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皇帝下旨，将田丞相的孙女田蕊儿赐给太子为妃，待到年底田蕊儿行了及笄之礼，就给他们完婚。
“终究是遂了她的心愿。”柳君妍吃着百合薏米粥，不甚在意的说。
柳尘延知道她指的是谁，也是淡淡的没有说话。
“皇上召你进宫，有说什么么？”柳君妍还是对她哥哥的事更感兴趣。
“不过是问了我游历的事情，还有就是问我是否愿意入朝为官。”柳尘延见她吃完了一碗，又帮她盛了一碗。
柳君妍兴致勃勃的盯着他问：“那你有没有答应？”
顺手拿过桌上的手绢，抹了抹她的嘴唇，柳尘延不置可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入朝为官，最是束缚，哪里合我的心愿。”
“爹爹该不高兴了。”柳君妍了然的看了他一眼，闷头吃粥。
柳尘延笑笑，没有做声。
柳君妍知机的转了话题，“宴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皇上出了个题目，让所有参加宴会的年轻男女以月影为题作诗。”柳尘延知道她喜欢诗词，故捡了个她喜欢的事情说。
果然，柳君妍显出颇有兴趣的样子，追着他问，有谁做了什么诗，而他又作了什么诗。
“我根本就没什么心情，也不愿意出风头，所以托辞没有作。”柳尘延淡淡的说。
他本就不是在诗词上下工夫的人，柳君妍知道，外面传的什么文武双全，其实指的是他写的文章，而不是诗词。
大夏朝空有唐形，却无唐韵唐魂，诗词一道，真是没有什么精彩之处。
那些文人墨客写的诗，不是应景的对付诗，就是写给青楼女子的艳诗。
也许是大夏朝实在是太安逸，没有边疆战事，也没有异族入侵，更没有社会动荡，就那么安逸了上百年。
诗词最易打动人的就是内里蕴含的情感，情不动人，自然诗词也就单调无味了。
“你呢？平时最喜欢吟诗作对的，若是让你去作呢？”柳尘延反将了她一军。
难道喜欢诗词，就一定要会作诗么？虽然说，那些唐诗宋词，随便捡一首出来都能吓死人，但做人还是低调好，这是不破的真理。
柳君妍才不会那么傻，而且拿那些“前人”的诗词出来充数，不是拾人牙慧，就有窃取他人胜利果实的负疚感。
“三哥哥笑我！谁不知道你是文武双全的才子，小妹才刚刚喜欢了诗词而已，哪能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呢。”柳君妍作不依状。
“班门弄斧？”柳尘延发现，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经常冒出一些“怪词”。
糟糕，忘记这个成语在这里不合用，大夏朝没有鲁班这个人，自然也就没有班门弄斧这个成语了。
柳君妍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又不能露出丝毫不妥之处，只好作出一副耻笑状：“三哥哥，亏你读了这么多书呢，竟然连班门弄斧的故事都不知道。”
她知道柳尘延很少去翻那些野史怪谈的小说，所以才临时想出这么个话来搪塞他。
果然，柳尘延露出恍然的表情，“又是你看的那些个小说里出的话吧？”
“那肯定了，想我讲给你听么？”柳君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知道哥哥对这些没兴趣，行了，你休息吧，我去找爹，他说今天有事找我谈的。”柳尘延放下手中的碗，一旁的翠语彤云立刻上前收拾。
柳君妍暗自欣喜，马脚被忽悠过去了，总算是有惊无险，当然对于他的离开，颇有些迫不及待。
在榻上闭目养了会子神，彤云那丫头大大咧咧的冲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小声点，没看到小姐在睡觉么！”翠语叫住她责备。
“哦！翠语姐，我跟你说……”彤云的声音低了下去。
柳君妍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见彤云趴在翠语耳边，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有什么事么？”彤云那丫头的夸张表情，倒是勾出了她的兴趣。
“小姐，你醒了？”翠语见她醒了，立刻撇下彤云，过来服侍她，时不时还扭头瞪彤云，怪她慌慌张张，扰了小姐休息。
彤云吐吐舌头，作势要退出去，柳君妍叫住她，“你刚才不是有话对我说么？”
“小姐，方才我从书房路过，听见老爷在里面训斥三少爷呢！”彤云的话，让柳君妍一愣。
训斥柳尘延？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抬头示意彤云，彤云摇摇头，“我没听清楚，就听到老爷声音很大，好像很生气。”
“翠语，你扶我过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柳君妍起身，翠语听她吩咐，一脸难色。
“没事，就当我出门散步经过那里。”柳君妍表面上看起来和善，翠语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情，断不会有任何更改。
只好帮她更衣，跟彤云一人一边，扶着她慢慢往书房走去。
还未到书房，就看到柳燮怒气冲冲的迎面过来。
柳君妍迎了上去，翠语和彤云则退到一边行礼。
“爹，怎么了？什么事这样生气？”柳君妍上前扶住她爹，半带撒娇的语气。
见是她，柳燮的脸色和缓了下来，反手扶住她的手臂，“你这丫头，身子重，怎么还到处乱跑？”
“不是顾太医说的吗，让我多走动，以利生产啊。”柳君妍挨着柳燮，巧笑嫣然。“爹，你好久没来看女儿了，不如陪女儿走走吧？”
“好好好！唉，还是女儿贴心呢。”柳燮把着柳君妍的手臂，带着她往花园行去。
“对了，爹，刚才三哥哥跟我说，您有事找他，怎么不见他人呢。”柳君妍仿佛刚想到似的，问着。
柳燮脸色一变，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冒了出来。
