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临行之变
恶狗蒋鳄今天起了个大早。天才刚蒙蒙亮，村里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便匆匆下山。来到山下，他在驿站随手牵了一匹看上去比较健壮的马便向西边洛城的方向而去。打着盹的驿站小马倌猛然被惊醒，追着蒋鳄大喊：“有人偷马啊！”
蒋鳄转身扔了一大锭银子，砸在小厮头上，恶狠狠的道：“喊什么喊，闭上你的狗嘴！”便继续驾马而去。留下小厮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那锭银子，赶忙拿起来掂了掂：“真是活见鬼了，恶狗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洛城是流波国东南最大的城，流波国最有名的大河之一沧华河从这里流过，而沧华河在这里的河道比起他处要宽要深，所以洛城的河港十分繁华，往来商船络绎不绝。
宽广的水路给这座城带来了蓬勃的商业氛围，加上洛城的城主洛安侯定的赋税也比绝大多数城镇要低，更使得这里成为繁华的商都，各式各样的货物摆在各式各样的店铺里，街道旁，琳琅满目。
蒋鳄此时正牵着马，带着顶宽沿的帽子，跟着拥挤的人流走进城门。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又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暗兜，确认了那块宝玉还在，然后继续向前。
蒋鳄不是第一次来洛城了，勾栏和赌坊，他虽然算不上常客，有些小钱的时候，也总喜欢来这里找点乐子。而这一次，他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却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头也不抬，像是怕被人认出一般。
穿过一条条拥挤的街道，蒋鳄来到了最干净漂亮的中心街道上，花青石铺砌的路面平整而坚硬，马蹄踏在上面微微哒哒响着。街道两边的建筑也和之前的平民建筑大不相同，装修豪华精致，牌匾也多半是镶金的，显得富丽堂皇。
而这里来往的人也不再拥挤，只是个个都衣着考究，用料名贵，显然在这条街上消费或者做买卖的，都不是普通的平民了。蒋鳄这一身穷酸打扮，反而在这里显得有些扎眼。
冠世通宝。走到这样一个金色牌匾下，蒋鳄终于停下了脚步。这是洛城最大的典当铺，口碑极好，当铺主人来历神秘，手下有一批武艺高强的护卫，据说几十年来都没弄丢过顾客的东西，而这正是蒋鳄看重的一点。
当铺有三层楼高，虽然没有浮夸的装饰，但一砖一瓦都显得沉稳贵气。门口两个肌肉遒劲的黑衣大汉威武的站立着，仿佛在告诫人们，想打我们家的主意可没那么简单。而其实真正保护当铺的，是在当铺里角落不起眼的护卫们。
蒋鳄自己拴好马，心里暗自不爽。这种高档的地方，通常来了客人会有人帮忙牵马，可自己明显是要进去，却没人理他，显然是看不起他寒酸的衣着。
有什么了不起？等老子有了一千两银子，买几身好衣裳，看你们还不乖乖叫爷！蒋鳄心想着，走进门去。门口的大汉轻蔑的斜了他一眼，也没拦他。虽然蒋鳄不像是有宝贝的有钱人，但量他也闹不了什么事。
“掌柜在吗？我有好宝贝要当。”蒋鳄鼓起气嚷了嚷，嗓子有点干。毕竟没来过这么大的当铺，他既怕自己表现得没见过世面被人笑话，又怕自己显得没底气被人瞧不起。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的待客小厮只是站着，没人搭理他，气氛有些尴尬。片刻，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穿着亮丽黄色绸缎的中年男人从柜台后面出来，看到蒋鳄的模样，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不失礼数的道歉说到：“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我们这当铺只收百两银子以上的好物件。所以您还请移步，去其他家瞧瞧？”
“瞧不起人是不是？别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能不正眼看人。爷今天可是带着好宝贝来的！”蒋鳄想，反正今天豁出去了，说几句狠话也不会少块肉，不禁又找回了他平时嚣张跋扈的感觉。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粗布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制的雕花盒，这已是他家中最好最精致的物件了。不过掌柜还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
然后他打开了木盒，只见一块狮子形状温润剔透的玉石静静地躺在那里，透着点微微金色的光泽。
这一刻，掌柜明显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眼珠瞪得圆溜，有些结巴的问：“这…这莫非是金丝玉？”
