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正室来了
大婚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对于柳君妍来说，不过是换了个院子，换了个房间而已。
每天单调的生活依然如故，不是在房里看书，就是去隔壁逗孩子玩乐。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上官君凡有一个无比硕大的书房，足足一百多平米的房间里，数十个书架，塞的满满全是书。
她记得上官君凡曾经就说过，她想看什么书，都可以跟他说，当初还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这里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型图书馆，她粗略的浏览过，可以说什么类型的书都有，还很细心的分类归档，相当专业。
不过，柳君妍的繁体字认的还不是很多，大多时候都是凭着猜测来看书，所以速度相当慢，柳燮那个小小书房里的书，她就足足看了大半年，才不过三分之一而已。
虽说已经为人妻，但柳君妍见上官君凡的时间并不多，用膳也都是在自己屋里，十天里最多四天能一起用晚膳。
她没兴趣打听那人究竟在忙什么，只要他不来干涉她的生活就行。
这天，上官君凡一早出门了，她用过早膳，陪着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儿，照例到书房去看书。
最近她一直在看《大夏史传》，是大夏建国第一任史官的著作，另外还有一本《夏史补遗》则是这位史官写的笔记，内里补充了相当多正史里看不到的东西。
柳君妍很好奇，这种东西一般是不能在外面流传的，毕竟不像经过粉墨雕饰的正史，会泄露大夏皇室的**，甚至是不敬的秘闻。
真不知道上官君凡是怎么得到的，还堂而皇之的放在书房里，不怕皇帝知道了，找他麻烦。
只是，她又怎么知道，其实这个书房若没有上官君凡的允许，闲杂人等就是接近半丈之内，就会触动机关，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柳君妍一愣，平时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到书房来的，就算有人找她，也会去她住的裳旖园，难道是翠语？
“夫人，小人龚全，有事禀报。”门外传来龚全的声音，愈发让柳君妍纳闷，她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女主人，但上官君凡从没有说过让她管府里的事，她甚至连人都认不全，正常情况下，龚全有事都是直接禀报上官君凡。
她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打开门，龚全正躬身立在外面，见她出来立刻行礼。
“怎么了？”柳君妍踏出门口，关上门，转身向外走，看来今天是没空再呆在这了，龚全既然找到她，估计事情不会小。
龚全落后一步，依然躬身跟着，“世子派人回来传信，说是世子妃及两位小郡主今天傍晚的时候会到，让小人告诉夫人一声。”
柳君妍脚步顿了顿，没停，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你是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叫卢婉若，叫世子妃？好像于理不合。叫姐姐？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是的，世子的意思是让府里尽快准备好，夫人您也需要做好准备。”龚全很机灵，没有等柳君妍说完，就接了下去。
准备？柳君妍心中突觉好笑，小妾要见正室了，的确是要好好准备一下，不然出了什么差错，丢的可不单单是她柳君妍的脸。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对了，他们来了住哪里？”柳君妍想了想，问他。
“住东边的茗珏园，挨着世子的麒居园。小郡主们年幼，跟着世子妃一起住。”龚全倒说的很仔细，看来那里是正位，合该东宫娘娘住，自己了不起是个西宫，自然是住西边，哦，忘记了还有个侧妃闵仪兰。
“龚管事是跟着世子从幽州过来的？”柳君妍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她记得这里原先是上官洛凡的住处，当初刚住进来的时候，翠语提过几句，说是原先的管事并不是龚全，她见过几次，那是个傲慢无礼的胖子，府里的摆设也应该改变过，至少门口的就和她当初见过的不一样。
若按翠语说的，龚全就应该是上官君凡从幽州带过来的心腹，毕竟，一个主子，一批下人，总是要用自己顺手的不是。
“小人原先是府里的杂役执事，世子将原先的管事打发了，看小人行事还有些章法，才顶了管事的位置。”龚全的回答却出乎柳君妍的意料，她略有些惊异的看了眼依然恭敬有礼的他。
竟然是才从府里提拔的，不过，这龚全能从杂役执事的低等闲差一跃而成一府管事，若不是真有才干，那就是……
难道，他是上官君凡安插在自己弟弟身边的眼线？
这些富贵人家，总是少不了这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儿。
只是，若真如此，那上官洛凡的死……
柳君妍赶紧撇开这个念头，不是不敢想，而是不能想，这个世界上，黑与白之间还有很大一片灰色地带，人性尤其如此，若真要去论个曲直，只怕是徒增烦恼。
既然上官洛凡已经死了，她也不再是原来的柳欢颜，多想无益，不如难得糊涂。
这些胡思乱想不过是一瞬间掠过心头，主意既定，她微微一笑，“龚管事确实是个能干人，我不过是个懒散的闲人，世子既然交代了，那就有劳管事多费心。去忙吧，不要被我耽误了功夫。”柳君妍没有多看龚全，径直向裳旖园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龚全心头却是隐隐赞赏，主子当初的决定，他们这些下人虽然没有权利置喙，但心中多有不安，毕竟是那人的遗留，若有半分差池，就是大大的不妙。
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个新夫人，年纪不大，行事却极为稳重，府里的大小事，都不过问，每天不是在自己房里休息，就是到书房看书，或者是去看小孩，当真是清心寡欲，淡泊无求。
