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夜半求医
夏夜，仿佛流动的细沙一般璀璨闪耀的银河横跨在深色的天宇上，幕布上点缀着闪闪发光的星星，流萤的小虫飞过树梢，飞过屋檐……在抛光的水面上留下梦幻般的微弱荧光……
微暖的夜风中纤细的花草轻轻摇摆，大地在沉睡，一切都那么静谧，虽然有喧闹的小虫在外出觅食，夜还是那么宁静安详，泠泠的溪水并不吵闹，反而更像母亲轻哼的摇篮曲儿……
一如往日，李毅巡查一圈过后，正准备靠着城墙打个盹儿就听见城外的官道上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纷沓而来……
“快起来！”李毅重重踢在脚边的同伴身上，满脸肃然。
“快起来！”将一个个睡得正香的守城官兵喊醒，李毅冷喝：“有马过来了！”
“什么？”所有人一咕噜站起来，尚存的睡意一扫而光，望着茫茫的夜色，听着嘈杂的马蹄声，一个个打起精神，全神戒备！
“什么人？”李毅握紧手中的剑，看着兵临城下的十几匹马车冷声问道。
“官爷，我们是从岳阳城来的，要去东方家。”为首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人冲着城墙上大声央求：“我家少爷身体抱恙，来东方府求助，烦请官爷通融一下。”
“……”城墙上的官兵在短暂的面面相觑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哈哈哈——”
“东方家世代为将，却不曾听说什么时候出了大夫。”李毅瞪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官爷啊，我们寻遍了名医，无人能医治此疾，还是柳家家主让我们来找东方家的大小姐医治的啊……”说着都恨不得直接跪下来磕头求情，“求官爷通融一番哪……”
“请官爷救我家老爷的命啊——”一个微胖的妇人从马车中出来，跌跌撞撞跑到城门下，哭哭啼啼就欲下跪……
陆陆续续十几辆马车里的男男女女，主人仆从，一个个离开马车，跑到城门下哭天抢地！
“兵爷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儿子的命吧！”
“求求军爷放我们过去吧，晚了我相公可能真的就没命活了……”妇人悲从中来，大声嚎哭：“求求军爷，放我们过去吧……”
“……”
“别哭了！”李毅一声大喝，阻断了城下的嚎啕大哭，便是如此，仍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响起……
“头儿，怎么办？”瞥了一眼城下的状况，李毅身边的钱起纠结了。
“东方玉瑶何时学医了？”刚毅的脸上浮上疑惑的深色，可是如果是柳家家主的主意……
“你们可有什么信物？”李毅冲着城墙下喊道。
“我这里有！”一位管家样的微胖的中年男子，举起手，“我这里有柳家家主修的一封信。”
很快，信就到了李毅手中，看着上面的印戳，“王风！”
“在！”身后的一个壮汉向前一步，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头儿，有何吩咐？”
“送去东方家，”李毅将信递给王风，嘱咐道：“逄管家能做主的话就别打扰将军和老将军。”
“知道，头儿。”接过信塞进怀里，王风露出一口白牙：“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
“速去速回。”
“是！”
“钱起。”
“在。”
“城下的人交给你了，安抚好，别哭哭啼啼的。”李毅看着下方抱作一团哭泣的男男女女很是不耐。
“……”钱起为难地挠挠头，眼神在李毅脸上溜了一圈儿，脸上挂着的一点点期盼很快烟消云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转身去执行任务。
黑夜与睡梦笼罩着东方府宅，万籁俱寂……
逄崇却被守夜的门房从被窝里喊了出来。
“什么事？”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
“逄管家，王风送来了季陵柳家的书信。”来人低声说道，一边开始点屋内的烛光。
“拿过来。”坐起身，借着烛光逄崇开始阅读信件。因着尚未梳洗，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减老者的矍铄神采。
雪白胡须扫过烛光下微黄的纸片，苍老的面颊微动，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老人被什么触动心绪，悲从中来。而实际上却是逄崇看到信笺上的只字片语后的哭笑不得，略显沙哑的嗓中传来一阵阵低咽，逄崇苦笑着抬头吩咐仆人：“让李毅放行吧，去寻家客栈，让那些人住下，夜深了，别惊扰旁人。”说着将随身的一个玉牌样的物件递给了仆人。
“是。”来人恭敬地接过玉牌，很快消失在逄崇眼前。
“这作风……”逄崇枯瘦的脸上挂着苦笑，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慈祥，伸手捋着长长的胡须，笑着低喃道：“和二少爷真像……”苍老的面容映在微弱的烛光中，温暖安祥……
回味着信里的内容，逄崇微微摇着头，说不出是开心还是苦恼，片刻后，仰头长叹：“想来这府里真要热闹了……”
李毅留恋地磨砂着手中的玉牌，仿佛透过上面的纹路看见了难以割舍的过去，星辰般的眸子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直到最后一人进入城门，才下达关闭的指令！
“代我向老将军问好。”错身而过的时候，李毅低低的声音传入东方家的仆人耳中。
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仆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没有半点停留，引着一排马车自去安排好的客栈……
李毅目送一行人离开，目光久久定在背影消失的黑暗中……
半晌，回过神来，李毅才皱眉道：“东方玉瑶难道真的去学医了？”他实在无法想像那位骄傲的大小姐会做这样的事情。
“怎么可能！”王风一声冷嗤，摆摆手不屑道：“那位大小姐除过到处显摆还会做什么！”看着李毅逐渐沉下来的脸，王风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我猜那些人应该是来找二爷的女儿……”
