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九 失忆的男孩
“不。”吹水龙摇头道，“算上去的那一次，这才是第二次呢。”
圆脸JC嘟噜了一句：“难怪你不知道。”
我在旁边听得越发疑惑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警官，那条路怎么了？”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来回路上都没注意？”
“没注意什么？”我说。
“28号公路是平项乡到我们市的行程中最特殊的一条路。”圆脸JC说，“公路两侧既没有住家，也没有农田庄稼，而全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全是墓地。”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感到脊背发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我才想起，白天开车去破空家的时候，我一直在车上睡觉，根本没看过窗外。而晚上回来的时候，除了车灯照亮的前方那一小段公路，四周都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道路两旁。
吹水龙淡淡的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那段路的周围全是一些坟墓——为什么会这样？”
大个子JC说：“那个地方在很早以前本来就是一大片坟地，是因为后来要修路，才硬在这些坟墓之间修出一条道路来，就是这条28号公路。”
难怪那条路七弯八拐的，原来是为了绕开那些坟墓。
“28号公路两边都没有人家，那条路到了晚上十分阴森，很多车子晚上都不敢走这条路——你们的胆子还真够大的呀。”圆脸JC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承让！”吹水龙说。
“那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你说是在28号公路撞到那孩子的，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据我们了解，那条路到了晚上根本就不会有人行走。我刚才说了，连车辆都很少。”圆脸JC说。
这倒是真的，我回想起来，当时那条路上确实没看到过其它车辆，更别说行人了——那么，这个男孩子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呢？
“会不会是附近哪个村子里的小孩，晚上跑到这里来玩的？”吹水龙猜侧道。
听到这话，两个JC一齐晃着脑袋，圆脸JC说：“你到那附近的村子去了解一下，就知道那里的小孩敢不敢晚上到28号公路那一带去玩了。那附近的人都说，道路两旁的墓地到了晚上会发生一些怪事……”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摆了下手：“算了，这跟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没关系。
我虽然有些困惑，但是没再多问。
大个子JC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个JC一起站起来：“好了，这件事我们就先了解到这里。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设法联系到那孩子的家人。在这之前，他就先在医院里观察、修养几天。当然，费用……”
“放心，全由我出。”吹水龙说。
JC点点头：“这两天你把他照顾好一点，等他的家人来了，也要好交代些。”
“好的，我知道。谢谢提醒。”我说。
两个JC走后，吹水龙说：“我们去看看那男孩吧。”
我点了点头。
我们到护士站问到了那男孩的病房，一起找了过去。
到了。就在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看起来是才跟那男孩换了药。我对她说：“我们是来照顾他的。”
护士点点头：“好的，你们进去吧。”走开了。
我和吹水龙谨慎地走了进去，似乎心里有同一种感觉，这个小孩不简单。
男孩穿着病员服，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屋子里有点暗，窗帘是拉拢的。
男孩似乎还没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我吐了口气，想用轻松一点的方式跟男孩打个招呼，这才想起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绕到男孩的面前，微笑着轻声说道：“你好。”
男孩转过脸来望着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模样——挺挺的鼻梁，浓眉大眼，圆圆的脸庞透露出一股男孩子特有的英气——他还真是长得像模像样的，只是额头上缠着纱布。
可惜的是，这男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木讷地望着我们。
气氛有些尴尬，吹水龙问：“你记得我们是谁吗？”
男孩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我迅速地望了吹水龙一眼，挑了挑眉毛，用眼神说：太好了，他不记得是我们撞了他。
吹水龙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傻瓜，他早晚会知道的。
吹水龙蹲下身子，对小孩说：“孩子，真对不起，是我们的车撞了你。我感到十分抱歉。不过医生说了，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记得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公路上吗？”
还是那种木讷的表情——吹水龙和我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隆胸，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休息一会儿。”
吹水龙看了看小男孩，点点头，站了起来。
母女俩正要转身离开，男孩突然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带着一点听不出是哪里的外地口音。
我和吹水龙对视了一眼——艹，这货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他的语言功能都在这次车祸中丧失了呢。
吹水龙赶紧俯下身去说道：“没关系，孩子，我们会照顾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男孩望着吹水龙，片刻之后，竟露出一丝微笑，并点了点头，吹水龙微笑起来。
这是在医院的第三天了。我似乎一直守在男孩的病房里，只有晚上才回家去休息。
三天以来，男孩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他和我们的关系日渐融洽起来。
他的话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懂事、又能体谅别人的人。他知道是吹水龙的车子撞到了他，并令他失忆，却一点都不怪我们。反而十分友好，但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这男孩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有一点——他老是要求把窗帘关得严严的，就好像他见不得光一样。病房里总是暗无天日，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这天下午，男孩躺在床上睡觉，我就在旁边玩手机。不一会儿，男孩醒了，从床上下来，朝门口走去。
我不禁问到：“你到哪里去啊？”
“我去撒尿。”他说。
我莞尔一笑，丫就不能说得文雅点吗？
男孩出去了，我一个人在病房里，感觉闷得慌。其实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才有，这几天一直伴随着我。
大概就是因为窗帘一直关着的原因吧——这间从早到晚都黑黢黢的病房几乎都要令我透不过气来了。
我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些，明媚的阳光立刻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沐浴在阳光下，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就在这时，男孩推门进来了，他刚一接触到这刺眼的太阳光，立刻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眼前，高声叫道：“啊！把窗子（帘）关起来！我的……眼晴！”
我吓得手臂一抖，赶紧把窗帘拉拢了。
好一阵之后，男孩才缓缓将手从眼前挪开——似乎回到阴暗的环境中，他才感觉到自在。
我越发觉得奇怪？正常人会怕见到太阳吗？
男孩走到我身边，带着几分歉意说：“对不起大哥哥，我把你吓着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忽然想到这是一个了解他的好机会，便随意地说：“没关系，是我不好，不知道你怕光。”
男孩坐回到他的病床上，悻悻然地说：“我一看到刺眼的光线，就觉得很不安，而且……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以前住的地方看不到太阳光？”
“我……不知道。”他低着头，惆怅地说。
我觉得应该多跟他说些话，说不定能唤醒他的某些记忆。于是我就这么办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问。
男孩望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来提示你一下，也许我说到某些东西的时候，你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你想让我想什么？”他问道。
“首先是你的名字。”我说。
“我记不得了。”男孩说。
“我知道。但我想，你总不会对自己的姓都没有一点印象吧？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忆。”我说。
男孩有些诧异：“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会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现在就挨着一个一个地说，说不定当我说到某一个姓的时候，你就会想起什么来呢？”我说。
“唔……好吧。”男孩说。
“嗯……那就从最常见的开始说起吧——‘李’。”我说。
男孩很努力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印象。”
“那么——‘王’。”我说。
男孩皱着眉头，晃动脑袋。
“赵。”我说。
“不对。”男孩依旧摇头。
“张。”我说。
男孩还是摇头。
半个小时后，我确信我已经把整个“百家姓”都念了出来，但男孩还是丝毫都没有想起什么来。
连想一个姓都这么费劲，看来我还是别指望能让他恢复记忆了。
“好吧，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似乎有些疲惫。
男孩点点头，看得出来，他也很失望。
“唉……”我微微一叹，身体倒向椅背，想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男孩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我没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