只是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这位夫人不是跟那人痴缠一场吗？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怎么这进了府就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全然像从不曾来过，从不曾认识过这里的那个人。
就是这个疑问，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不断出言试探，方才告诉她世子妃和小郡主们要来的事，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她的淡然，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不在意？而这不在意，是因为心中尚有那人，还是真的大方坦然？
柳君妍自然是不知道龚全心中的想法，她还是忽略了柳欢颜曾经跟上官洛凡的那段历史，毕竟，于她而言，那不过是段残留在这具躯体中的感觉而已。
幸好，上官君凡却因为那段历史，将府中的下人都换了个干净，甚至是摆设装潢都做了修改，就是怕她会触景生情，横生枝节。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上官洛凡从不曾带柳欢颜到过王府，他们俩不是在外私会，就是上官洛凡在翠语的掩护下偷溜进柳府。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就算上官洛凡不死，柳欢颜不死，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不过是一出烂俗到无趣的负心汉薄命女的肥皂剧。
柳君妍却是不会想到这些，她也懒得想，总是习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眼下最麻烦的，就是卢婉若要来，她这个侧室要做些什么准备才好。
想到卢婉若，柳君妍心中掠过那个瘦弱却坚毅的身影。
大婚后，她就曾叫上范雪玉一起去皇庵看卢婉婷，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嫁给了上官君凡，这次卢婉婷终于肯见他们。
三人在静室里坐着喝茶，一身青色缁衣的卢婉婷，脸色随苍白却平静无波，不嗔不喜，不怒不忧，始终淡淡的一抹微笑挂在唇边。
静室里焚着淡淡的檀香，闻了让人心绪淡然，直觉得就这样坐着就好，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
她们一直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满室梵香，气蕴祥和，仿佛天地间，万物皆空，时不时传来正殿上一声悠悠罄钟声响，似乎敲击在人心中，一下一下，伴着人心跳的频率，或者说，调整着人心跳的频率，宁静而空幽。
直到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她才携着范雪玉的手，告辞离开。
看着天边那一抹灿光，雪玉慨叹一声：“明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柳君妍笑了笑，她心中却感慨，虽然没有跟卢婉婷说上一句话，但是感觉仿佛说了万语千言般畅快。
甚至在想，以后有机会，要经常来这里坐坐，哪怕见不到人，说不上话，听听僧尼们诵经声，闻闻禅房里幽幽的梵香，也是好的。
“小姐？”心中还在想着卢婉婷，耳边却传来翠语的声音，柳君妍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裳旖园。
“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往常不是要到晌午用膳的时候才会回来吗？”彤云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她，上官君凡的书房是禁地，除了小姐，她们是不能靠近的，所以每次都是小姐自己估着时间回，今天倒是难得的早。
柳君妍进了屋，虽然这几天天气尚好，但气温仍然不高，在外面待时间长一点，就全身都凉飕飕的。
翠语给她端了茶，边伺候她脱披风，边问：“小姐今日确实早，也没见拿书回来。刚才还神情恍惚，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丫头一贯的细心，如今倒是一语中的。
柳君妍捧着茶杯，坐在桌边，她先对彤云说：“时候也不早了，去看看午膳做好没，若是好了，先给乳娘们端过去。”如今不是在自家府里，小厨房是没有了，每天都由彤云去大厨房端菜。
彤云应了声，匆匆拿了棉布包出去。
支开了彤云，柳君妍这才问翠语：“你见过国舅爷家的庶出大小姐吗？”
翠语一愣：“您是说世子妃？”
柳君妍点了点头，“方才在书房，龚全过来找我，说是那位世子妃带着两位小郡主傍晚就要到，让咱们准备着。”
翠语想了想：“这事有些稀奇，世子妃来就来吧，要准备也是他们准备。小姐进府就没有管过事，如今更是轮不到咱们准备，她来了，了不起端着正室的架子，您穿的正式些过去端茶拜见就是。再说了，您是平妻，又生了小少爷，论理是不用向她行礼的。”
翠语不愧是柳府的家生丫头，很多事比柳君妍这个半吊子穿越者要明白，说的自然是句句在理。
“我知道那龚全不过是拿话来试探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试探。反正没有什么恶意，我也懒得管。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心中倒是踏实了。既然咱们不需要准备什么，那就该吃吃该喝喝。反正等上官君凡回来，一切就该怎样怎样。只要她卢婉若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也不会去自找麻烦。”柳君妍心中打定主意，放下了悬着一半的心。
“不过，小姐，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您只是县主，论级别，还是应该拜见的，未必要行大礼，但礼数还是要周全。毕竟这是周全皇家的面子。”翠语这丫头如今也是通了不少事理，老实还是老实，但该知道的，一个都不落。