“二爷？”脸上的冷凝立刻被不可思议取代，李毅不由提高了音量：“二爷，何时有女儿了？”
“嘿嘿嘿，”钱起腆着脸，凑到李毅面前，得瑟笑着：“头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爷有女儿的事情可已经传了两个多月了……”
“……”李毅挑眉，冷声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嘿嘿嘿，头儿你不是刚从青帝山脉回来了，当然不可能知道了……”钱起谄笑着。
可是如此也说不通啊，这样的事情虽然谈不上大事儿，但显然也不是小事儿，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大约看出了李毅的疑惑，王风讽刺道：“还不是那位大小姐，听说自己要有一个姐姐了，怕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不保，不仅到处散播谣言，还不许别人提起。”
李毅颔首，这还确实是东方玉瑶一贯的行事风格。
“听东方家的人说，二爷的女儿可漂亮了，简直不像是人啊……”钱起嘿嘿笑着，一脸向往……好像那位美人儿的脸现在就浮现在他眼前！
“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李毅冷睨了钱起一眼，咬牙呵斥道：“如果真是二爷的女儿，你这做派就是找死！”
“嘿嘿嘿……”钱起憨笑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嘴里反驳着：“二爷的女儿肯定像二爷一样狭义潇洒，怎么会在意这些小节……”
“你确定二爷是狭义潇洒？”王风想到当年一起受训的日子，不禁嘲弄钱起：“如果这位大小姐真的随了二爷的性子，那才是混世魔王呢……”
钱起的笑僵在了脸上！
“……”李毅想到一个女版的东方晴天头皮就开始发麻！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如果是东方家的大小姐，那也是极尊荣的身份，不该这般毫无音讯。
“东方家的说法是，她的母亲是隐士一族，她是母亲去世了才得知自己父亲的消息，这才要认祖归宗。从东方家传出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是也没见那位传说中的大小姐出现，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所以，关心这件事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李毅墨眸轻轻划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想到今夜送到手上的玉牌，犹疑更甚，如果这些人找的的确是这位还没出现的东方家的大小姐，那么此人怕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啊……
“那些人得了什么病？”李毅扭头问钱起。
钱起为难地摸摸后脑勺，满脸纠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那些人很奇怪，全都缩成了一团，就像一颗球一样……”
王风和李毅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病。
看到两人的眼神，钱起尴尬道：“头儿，你看着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而且听说他们都是同一天夜里得的病，吃喝拉撒都正常，就是身体现在是这个样子，蜷在一起怎么都掰不开……”
两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钱起继续道：“据说，他们生病的当天，都曾和柳家家主的马车擦肩而过，关键是，有一个女人大声喊了一声‘滚’……”
“滚？”王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难道就因为他们被柳家家主马车上的人呵斥了一声滚，而且又变成现在这样的一颗颗肉球，所以他们就去找柳家家主讨说法，然后柳家家主打发他们来了东方府？”
钱起苦着脸点点头，“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
“……”
“……”李毅王风二人齐齐失语，没想自己还能遇见如此诡异的事情。
半晌，李毅才幸灾乐祸一笑，事不关己道：“如果，那个女人就是二爷的女儿，一切便说通了……”
钱起一愣，才发现这样的解释的确毫无破绽。
“你现在还觉得二爷的女儿同二爷一样狭义潇洒吗？”王风突然将头伸到钱起面前阴恻恻道。
钱起的表情再也挂不住，哭丧着脸，如果这样的女人真是二爷的女儿……想着想着后背就阵阵发寒……
王风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铁了心，不管是不是二爷的女儿，都要躲远点！
“你知道二爷的女儿长什么样吗？就怕你躲都躲不了！”钱起嗤笑王风的同时自己也是一阵阵肉痛，他可没忘了当年东方晴天上对他的关照，之所以嘴里夸他狭义潇洒，不过是看自己老大的脸色罢了。
扔给钱起一个你白痴的眼神，王风随口道：“二爷的女儿自然和二爷很像了……”
“……”钱起傻傻一笑，喃喃道：“长得像二爷的话，倒确实是比东方玉瑶好看……”
李毅突然迎风浅笑：“不好看的话东方玉瑶为什么要嫉妒，而且你们不觉得如果那个人真是二爷的女儿，以后我们首阳城就要热闹了吗？”
“呵呵……”抽着嘴角，王风发出一串酸涩的笑声：“头儿，你会不会想的太乐观了？”
“我还是躲远点好……”明明是微暖的夏风，钱起还是瑟瑟一抖。
“……”李毅无言，仰头看着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辉，轻轻叹气：“论时间的话，最多二十天，二爷的女儿应该就会到了。”李毅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个在柳家家主马车上的女人应该就是东方家二爷的女儿没错。
当下，王风钱起二人觉得夜风更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