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时
回到唐奕辰的别墅，荣秉已经准备好晚餐。
叶昕艺勉强坐在餐桌前吃了几口，唐奕辰善解人意的说：“叶小姐坐了许久的车应该闷了，早点上楼休息。”
“谢谢唐总。”
她匆忙离开餐桌，回到房间里草草洗了个澡，倒在软软的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也许真的是坐太久的车，她很累，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但愿，今夜曹宇轩不再入她梦来。
楼下唐奕辰用过晚餐，荣秉命仆人撤走餐具，唐奕辰望着叶昕艺房间的方向，问：“公司今天有什么事需要我处理？”
“文件已经替少爷放到书房。”
“好，我会处理。”
叶昕艺半夜又因为口渴从梦中醒来，翻身下床去楼下找水，见书房门半开着，唐奕辰坐在办公桌前与人视频通话。
叶昕艺听见唐奕辰快速的说了一串专业的术语，她听不懂，但听得出是公事。白天他说公司没有事才陪她去墓园，原来是骗她，否则他不会大半夜还在处理公事。
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唐奕辰十分敏感，一听见声音就回头，他平静的望了一眼叶昕艺，很快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公事要处理。”她垂头道歉。
唐奕辰温柔的笑笑，“公司临时有事，和你没有关系。”
“唐总，可否与你谈一谈。”
“好。”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无一例外，全都是与曹宇轩有关。
曹宇轩的温柔，曹宇轩的体贴，曹宇轩的慷慨······
一切一切都是关于曹宇轩的，不知为何，唐奕辰竟然有刹那的嫉妒，为何一个曹宇轩，能得叶昕艺如此深爱？
为何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深刻的爱。
但偏偏，这样深刻的爱，到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心碎。
说到最后，叶昕艺微微笑，似乎已经将昨天抛之脑后，永远的忘记。
唐奕辰望着叶昕艺，问：“你不肯整形额上的伤疤，是为了曹宇轩？”
“是，伤痕可以很好的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叶昕艺没有回答，转移话题，说：“我打算去法国。”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这片冰冷无情的土地，她不愿再在这里挣扎痛苦，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的谈话到这里结束，叶昕艺起身道谢，她走了两步，身后唐奕辰突然说：“你总是不快乐，为什么？是否曹宇轩真的就这样重要，令你无法忘记。”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击，叶昕艺猝不及防，愕在当场。
她不承认。
“唐总，请你莫要再提。”
去法国的机票紧紧握在手中，终于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
茫茫人海中，若我一回头，就见你在人群中静静仰望，目光刹那相遇，那一刹，便是永恒。
只是，我知道，我与你，已再无这样的相遇。
机场闸口，行礼已经办好托运，她一身轻松的站上安检，唐奕辰站在闸口外，静静的目送她。
本来她不要他来送，他坚持，并且已让荣秉准备好一切。
她不好拒绝，于是答应，所以才有现在的场景。机场有不少女生投来艳羡的目光，可唐奕辰只静静看着她。
安检完毕，她挥了挥手，算是与唐奕辰告别，潇洒自若。
唐奕辰面带微笑，看她转身走进通道。
荣秉在他身后轻问：“少爷为何不将叶小姐留下来？”
“总有一日，她会自愿回来。”
荣秉蓦然住口，因为知道他的少爷是无所不能的。
财经新闻正在播放商界霸主曹氏与另一商界菁英唐氏的合作，时隔一年，曹氏与唐氏终于达成合作，电视上，两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正微笑握手，完成商界历史性的一刻。
曹氏的产业涉及很广，几乎每个领域都有曹氏的投资，曹宇轩的资产多到平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而曹氏发家和主打的产业则是高端电子产业，之后曹宇轩将精力投放到了建筑方面，曹宇轩素有“商场魔术手”的称号，似乎他天生被老天保佑，无论做什么都会很快取得成功。
曹氏与唐氏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法国这边的国际新闻也会报道。
叶昕艺盯着电视屏幕，心中某个地方防守不及，突然隐隐作痛。
好友赵佳佳轻问：“昕艺，你怎么了？”
叶昕艺脸色苍白，像是突然得了什么疾病，赵佳佳不免担忧。赵佳佳是中国籍的留学生，来法国学习设计。一年前，叶昕艺来到法国，她一直崇尚设计，在法国又没有其他事可以做，所以也进入高校学习设计。