“别提这个忤逆子，真不知道出去这么些年，究竟学了些什么，父母的话都不听了！”柳燮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柳君妍诧异极了，柳燮向来最疼的除了她这个女儿，就是三哥柳尘延了，如今这是怎么了，竟然说的这样重。
“哥哥怎么惹爹生气了？不如说给女儿听听，也好帮您教训他。”柳君妍摆出一副娇憨样子，作出一副要替柳燮好好“教训”柳尘延的模样。
“唉！昨儿宫宴，他不是跟我一起进宫么。今天一早，陛下就召我进宫，说是有意将五公主许配给他。我一听，这是天大的喜事了，当下回来就跟他说了。结果他竟然不允，当真是气死我了！”柳燮依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柳君妍听了心中却是一惊，什么，公主！
“皇上下旨了么？”柳君妍急忙问她老爹。
“还没有。陛下也是顾虑到他的庶出身份，所以才跟我说，是不是可以想个法子，毕竟是五公主自己看中的。”柳燮仿佛想起什么，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安。
柳君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没有下旨就好。
看着柳燮的眼睛，她知道，余氏之所以没有扶正，都是因为柳燮顾虑到她的缘故，如今若要让三哥不是庶出的身份，只有立余氏为正室，所以柳燮才那样看着她。
余氏扶正不是不可以，柳君妍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原本自己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只是她知道柳尘延的性子，看似淡泊好说话，其实骨子里也是倔强的很，若他不肯，就算是皇帝下了旨，他一样会抗旨不尊。
想到卢婉婷的遭遇，柳君妍不敢想象，若是柳尘延也抗旨，是不是有卢婉婷的幸运。她有个当皇后的姑母，三哥哥却什么依靠都没有，抗旨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柳君妍打定主意，抬首看着柳燮，“爹，二姨娘这些年尽心尽力的操持家务，为您解了不少后顾之忧，女儿也才能平静的长大。将她扶正，理所应当。”
柳燮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柳君妍止住：“可是，爹，三哥哥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外圆内方，外柔内刚。看似温和好说话，其实固执的要死，真就是跟您一样的性子。若是他不同意，就算是皇上下了旨，怕也是会抗旨不尊的。若是抗旨不尊，到时候累的爹您和众位姨娘受到牵连，咱们柳家岂不是大难临头吗！”
柳君妍的话，顿时给柳燮浇了一盆冷水，卢婉婷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人家是皇后的亲侄女，都落得个削发为尼的下场，若是自己那个混小子真的闹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见柳燮的脸色一变再变，柳君妍更是下了猛药：“就算是三哥哥依着您的意思，答应了这门婚事。这皇家女下降咱家，他们夫妻俩过的到一起去还算好，万一过不到一起去，以三哥哥的驴脾气，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亏待了公主。皇上非得降罪不可，到时候就更无法收拾了。”
这总算是说到柳燮的心里去了，其实他也有这些顾虑，只是皇家的恩典实在是太诱人了，女儿嫁了世子，儿子要是再娶了公主，柳家的地位，当真是一日千里啊。所以，他多少也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说服儿子。
柳君妍这般一分析，倒是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的那点小心思，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是你看的通透，当真是说到了关键上。唉，是爹一时迷了心窍，没有想那么多啊！”柳燮抹了把额上冒出的汗，欣慰的拍了拍柳君妍的手。
“只是，这话该如何回了陛下呢？”柳燮又有些发愁。
“爹，皇上既然是私下跟您说这个事，说明他也是犹豫未决，想来五公主也是他心爱的女儿，所以您只要照直说，就说是你当年答应我娘的，要等我出嫁一年后，方才能扶二姨娘为平妻。同时，您还可以做出一番姿态，比如哥哥有什么隐疾啊，比如哥哥学艺有什么规矩啊，反正不过是给皇上一个借口下台阶而已。”柳君妍慢慢的帮他分析，教他如何打消皇帝的顾虑。
柳燮大大的松了口气，柳君妍知道，眼前的危机也已经解决了，她敢肯定，只要柳燮说出来，皇帝一定会就坡下驴，立刻同意。
柳燮吩咐翠语彤云陪着她在花园里散步，转身匆匆的走了。
到了晚间，柳尘延来了。
“小妹，哥哥真该好好谢谢你！”柳尘延一脸的诚恳。
柳君妍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拉他到桌前坐下，陪自己用膳，“哥哥哪的话，其实小妹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娶个公主嫂嫂，我的日子不就难过了？我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怎么能再来一个皇家的明珠与我争辉呢！”
柳尘延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你是咱家的宝贝，谁都不能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