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所有名侦探都喜欢玩的游戏
“说吧！为什么来，在这半夜三更本该睡觉时候？”
慕容小花在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正经端坐，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庄重，甚至夹杂着一丝不容亵渎，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猥琐。
顾云杉没有被他的样子唬到，毕竟已经见过不少次了。她不屑的撇了撇小嘴，抬头看着画了太阳星系图的天花，嘟囔道：“又来装，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是精神分裂，而且就算你精神分裂，欠债也是要还的。”
慕容小花没有理会小魔女，一脸考究的盯着李须臾，眼里透露着无尽的兴趣。
少年心仿佛跑进了一只兔子，正在那儿到处乱窜。小脸也在那双发光的眼神下变得通红，双手搅在一起，目光闪躲，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他原本很失望，没料到自己从未蒙面的父亲竟然是一个无赖，可是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重新欢喜起来，父亲严肃而帅气，眼神像天上的星星般会发光，一如无数次梦见的模样。
少年嘴唇蠕动着，似要开口。慕容小花注视下，不安的汗湿了额头和鼻端，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看起来像是生了病。
“好吧，游戏时间到--”慕容小花拍了拍额头，对少年的异常仿佛没看见，竟然自言自语起来，“如果我是福尔摩斯，我现在会说些什么呢？”
“你见过我——”福尔小花伸手阻止了听了此话就要开口的少年，依旧端坐着，如一座蠕动着嘴唇的玩偶，眼神肃穆，继续说道，“虽然你表现的好像初见，但看我的第一眼却不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进门见我，凝视了三秒，然后你的眼神飘过一丝惊喜。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的照片或者视频之类的，你那时露出的表情证明你并没有见过我本人，所以你才会变现出果然是你的样子。”
慕容小花没有去看少年的目瞪口呆，和顾云杉的饶有兴趣。他闭着眼睛，头颅后仰，将脖子用一个舒适的姿态枕在沙发靠背，仿佛是沉浸在某一处奇妙之海，全然忘了外界，唇却不停。
“但你似乎很失望，好像没料到我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当我和云朵说话时，你叹了三次，表情失落，转眼即逝，却被我看到了。”
“不……”
少年听着，显然有不同意见，他开口反驳，小脸流露出一丝尴尬，有心开口说些什么，但趔趔趄趄，却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但慕容小花并不理他，大约有些累了，他低下头来，靠在左拳上，而右手紧握，成凤眼拳状，悠悠的揉着太阳穴，然后半天没有言语。
“怎么不说了？哈哈……”少女见状，奚落道，“慕容小花，装不下去了吧！”
少女跳起来，在慕容小花的眼前用手指轻轻虚点着，一脸得意和娇憨，可转眼又呆住了，因为李须臾在她耳边说。
“云朵，我确实见过，慕容......哥哥说的对——”
“额，你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呢，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我看见慕容......哥哥被你拉进教室。”
“我是有叫他去参加家长会啦，可是--”
顾云杉显然不乐意相信，两人从小待在一起，她很清楚慕容小花的能耐。在她眼里，自己的表哥一直就是个大笨蛋，除了惹她生气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过少年一脸的认真，不由得她不信。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顾云杉嘟囔着坐会沙发，不住的重复着，显然这一幕对她打击不小。
“还有呢，慕容......哥哥？”
没了慕容小花的眼神压迫，少年少了忐忑和腼腆，眼神变得清透，只是转眼便恢复原来模样，因为慕容小花突然再次睁开眼睛，双目灼灼，如火焰般炙热的望向他，令他慌乱。
“小孩子家家，半夜三更不在家睡觉，却到侦探事务所来，必定是遇见麻烦了。但肯定不是被同学欺负或者外校学生勒索，或者其他鸡毛蒜皮的事，因为这些云朵儿就能解决。”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顾云杉的爷爷是少年所在的十方一小的前任校长，现任校长是他的学生，而且，老人家如今在教育庁工作。有这么强大的家庭背景，加上小魔头长得又漂亮，人有聪明，所以是学校里的霸王，连校长都不敢惹她。作为他的朋友，李须臾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他接着说道：“所以必然是大事，不然不可能来找我，名侦探慕容小花——”
慕容小花念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如同古井的眼神闪过一丝得意，实在与他此刻的状态不符，但这本该暴露他在演戏的画面，却没有被少年少女捕捉。
“你身上的衣服都不是便宜货，所以你家里应该不缺钱，我刚刚闻了闻，你身上一股花香味，根本不像一个男孩子，还有你的那块秀气的手表，我大胆猜一下，你是单亲家庭，由你母亲独自带大--”
他还要继续说，突然瞥见少年嘴角一闪而逝的弧度。
