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风波乍起
早上醒来，柳君妍呻吟的用手扶住头，头痛欲裂，心下不禁懊恼，酒这个东西真不能多喝。
翠语听到动静，忙进来伺候她梳洗，见她一副难受的模样，又赶紧唤彤云去端解酒汤。
彤云很快端了汤药过来，柳君妍诧异的看了翠语一眼，接过一饮而尽。
“世子吩咐的，昨夜他过来的时候，小姐您已经醉的糊里糊涂了。”翠语一脸嗔怪，小姐怎么可以这样，世子可是特意从茗珏园那边赶过来的，结果只看到一个醉鬼。
其实不用翠语再说什么，柳君妍已经自己窘的快钻地缝里去了。
只是满心窘意中，却又有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似酸似甜似蜜似涩。
原来，昨晚上那声叹息是他，原来，昨晚那句话是他。
可是，他又何苦这般撩拨她的心绪啊。
现在牵扯越多，将来痛苦越深，不若就此打住，换得两人都心安理得。
柳君妍暗叹一口气，振作起精神，今天还要回柳府拜年，柳尘延向来心细，还是不要让他看出端倪的好。
收拾好自己，吩咐翠语去隔壁叮嘱乳娘们快些准备好，一边又在想，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去才妥当。
门口响起一阵嘈嘈切切的脚步声，千清打起帘子，上官君凡一副神清气爽模样，跨步进来。
“要带过去的东西我都吩咐龚全备妥了，你这边还有什么要带的吗？若有，叫翠语她们一并拿去给龚全。”上官君凡今天一身湖水蓝长袍，足蹬黑色软靴，腰缠羊脂白玉鎏金麒麟扣束带，乌黑的发丝绾成髻用同色绸带缚住，露出饱满额头，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相当清爽俊朗。
再看看自己身上同色的外袍，柳君妍恨不得掐死翠语那丫头，这明明就是情侣装，一样的料子一样的颜色，甚至是两鬓的花钿发髻上的簪子，都是跟上官君凡腰间束带同样的款式。
有必要这样张扬吗，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一对，是新婚夫妇？
当着上官君凡的面不好发作，柳君妍只得故作镇定的转身，吩咐彤云将方才整理好的包袱拿出去交给龚全。
“我猜你穿这身衣服就不错，果然。”上官君凡习惯性的走到软榻上坐下，看着柳君妍装模作样的忙来忙去。
什么，这衣服是他拿来的？难怪早上翠语拿给她穿的时候，觉得没啥印象，当时还以为是过年新裁制的。
柳君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不说些什么似乎又显得很奇怪，只得讪笑着回道：“额，你这身也很好看。”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不好，偏去夸他的衣服，这明显就是表示他们俩穿起来都很好看，都很配吗。
柳君妍心中不住埋怨起上官君凡，为什么要准备同样款式的装束，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般尴尬的场面。
“是吗？谢谢。”上官君凡仿佛没有看出柳君妍的尴尬，起身走近她，牵起她的袖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说完，牵着她就向外走，柳君妍想甩脱他的手，又觉得这样做反倒着了行迹，让人生疑，只好按捺住心中的躁动，随着一同出门。
翠语领着乳娘们带着孩子在外面候着，见他俩这般出来，都露出暧昧的笑容，就是一边站着的千清也傻愣愣的跟着笑。
直笑的柳君妍恼羞成怒的挣脱上官君凡的手，领头钻进了软轿。
这些丫头小子们，越发的没有规矩了，看来当真是她过于纵容她们呢，柳君妍坐在轿中愤愤的扭着手绢想着。
很快到了门外，轿子刚停下，柳君妍不等人帮她打起帘子，自己就钻了出来，也不等龚全礼行完，挥了挥手，一头又钻进了车厢，直看得龚全和一干下人目瞪口呆，随后跟着的上官君凡、翠语等人却抿唇窃笑不已。
他们此次回柳府，除了两辆坐人的马车，还带了一个装礼物的马车，上面除了上官君凡准备的礼物，还有柳君妍受封时皇帝皇后赏赐的一部分物品。
柳君妍从来不在意身外之物，以前在柳府，如今在幽王府，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为钱财衣食操心，也轮不着她去操心。
安逸日子过的久了，什么好东西在她看来，都是浮云，若是可以，她倒是愿意全送给那些需要的人更实在。
上官君凡跟她坐同一辆车，柳君妍上了车却刻意的缩在一边闭目养神，以免跟他说话之间，泄出心底的不安。
上官君凡倒也没有扰她，同样斜倚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只是唇角勾着一抹微笑，意味深长。
他知道柳君妍一直在躲他，所以，他不会迫她太紧，以免将她吓跑，就没意思了。
想起昨晚某人醉酒后嘴里嘟囔的那些话，就忍不住要笑。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她醉的稀里糊涂，自然不会发现早已将心中的隐秘全吐了出来，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告诉她。
这个女人表面看来随和，性子里执拗的很，若是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若是躲起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两人各自心中都做着各种计量，却都没有发现，他们心中所思所想全是关于对方的，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在各自的心中都留下了愈来愈深的印记。
车很快就驶到柳府外，柳燮带着一家大小早已候在门前，等着他们。
上官君凡先下了车，将手递给柳君妍时，她顿了顿，但想到外面等着的亲人，还是选择将手放入上官君凡的掌中，任他扶着下车。
见他们都下来，柳燮领着众人下跪行礼，吓了柳君妍一跳，她想上前，上官君凡淡淡的在她耳边说：“如今身份已不同，这是礼数，当着世人面，不能废。”
柳君妍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柳燮、柳尘延及一众姬妾俯下的身形，鼻子一酸，眼中泛起泪意。
这就是皇权至上的时代，父不父子不子的时代。
上官君凡淡淡吩咐了一声，柳家众人才起身，柳燮在前，领着他们进门，管家柳进则留在后面接收他们带来的礼物。
待进了内堂，柳君妍才请了柳燮上座，独自跪下行礼：“爹，女儿带着外孙们给您拜年了。”
柳燮原是不愿的，但拗不过柳君妍执意如此，只好坐下受了她的礼。