“掌柜你也该算是识货的人，是不是你自己拿起来看看便知了。”哈哈！果然是块好宝贝！看到掌柜如此表情，蒋峰心里一阵狂喜，其实他也不认得这块玉是什么材质，只是隐约觉得它非同一般，那个凶狠的老太婆也说要用一千两赎回去，所以他才敢带着它来这家当铺。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都眼瞎了？还不赶紧给这位老板看茶！”掌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之前的礼数不周，赶紧把怒火和责任都推到待客小厮身上。
待客小厮忙去端了一碗好茶，一脸慌张的鞠躬递给蒋鳄：“都是小的不长眼，没注意到大爷进来。还请大爷不要怪罪。”
“哼。”蒋鳄接过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
掌柜赞叹地看着这块金丝玉，心里不仅被这块玉的品质所惊叹，更被它精致的雕工所折服，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不露出过分惊讶的表情。“那么这位大爷，您想要当多少银子？什么时候赎回去？”
“我不过是这些天急些钱用，过不了几天便要赎回来。至于能当多少，你们先开个价来看看。”
其实蒋鳄并没有真想当了这块玉，说到底他也不敢真当了这块玉，因为他相信那个凶狠的老太婆被逼急了真的会杀了他。但是他昨天听他儿子说，那瞎眼孩子家这几天便要搬走了，所以他估摸着那老太婆就要来取这块玉了。
真的会给自己一千两银子吗？在心底蒋鳄是不相信这话的，一是因为那家人虽然有来头，可在这山里住了那么久，肯定身上不会有什么银子，拿什么给他？二来，那老太婆举手之间就能要了他的命，到时候来硬抢的，他也没有办法。
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晚，终于想到了现在这个办法：先来这里把玉当了，也算是暂时放在一个老太婆拿不到的安全的地方，等老太婆给了他一千两银子，他再把玉赎回来给她。那老太婆看上去很看重这块玉，一定会想要找回来，所以也不会杀了他，只能按照约定给他银子。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老太婆忘记了这茬事，现在看这掌柜的样子，这玉的价值绝不止一千两啊！这样一来，玉他也不用赎回来了，直接就有了一大笔银子！
不知蒋鳄打着如意算盘的掌柜，略微沉吟一下，说“那还得请您稍等，这事我要进去跟东家商量商量。一来您这玉不太常见，价格不好定，二来您这当期也太短，怎么算利息我们也得合计合计。”
“嗯，那你快去商量吧。”蒋鳄说到，然后端起茶碗，发现茶已经被他喝光了，“再给爷沏碗好茶来！”他向待客的小厮嚣张地吆喝着，满足的翘起了二郎腿。
柜台后，胖掌柜一脸兴奋的捧着玉，穿过一扇门，来到一个穿着低调，在躺椅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面前：“东家你看看，这次来了块上好的金丝玉啊，您看这雕工，在市上出价两万两银子，也绝对有大把的人会买。我看外面拿它来的乡巴佬也不懂，咱们随便当给他几千两打发走，等他出去，再查查他的底细，要是没什么来头，把他做了，这好玉可就归我们了！”
躺椅上的男人睁开眼，露出他狡猾的目光，来了兴趣：“哦？把玉拿给我看看。”
胖掌柜递过狮形的美玉，当铺幕后的主人接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好像记起了什么一般，然后狡猾的眼珠转了转，好像又在思考些什么。
接着他说：“把这玉还给他，说这块玉是假的，我们这里不收。另外，赶紧派人通知其他的当铺，都找个理由不许收他的玉，记住，要不动声色！”
“不收?”胖掌柜惊讶问道，随即恍然大悟一般，“还是东家您有魄力，等他当不了玉离开，我们再派人找个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做掉，就能直接得到这块好玉了！”
“XX的谁让你把他做掉了。”东家当头给了胖掌柜一个爆栗，“你只用把玉还给他，并且让他当不了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管，我自有打算！听懂没有？要不动声色！”
“是是是，小的去做就是了。”胖掌柜嘟嚷着，有些委屈，拿回玉走向外堂。这不是东家平常的风格啊……他奇怪的想，显然他们平时这种暗地里的勾当没少做，这次却要放走这么大块到嘴的肥肉，这让胖掌柜有些郁闷。但东家的话他可不敢不听，惹恼东家的话，他敢肯定到时候自己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什么？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肯定是看错了！”蒋鳄有些不敢置信。
“实在抱歉，你这块玉仿造地确实很逼真，咋一看我也没分辨出来，但我们东家阅宝无数，他说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说着板起脸，“来人，送客。”于是门口的黑衣大汉闻声看向蒋鳄。
“别，我自己会走。”蒋鳄感觉自己出了点冷汗，连忙走出门去。一边有些恍惚地走着，他一边想：怎么会是假的呢？假的老太婆还会用一千两银子赎回去？难道一开始那一千两果然就是骗人的么？他感到很疑惑。
……
时辰已将至傍晚，蒋鳄垂头丧气的牵着马走出洛城的城门。在那之后他又去了几家当铺，结果却都一样。看来今天白白奔波了一天，他丧气地摇了摇头，然后翻身上马，向灵蛇山的方向而去。
在他身后，一个黑影悄悄地借着驿道旁树林的遮掩，迅速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