“这我知道，等上官君凡回来再说吧。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我且去休息养精蓄锐，还不知道晚上是怎样的阵仗呢。”柳君妍赞赏的拍了拍翠语的手，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躺下，顺手拿起前两天从书房里带出来的手札，慢慢跟那些文言文、繁体字纠缠起来。
翠语收拾好茶具，悄悄掩了门出去。
不到傍晚，上官君凡先回的府，他过来裳旖园坐了坐，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柳君妍也懒得管他，反正不过是说要等卢婉若一行人到了，再开饭。
到隔壁去逗着孩子们玩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眼见天慢慢黑下来，前面才传来世子妃车驾到了的消息。
柳君妍想了想，还是让翠语给她梳妆，换上正式的衣服，等着上官君凡派人来叫。
看着桌上精美的菱花镜，柳君妍心中涌起淡淡的情绪。
前世里，她曾因为私生子的身份，痛恨母亲第三者的身份，虽然实际上，那个女人才是后来者，但毕竟人家是有名分的，她母亲却是见不得光的情妇。
所以，她也曾暗暗发誓，自己哪怕终身不嫁，也不会去做别人的情妇，破坏别人的家庭，当令人可耻的小三。
只是没想到，穿越到这异世，她先是未婚有孕，继而又成了豪贵之家的所谓平妻，虽然有身份了，但其实还是第三者，不对，应该是第五第六者了吧。
想到这，心中淡淡苦涩，她知道上官君凡娶她是有所图谋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图谋什么，但只看他城府颇深，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事。
如今，柳府和幽王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都不知道，这样由着别人的意愿，为了孩子而做的决定，是福还是祸。
又想起出使大成的太子，那个举止疯狂的男人，也是颗不定时的炸弹，他也一定知道上官君凡想要图谋的事，却同样在利用她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心中自嘲的叹了口气，想不到，她柳君妍，一贯是命运由己不由人的女强人，竟然也有一天变成棋子，将自己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上，进退不自由，生死不由己。
难道，自己真的甘心这样一生？成为金笼子里的雀鸟，井底的蠢蛙，看着那方寸的天地，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甚至是变成温水里被熬煮的青蛙，哪一天被最后的一把火沸成汤，都还在那不知所谓。
不会的，一定有机会，只是孩子还小，她不能就这样贸然的做决定，一定有机会，让她们母子三人，再加上翠语彤云，一起离开这不知未来的牢笼。
柳君妍，向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小姐……小姐……”翠语在一边看着柳君妍呆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连外面有人报说请她去前院用膳，都没理会，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
柳君妍这才从冥想中回神，她看了看翠语，还没有问，就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刚才世子派人来请小姐过去用膳，我让彤云跟那人回话呢。”翠语及时解释，柳君妍这才意识到，确实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若不是为了等卢婉若，平时这个时候，他们早坐在桌边了。
“轿子备好没？世子可有说要带孩子们去？”柳君妍对着镜子最后理了理发鬓，站起身向外走。
“世子说天气冷，夜晚风也大，还是不用带小少爷小小姐过去了，待明天再抱过去给世子妃瞧。”翠语帮她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裙裾，跟在身后出了门。
门外等着一顶软轿，还有一个年纪不大小厮模样的人，那人见她出来，躬身行了个礼：“夫人，小人是世子爷身边的千清，爷让小人来接夫人过去用膳。”人倒是机灵有礼，只是名字有些拗口，真不知道上官君凡这名字怎么取的，用的什么典故，改天要好好问他。
柳君妍笑着点了点头，低头上轿，轿子很快就平稳的动了起来。
上官君凡是个博学的人，这是这段时间她得出的结论，因为书房里很多书上都有他的眉批，她见过他的字，看的出是亲笔。
偶然有几次在书房遇上，两人一起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会交流几句，她也能从中发现他的记忆力相当好，几乎是过目不忘。
所以，单纯从这点上看，柳君妍还是喜欢跟上官君凡相处的，至少，他不是个乏味无知的纨绔。
只是，她依然想象不到，两人有一天白头，还能坐在那里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若是拿本书、泡一壶清茶，聊聊天，倒是不错。
轿子很快到了前院，翠语伺候着她下了轿，抬眼一看，前院的布置相当的隆重，满院灯火辉煌，下人的数量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她很少到前院，平时上官君凡和她两人吃饭，也多是在他或她的院子里，简单省心。
如今这般的阵仗，大概只有大婚的时候才见到过。
果然是郡主娘娘，这气势、这排场。
只是，不知道这阵势，是做给她看的，还是做给自己看的！
柳君妍笑了笑，真是无聊，女人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就不知道藏了好点？
门口早有人进去传报，她搭着翠语的手，施施然向里行去，不是排场么，不是架子么，她也是端的出来的。
从来一个宗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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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抱歉，白天应该还有一章，只是不知道字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