“我哪里说错了么，少年？”他问道。
“那个，慕容.....哥哥，我没有父母啦！”少年低着头说道，“我是被阿姨一个人带大的。”
他的眼神带着小孩子不该有的沧桑，还有一丝幽怨，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水波之下，隐藏着若有若无的心酸和鲜红。慕容明显感觉得到，那股幽怨是冲着自己而来，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猜错了。
他低下头去，使劲的抓挠头皮。白色如飞絮的皮屑哗哗落下，然后被灯光撒上五彩，笼罩他在一团朦胧里。好半天，他才懊恼的大叫一声：“啊——我猜错了？”
顾云杉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尖声叫唤的兄长，眼神嫌弃：“这个我可以做证，我现在去的武道馆就是须臾家的，红颜阿姨还是我们馆主呢！”
慕容小花一下子又变回原样，大约是因为受到了打击，他讪笑着，不住给小魔女送去讨好的目光。
“那你们这大晚上的跑来干嘛？--难道不是有人深陷险境，需要我名侦探慕容小花去拯救么？”
“慕容小花，你再不闭嘴我哭了啊！”
少女怒气爆发，冲着慕容小花吼道，然后捂着脸不敢去看李须臾，仿佛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实在丢人。慕容小花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双手交叉抱在脑后，眼神在茶几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红酒上转来转去，不住的打着哈欠。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少女趴在沙发上不愿起身，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被打击到了。慕容小花也不说话，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是这样的，慕容......哥哥，”少年可能不愿这场景继续发展下去，看着慕容，说道，“这个周末我们的家庭作业是写一篇关于我的爸爸的作文，可是我没有爸爸，怎么写？云朵知道我喜欢侦探，就带我来你这儿，说是可以照着你的样子来写。”
“我们本来打算中午过来的，可是云朵的姑姑突然回来了，云朵只好去陪她，到晚上姑姑才走。顾叔叔让我们明天来，可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我要观察，还得写出来，到时候肯定来不及，只好现在就过来。”
“你是说，她--”慕容小花指着小魔女，说道，“就因为这个把我吓了一跳？”
少年点头，眨巴眨巴眼睛，萌萌的回道：“是啊，慕容......哥哥。”
慕容小花顿时松了一口气，自从遇中午接了那通电话，他的心里就再没安静过，总觉得有片乌黑乌黑的云在向他的头顶吹来。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原来是虚惊一场。
下意识的他想要庆祝一下，手不自觉的向着酒瓶抓去。狠狠的灌了两口，预想中的小魔女的尖叫并没有响起，转眼一看，少年眼睛眨巴着，已经快要睁不开，显然累的够呛。抬头，时钟哒哒不停，如今已指在三点十五分处，而另一边，小魔女似乎早已睡下，这时已隐隐传出一丝鼾声，轻微如月光泻地，透着温柔。
他看着少年，说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先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说完轻轻抱起顾云杉，上了二楼卧室。
等他抱着两床被子下来时，少年也终于熬不下去，在沙发上睡了，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
女人不到三十岁，看照片应该是最近新照，想来便是少年那位“阿姨”，穿着一身金边的白色武道服，长发飞扬，汗水晶莹，迎面一股飒爽气息，眼神倔强中带着三分安静，姿态笔挺带着七分柔和，让慕容小花眼前一亮。他的左手举着一个奖杯，上面写着“全国女子武道大会冠军”的字样，金光闪闪，看着就分量十足。
“漂亮，如果再穿上一身白裙子，简直和那个骗子一模一样啊！”
慕容小花感慨着，手却不停，铺好了地铺，将少年抱了过去，他已经尽量动作轻柔，但还是惊醒了少年。
“爸爸——”
少年眼睛半眯，突然看着慕容小花呢喃道，他顿时吓了一大跳，心脏差点吓得漏气。好在少年说完便真的睡了过去，否则再来一次，他的心脏真的会坏掉。
“缺爱的孩子啊！唯一至亲的阿姨还是个暴力女，可怜啊……”
关了灯，慕容小花没有立刻去睡，他看着玻璃窗外那团恶心的光云，突然觉得像极了他的人生。表面华丽五彩，其实尽是污秽，空虚如云，浓烈如瘴，教人迷茫。
慕容小花深知不能在这问题上纠结，否则停不下来又该头痛了，于是转个身，借着不干不净的彩光，端摩起少年来。
少年的面孔清秀，在模糊的光影里更显帅气，呼吸轻柔，就像是三月浸了日光的风，一动不动的神态，透着比山里清泉还自然的静谧，让人忍不住心安。
慕容小花看着，竟觉得内心深处有一丝奇妙的情绪涌上来，那是源于未知深处的悸动，像一条绳，缠上了他的心脏，却令他不自觉感到轻快，仿佛烟花池塘，柳叶拂面。
“难道我是个变态大叔？”
“看样子得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了，不然真要变态了。”
慕容这样想着，酒意恰好上来，便沉沉的睡下了。
时间已是三更，天气越来越凉，月亮从云露出小脑袋，目光透过窗子照在慕容和少年身上，两人弓着身子，双手以一样的姿态环抱着，同样的屈膝，他们面对面的躺着，隐约间合成了一个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