叶昕艺和赵佳佳是班上唯一两个中国籍学生，也许身在异国他乡，遇到中国人有着一份亲切，两人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我没事。”叶昕艺勉强挤出笑容，安慰好友。
赵佳佳明显不信，但她了解叶昕艺，她若不愿意说，便有她不愿意说的理由。
赵佳佳抬手看了下表，说：“昕艺，我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嗯，路上小心。”她嘱咐。
送别赵佳佳，叶昕艺转头盯着电视。
来到法国已经整整一年，与国内没有任何联系，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一点关于国内的新闻，也都只是匆忙扫过。
那个遥远的国度，似乎与自己已没有关系。
叶昕艺居住在一个法国小镇，当地风俗民情十分适合养老，初来时，她自己都有些意外，法国那么多名胜，她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
或许心已老，想寻个地方安放。
一年时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记忆已不那么鲜血淋漓，却还是如一根刺卡在喉咙。离开中国时，她紧握机票，数次和自己说：已是别时，莫要留恋。
可到底，她还是怀念过去。
客厅电话突然响起，叶昕艺拉回心思，接起电话。
久违的声音在那端响起，是唐奕辰！
“叶小姐，你好。”
还是礼貌性的招呼，永远斯文彬彬有礼。
叶昕艺呆了好一会儿，思维才回到脑中，试着问：“唐总？”
唐奕辰似乎是在电话那头笑了，说：“难得叶小姐还听得出我的声音，我很高兴。”
“唐总帮我许多，我铭记在心。”
很难申请的学籍顺利过关，教授的特别关照，奖学金的顺利申请，连租住的房东都十分热情······叶昕艺不笨，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还对她出手帮助，那么唯有唐奕辰。
唐奕辰以他的方式帮助她，她猜测到一点，剩下的是去问的，虽然当事人都百般否认，却对唐奕辰的评价都很高，等于是变相的告知答案。
无非就是这样，唐奕辰想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他的帮助。她很感激他对自己的帮助，却不知道拿什么报答。
“一年不见，叶小姐在法国是否还生活得习惯？”唐奕辰轻问。
只一句，蓦然击中她心防。
自小母亲离世，父亲又在一年前跳楼，连曹宇轩都在那个时候和她离婚，仿佛人生中已失去了温暖关心，今日唐奕辰简单一句，已击溃她所有心防。
“嗯，习惯。”死死扣着桌面，她轻声的说。
唐奕辰似乎在签什么文件，隔了一会儿才问：“有没有想过回来？”
“回来？”叶昕艺低声重复。
“是，回来帮我，你应该已经看见，我现在正与曹氏合作。”
呼吸猛然一窒，泪水迫不及待滚落，原来所有的努力都在刹那崩溃，以为逃到法国，以为不再与他相见，就会渐渐忘却。
还是，溃不成军。
“叶小姐？”
叶昕艺深吸口气，拒绝道：“对不起，唐总，我目前还没有打算回国，我在这边很好。”
“叶小姐，恕我直言，人应该往前看，你应该忘记往事，不应该再沉浸在过去。”
“我没有！我已经忘记了！”她矢口惊叫，话筒握在手中如被烧得通红的烙铁。
“叶小姐，你先不要激动，请先听我说。”
她竖起刺，戒备的问：“你要说什么？”
“也许这对于叶小姐来说很残忍，但我认为叶小姐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请的私家侦探已经查出，一年前害叶氏以及令尊的人，正是曹宇轩。”
不啻于掉入冰窟的感觉，天旋地转，金星满眼。
“不可能！不可能······”她惊叫起来，喃喃重复数次，身体忽然软了下来。
“叶小姐，我手上有确凿证据，你若不信，我可以当面拿给你看。”
“我不看！你骗我！我不看！我不信！”叶昕艺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即栽在了沙发上。
但是，她信，所以才会如此惊慌失措，如此抗拒，失态。
她害怕唐奕辰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她害怕所有过往都成了残忍的蛛网，将她死死困住。
曹宇轩，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要让我如此绝望？
叶昕艺在心中发问，奈何没有答案，也许曹宇轩本来就是铁石心肠，本来就没有心。
其实一切不难看透，很多事情联系起来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可当时她沉溺其间，早忘记了血淋淋的现实，早忘记了曹宇轩本来面目。
人为何要有心，又为何要有爱？
他早为她布下天罗地网，奈何她心甘情愿跳将下去，又怎能去怪他？额上的伤剧烈的痛起来，她沉沉跌入黑暗深渊，唯愿，再也不要醒来。
唐奕辰亲自到法国接叶昕艺，他看见她时，她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叶小姐，你还好吗？”唐奕辰走过去，声音尽量的温柔。
叶昕艺恍惚抬起头，像是被什么厉害的药物迷了心智般，没有聚焦的望着唐奕辰。
唐奕辰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轻叹，“为何一个曹宇轩，竟让你失魂落魄至此。”