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曲终人散（下）
良久，王主簿收住悲声，惭然道：“老夫又失态了……想此后再不复闻此等乐舞，再无可享此等盛宴，便不由心悲。又，我等于此坐享，而丁使君无一得尝，为人部曲，更是心伤！呜呼，哀哉！”王主簿话毕，旗下一应文武，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如丧考妣，挥袖掩面，做拭泪状，装模作样。
吕飞不由无语。
这个老货，你转个大圈子忽悠来忽悠去，不就是想要我送你一些大厨和月舞姬嘛！真是卖力得无所不用其极，说哭就泪下，这功力，都能比得上大耳贼了！
早在昨晚，面对前所未有的招待，使团中一些心中开始荡漾的家伙，就明里暗里的对接待的马维等人提出了侍女侍寝的要求，被早就得了吕飞指示的马维等人，委婉、坚决而彻底地拒绝了！也让这些人更清楚地明白了吕飞的治家方略和底线。
对世家大族们相互赠送奴婢，把人当做牲畜、工具、物品般买来买去，吕飞心中是厌恶的，但是作为接收方，吕飞就无可无不可了，一方面是自己确实需要，另外就是有自信这些人在自己手下会享受到起码的“人”的尊严，会过得比以前好得多！只收而不送，哪怕为此被人腹诽“小气”、“吝啬”、“刻薄”等恶名，吕飞也认了，反正被人暗骂一声又不会掉块肉。
但是相比这个，绝大多数世家大族将侍女们训练调教，作为待客侍寝的工具，用来拉拢关系、窃听消息，那吕飞就是深恶痛绝了！真要这么做了，那和开青楼妓馆的老鸨皮条客有什么区别？想想就想吐！说不上什么太“清高”，“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吕飞就觉得，自己还不至于低劣到需要女人来为自己冲锋陷阵！
被吕飞画地为牢的王主簿使团中人，虽然心中不免有些怨怼，但还是不由得生出些敬意来。当吕飞被套上了强者、上位者的光环之后，面对他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去主动为他找理由、开脱，不由便自动补位想象自己的女儿被人逼迫的痛苦，自己等人以前被强制做些不喜欢的事情的无奈，以及眼前这些女子有人庇护的幸福，这心中的复杂情绪最后就演变成了对吕飞的亲近和敬仰——听说只有那些极少极少的严厉到刻板的大儒、豪族家门，才有这般的门风吧，果然，这位大人，那真不是一般人啊！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所以到现在，宾客们都规规矩矩的，哪怕每人旁边都有个俏丽的侍女侍奉酒食，也不敢动手动脚的。笑话，在令人感到窒息的豪门大宗师面前调戏人家的私有侍女，你是厕所里打灯笼么！还不如自己抹脖子，或者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痛快地多了！
所以这心中不痛快不甘心的王主簿，就腆着着一张老脸，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路子，玩起了“哀兵必胜”。至于目的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烹饪之类，已经属于独门之秘的知识范畴，而知识向来都是世家门垄断保护的重点，是要作为严格保密的“家学”传承下去的，所以这貌似是不大可能成功的；至于月舞姬们，就刚才欣赏到的水平，就知道宗师大人花了多少心血，勉强也能算作“知识”的范畴，而那些女子们，看来更受这位大人的喜爱，啧，貌似也没什么成功的可能……
反正就是他出题了，无论吕飞是打个哈哈随口推掉还是别的什么的，作为使团之首，他对上对下的，也都能有个交代了。
吕飞玩味地将酒杯把玩了数息，在王主簿等人装模作样又鬼鬼祟祟眼巴巴的窥视中，温声道：“建阳公公务劳烦之中，拨冗遣使，示以关爱，飞何德何能，敢劳长者？本当亲往，恭聆教诲，奈何坞堡初建，无暇抽身，便遣一队庖者舞姬，代飞等前往侍奉些时，至飞亲往问候乃归。未知主簿以为当否？”
王主簿大喜，收起那番做作，正衣道：“当得，当得！彼等出外之时，吕郎便放心交给老夫，以其在吕郎府中之待遇，必不使其伤损一人，受得丝毫委屈！”
谈笑间，两人便做成了一番交易。
吕飞的意思，便是说自己可以派出些厨师和乐舞姬，前往刺史府待一段时间作为教习，至于学到多少，那就看你们了；而王主簿便是承诺，以吕飞的标准招待，绝无不受吕飞喜欢的乌七八糟的事情。这有来有往，本就是彼此拉近关系的手段，傻子才会无事生非，硬把潜在的盟友变成仇敌，想来刺史府对这些人的照顾，应该是全立体关爱备至了。不然的话，这些人都明白，一位大宗师的怒火，绝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当下，终于达成一份虽非大成功，也是小如意的结盟意向，并且实实在在收到个实惠的传承“家学”的先遣使团，王主簿等自然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言笑晏晏。
按后世的标准官方说法，那就是作为堡主的吕飞“亲切”地“会见”了来访的并州使团，并在官方招待所会宾馆盛宴“款待”了并州一行。期间，双方本着睦邻友好、合作共荣的原则，进行了“亲密”而“友好”的交流。吕飞一方“盛赞”了并州一方“长久而坚持”的努力，“高度评价”了其为国为民的情怀，并对以后的合作报以“热烈”而“真挚”的期望；并州一方“热情”而“真诚”地回应了吕飞一方的“赞扬”，对吕飞一方落户并州报以“万分的欢迎”，并对吕飞一方的文化交流使团报以“深切”的“期待”。按照“议程”，双方“进行”了“一系列会谈”，“达成”“多项”“共识”，会见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以上纯属得意而闷骚的某人的“脑补”。
总之就是吃饱喝足，眼睛过足了“软妹子”的瘾，敲定了合伙的事儿，预定的分赃的款，上边开始发晕，下边开始发胀，那还呆在这旮旯算逑！赶紧地儿的曲终人散了，双方滚蛋了。
主人悠闲地小憩去了，身为下人却是照样得奔劳。
在后台掌总，配合着大总管吕忠圆满完成了一次盛宴的吕让，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开始善后，看着手下开始忙碌，吕让舒了口气的同时，却是愣愣地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