给柳燮拜了年后，又与柳尘延见礼，众姬妾又过来给柳君妍行礼。
一圈折腾下来，一直在乳娘怀中安睡的小家伙大概是被吵醒了，闹将起来，哭闹声引的众人笑成一片。
柳君妍出嫁时，五姨娘一直在病中，如今看来是好了，也在众姬妾中一同出来拜见柳君妍，只是看着清减了不少，脸色也略有些苍白。
柳家老大老二参加了她的婚礼后就离开了，静姨娘却留了下来。
如今听到孩子们哭闹，她上前跟柳君妍商量，由她领着乳娘们带孩子们去后堂休息。
柳君妍想她一贯的喜爱孩子，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
余氏见礼后就退出去后面张罗酒席的事，其他几位姨娘见了礼也一一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静姨娘领着乳娘们出去后，堂内就剩下柳家父子及上官君凡和她四人闲聊。
左不过是些坊间的趣闻、朝堂上的轶事，又或者是柳尘延游历时的见闻，都是上官君凡跟柳燮在说，柳尘延有问就答上几句，柳君妍则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闲听。
听着听着，忍不住打起瞌睡来，柳燮见了，忍不住出声唤她：“颜儿，你若是乏了，去你院子里歇会儿，待会用膳的时候我让你姨娘去请你。”
柳君妍如获大释，欣然的立起向他们行礼告退，眼光一转，瞥到柳尘延若有所思的眼神，又向柳尘延笑着说：“三哥哥陪小妹一起嘛，这许久不见你去那边看我，怪想念的。”
柳燮刚要反对，上官君凡却微微笑着允了，“你们兄妹二人以前就感情最亲厚，如今许久不见，是该好好聊聊。”
见上官君凡都应允，柳燮自然也笑着吩咐柳尘延好生看着，又吩咐一旁的下人去厨房里拿些柳君妍爱吃的糕点送去。
待两人在柳君妍原先的闺房里坐定，柳君妍双手撑着下颌，笑看着柳尘延说：“好了，这里没别人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柳尘延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他对你好吗？”问出口时，心中掠过一抹异样，他却选择忽略。
“好啊，不愁吃不愁穿，有那么大一间书房的书供我看，也没人扰我闹我，能不好吗？你没发觉，我长胖了呢。”柳君妍半撒娇的冲着柳尘延笑，还站起来转了一圈，示意她真的“心宽体胖”。
柳尘延却没有笑，依然静静的看着她，“我听说世子妃到京城了？”
柳君妍撇撇嘴，坐了下来，扯了扯柳尘延的衣袖：“三哥哥，你怎么了，我真的很好，不骗你。卢婉若是来了，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她管不着我的。”她知道柳尘延担心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卢婉若使的那些小手段。
不过是女人间的一点小事，她应付自如，何必让关心她的人知道了白操心呢。
“真的？”柳尘延抬高了一点声音，露出一丝不信。
柳君妍干脆坐到他身边，如未嫁时那般倚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三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什么，我真的没事。你妹妹虽然不爱惹事，但也不是随人拿捏的泥人儿啊。何况皇帝都给我加封了，她又能奈我何呢？再说了，还有上官君凡呢，他也不许卢婉若欺负我的。”她说的是实话，只是这实话说出来时，心头荡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暗昧不明。
柳尘延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抹淡笑：“若真是这样，哥哥自然是放心的。你这丫头，单纯执拗，容易吃亏的。”他如同往日般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又拧了拧她的鼻尖。
柳君妍耸耸肩，没有说话，柳尘延口中的那个柳欢颜，不过是他印象中的，或者说，是柳君妍在他面前显露的一面，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她。
若是让他看到她曾经在商场上那般的狠绝，只怕他该担心的是卢婉若了。
兄妹俩倚靠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柳尘延轻轻哼起一支不知名的小曲，柳君妍静静的听着。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了沉溺在静谧氛围中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柳尘延率先站了起来。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翠语慌乱的身影闯进屋子，看到柳君妍，猛扑上来，脸上带着泪痕，声音已经哽咽：“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柳君妍心头一惊，紧紧攥住翠语的衣服，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什么事了？”翠语一贯沉稳，如此惊慌，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翠语“噗通”一声跪下，扯着她的衣襟：“小姐，小小姐不见了！”
“什么！”柳君妍脑中如同炸响一个惊雷，轰的她一阵发懵，“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攥着翠语衣服的手蒙的缩紧，声音陡然尖锐如厉鬼狂啸。
孩子？孩子？孩子！柳君妍不等翠语开口回答，猛的将她推倒在地，扭身就向外奔去。
翠语在身后大声哭喊：“是静姨娘！是静姨娘！”
柳君妍陡然顿住身形，不过一瞬又再次向外冲去，焦急的心情让她脚下步履凌乱，冷不防被裙裾绊到，一个踉跄就要跌倒。
一双大手及时挽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柳尘延，消息也让他的脸色惊到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如初，暮然给了柳君妍一股力量，她借着他手的力量，迅速的站直身体。
“我陪你一起去。”柳尘延说完，手下使力，带着柳君妍向外疾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